第27章

  阎玫说抓住了, 这话他对观慈音说了两次,第一次是初次见面时,那夜观慈音按照楼遗月的吩咐杀了人, 之后信息素泄露, 为了不牵扯楼遗月那群alpha部下引发失控,他只能从高楼跳下,死不了的, 顶多烂成肉泥又被楼遗月救活,可阎玫救了他, 令他毫发无伤, 令他继续苟延残喘, 这次呢,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抓住我?

  阎玫, 为什么要抓住我。

  “慈音, 老婆。”阎玫长睫低垂,金瞳微眯, “你在想什么呢?”

  “我不是您的妻子。”观慈音歪了歪头, 阎玫将他压在身下。

  阎玫垂首,气音撩拨, 闷声笑了笑。

  观慈音也觉得自己的辩解有些苍白了, 毕竟狂欢城城主和观音城城主都同意了这婚事, 他们的同意远比法律程序更为强制,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呢?蜉蝣撼树, 为阎玫徒增一份笑料而已。

  “老婆。”他的鲨鱼齿从薄红的唇间肆意疯震, 隔着薄滑蓝袍将一种酥麻感刺入观慈音的意识。

  “老婆, 快早上了,回家吧。”阎玫放浪道, “让我瞧瞧老婆有没有和别的男人接吻啊,乖,张嘴,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愈发俯身,鼻骨硬挺,他是在雨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如离群孤狼凭借惊人嗅觉与视觉来到这里的,找观慈音回家的。

  红发有些长了,额外发丝如猩血,含了点雨珠滴在观慈音的额头,从美人尖滑落开的乌黑长发铺洒在银砖造就的地面,一枝莲花簪滚落台阶,在碎裂声里观慈音茫然抬眼,他从阎玫赤红发丝的缝隙间看到了不远处那扇府邸大门,大门华丽高大,门内的温暖昏光丝缕泄出竟变了光彩,是漆黑的影子,从门缝底部游离蔓延,恍惚间像一只男人的手,修长如玉,文雅缱绻握住观慈音的足踝,握得他痛不欲生,握得他强制从阎玫带给他的茫然中苏醒。

  门后是他才该去的深渊,那里有他的主人在等他,还有他要杀的人。

  “阎玫……”

  “我在。”阎玫随口回答。

  杀了他。

  男人的声音在观慈音体内循循善诱道,沿着埋入最深处的一颗宝蓝色晶石亮起的光泽激起千般电流冲向颅腔,大脑皮层一瞬焚烧,电流从毛细血管直烧皮肤表面,将他四肢烫得麻痹不堪。

  他骤然咬牙,在极度忍耐里甚至感知不到自己是否在呼吸,阎玫压在他身上,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什么也看不清,双瞳涣散,唇色惨如白纸。

  杀了他。

  念念,这是主人的命令。

  “不……”观慈音喉结微动,乌黑的眼珠湿淋淋地泡在雪白里,一丝脏都没有,干干净净望着阎玫,这双眼分明生得极为媚态,眼型长而上挑,挑出来的是潮红,是引诱,可观慈音美得太空洞,于是什么都虚无荒谬,连他的存在都如雪山碎云一样脆弱。

  杀了他。

  你什么都可以得到。

  念念,看清楚,你要的自由就在你眼前。

  观慈音的十指原本虚虚搭在阎玫后背,可最后却直接抱住了,环抱住,膝盖微颤,膝盖骨在阎玫的腹部蹭动,他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楼遗月喂给他的药物令他无力,也许是十指方才骨折过还没恢复,他想从阎玫的身下离开,可他做不到。

  “抱得好凶啊,慈音。”阎玫撑着胳膊压在他身上,微微俯身,鼻骨快要与他的脖颈紧贴。

  这alpha的后背苍劲有力,起起伏伏的曲线如狼的背脊,也许是疼出了幻觉,他竟然觉得抱住阎玫很安心,可以缓解这股电流带来的剧痛。

  不能这样。

  观慈音告诉自己。

  杀了他。

  “慈音,为什么耳朵红了,告诉我……还有,这眼神怎么回事?父亲给你喂药了么?”阎玫的字眼越来越低哑。

  “不关……大少爷的事。”观慈音膝盖微颤,一腿屈起,蹭动过阎玫的腹部要从阎玫身下离开,可阎玫发现了他的动作。

  “慈音,你只会说这句话,每回被父亲欺负了,都对我说,不关大少爷的事,可我们要结婚了啊,我会是你的丈夫。”阎玫肩膀微动,一只手掌便轻而易举攥住观慈音的两只手腕,手腕细得要命,阎玫这种惯擅玩枪的要是一个不注意怕是扭断都有可能,可他没有,他松垮攥住又将其并起,如拿绳索捆绑,直接高高抬起越过观慈音的头,而后压在地面,让其动弹不得不可有半分反抗。

  “知道你现在什么模样吗?跟父亲回来干什么,还哭得稀里哗啦……梨花带雨……不如那时候跟我走,我至少不会让你哭。”

  “观慈音,我才会是你的丈夫。”阎玫继续呢喃。

  他俯身俯得太不守规矩,年轻的气声在观慈音的耳畔盘旋,如一团放荡的火。

  观慈音可以在体内血液奔涌、大脑刺痛的嘈杂声里听见阎玫如同狼崽年幼的呼吸声。

  水液。

  又流下来了。

  沿着小腿内侧滑了下来,滴在银砖地面那雕刻成莲花形状的凹陷里。

  当观慈音意识到这是什么后,他咬紧牙关挣扎起来,小腿肌肉绷紧,想一膝盖踹翻阎玫不要阎玫继续看他。

  可阎玫拿另一只空闲的手探进他的袍子,按住他的膝盖,又往上了,指腹甚至勾到了大腿内侧环住的黑皮带。

  阎玫在身侧几位机械女武士的惊惧目光里,在观慈音的一尾宝蓝绸缎里摸上雪白冰凉的皮肉,指纹贴住一圈水,按住软肉往下剐蹭下来。

  “小妈妈,水落下来了。”

  “滚开!”观慈音呼吸一滞。

  不要碰我!

  他的大脑皮层一瞬像是崩坏一样,被阎玫触碰的刹那体内那颗晶石剧烈震动起来,带着植入者的不悦和愤怒让观慈音快要再度失去意识。

  他的手腕在阎玫的掌心颤抖起来,台阶下滚落的那个簪子自动修复起来,缝隙处有蓝色水液流下来,水液修长地流淌在地面,脱离莲花簪委婉秀美的外皮,成了一把冰如霜雪的长刀。

  长刀的刀刃晃出光芒。

  杀了他。

  念念,拿起刀,杀了他。

  杀了他!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这辈子都是人人唾弃的婊子!废物!永远不会有人把你当人看!杀手,你是杀手,杀手不配为人。

  观慈音嘴唇微张,带着喘息露出了上牙,牙齿竟然有点尖锐了,如同毒蛇獠牙,连眼珠都竖状起来,诡艳至极地盯住阎玫。

  “别摸我。”他一字一顿,冷漠而无欲。

  阎玫傲慢地眯了眼珠。

  滴滴滴滴滴。

  一阵不停歇的尖锐鸣笛声响彻夜空。

  ——轰隆!

  一辆越野如深黑凶兽,它冲破层层防御系统撞烂大门伴随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掀起数米飓风。

  “老大老大!我们来迟了!大嫂呢!接到了吗?!!!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三一的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麻雀一样咋呼道。

  越野骤停在台阶下时,几粒从花园土壤里飞溅起来的圆润小石子啪嗒砸上了阎玫的脑袋,阎玫的手从观慈音的袍子里取出来,低声骂了一句操。

  周斯年捂住三一的嘴把人带下车,周斯年一言不发,军靴束住长腿,白皙的脸颊毫无情绪,偏偏唇角有颗红痣点缀,唇角还天生上扬,斯文败类的俊俏模样,他将一瓶药剂注射进针管后随手抛给阎玫。

  阎玫的掌心还扣住观慈音不断挣扎的手腕,观慈音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可阎玫知道,阎玫咽了咽嗓子,内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捂住观慈音的嘴,用了毕生最温柔的力气将针头扎进观慈音的脖颈。

  这一针下去,观慈音的躯体一软,脖子垂侧,阎玫的掌心抬过来,接住这美人的面颊,没让人沾到冰冷的地面。

  屋檐外的夜里还在下雨,滴滴答答沿着蓝砖红瓦,雨声越来越大,仿佛有人把天棚打了个洞出来,密密麻麻的雨珠如砾石砸在台阶,阎玫把观慈音打横抱起来,周斯年撑着黑伞,没给阎玫遮,按着阎玫的吩咐给怀里这omega遮着伞。

  后车门如扇形朝上机械折叠开启,阎玫俯身将观慈音放了进去。

  黑皮女alpha嘴里叼着烟,穿的黑背心,马尾高束,利落爽快,她坐在驾驶座笑眯眯跟阎玫对视了一下,“哟,老大,抱得美人归啊。”

  “闭嘴。”阎玫朝她竖了个中指。

  “哟,害羞啦?”黑皮女alpha双眼一弯,露出虎牙。

  “乌南尔,再敢说一句,小心我扣你年终奖金。”

  乌南尔瞬间闭嘴。

  阎玫上车后脱了黑色大衣,坐在昏迷了的观慈音身边的位子,他又嫌热,把西装衬衫解开几粒扣子,胸膛起伏间隐约咬了一下牙,因为观慈音睡着不安分。

  躺在座椅上蜷缩起来并用掌心护住腹部还不够,又像是嫌冷,于是寻找温暖源似的把脸颊放在了阎玫的大腿上,还他妈的蹭了蹭。

  阎玫抬手,掌心盖住观慈音的脸,把这张脸给盖严实了才安心,他仰起头,下巴弧度深邃入骨,一如既往的命令姿态对乌南尔说:“走。”

  乌南尔翻了个白眼,军靴踩住油门,开越野跟开赛车一样不要命得快,她开车比阎玫还疯,所以当特战队在地面与异种作战时她经常代替人工智能驾驶机车战甲,不是逃命,而是硬莽进异种老巢。

  这辆与装甲车进行结合设计的军方专用越野不顾安保仿生人的阻止硬生生再度撞碎楼宅的保护屏障,伴随引擎震破天际的轰鸣直冲观音城边境地带。

  三一跟周斯年,一个笑得比太阳花灿烂可爱,一个双眼毫无波澜满脸么的感情关我屁事,他俩坐在前排,偏过头来,两人各拿一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婚姻所新鲜出炉刚送过来的,周斯年随手丢给阎玫一张,三一乖巧塞进观慈音手里一张。

  “恭喜哦。”三一小声对观慈音说。

  周斯年同时刻面无表情放了一个微型礼花炮,处理消音过,礼花从筒里爆出来后是星星碎碎的玫瑰花金箔纸。

  金箔纸柔软地落下观慈音乌黑的鬓发间,鬓发微重,观慈音缓缓睁开了眼,一片漆黑里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像是不安,他在黑暗里受过太多苦了。

  脸被阎玫的掌心捂住,眨动睫毛时一股痒意令阎玫挪开了手。

  越野还在疾驰,在阎玫的私人跑道间如雷电震撼嗡鸣,车内光影明亮,烈阳似的洒在阎玫的脸上,侧脸英俊挺拔,阎玫侧着身子坐在观慈音的近处,慢条斯理拿帕子擦拭手指上的水液。

  观慈音费力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新婚快乐。”阎玫眼珠瞥过来,金瞳晃出光泽,似喜非喜。

  没错啊,这就是结婚,而且还是跨城联姻,快吧,不需要繁琐的层层递交步骤,只需要两位城主的命令,在命令说出口通过全息直播同时间传播向两所城市各个角落的刹那,观慈音就必须嫁给阎玫不可。

  阎玫像个好人,他用自己的婚姻帮助观慈音这位可怜的美人逃离了父亲凶残可怖的魔爪,用他妻子的身份让他的父亲不可以再触碰、再羞辱、再折磨。

  阎玫是个好人,竟然为了这位素不相识的omega牺牲了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无比的婚姻机会。

  观慈音嘴唇微动,他正要说些什么,可阎玫挂在外耳廓的通讯器闪烁出红光,阎玫不耐烦聊了几句便嘲讽挂断,而后坐直躯体,十指交叉,悠闲地闭上了眼。

  他对前排的部下们说:“狂欢城被异种入侵了,他们要咱重回战场,笑死我了……老子他妈一个脑袋被掏了、异能失控的病号,他们要脸不要,让老子上战场?”

  “他妈的,我可不想刚结婚就让老婆守寡对吧,慈音。”

  部下们沉默极了。

  观慈音没有回答,他无力下地,只能跪在座椅上,十指温顺地伏在膝盖前,被注射镇定剂后他的双眼有点茫然,反应也慢了下去。

  宝蓝色的繁琐宽大的袖袍盖住手腕,他眼珠低垂,在找自己的莲花簪子。

  找不到了。

  “我才不去打仗呢,我脑子还没好,在观音城养病挺清净的,慈音,你想我去战场吗?”

  观慈音听到阎玫这样说。

  观慈音摇摇头,他要杀了阎玫,他不能离开阎玫。

  “我想……和你一起。”于是他轻声回答。

  被注射药剂后变得好乖好安静,不像在楼遗月府邸那个样子了。

  阎玫捂住脸,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越野闯出观音城边境,带着观音城独一无二的大监察官朝无人之地而去。

  “那就跟我住?你赶明儿拿我的卡去买几套别墅,喜欢的随便选,咱一天住一套~老婆,有要带的东西吗?衣服啊鞋子什么的……嫁妆?”

  观慈音看着阎玫,眼睛一动不动,鼻尖皱了皱,他的嘴唇纠结好久,才特别轻地说了三个字。

  “莲花池。”

  阎玫耳朵一竖,“什么池?”

  他其实知道观慈音要的是什么,是楼遗月府邸后花园那个池子,观慈音好像很喜欢在里面泡着睡觉。

  但是阎玫不想回去,那里是楼遗月的地盘,他是长大成人的狼,狼不会贪恋父亲的庇护与温暖,回到父亲的家对一匹狼而言是彻头彻尾的羞辱,更何况观慈音已经被他带出来了,那回去还能干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观慈音侧过脸,不讲话了,但眼珠却有意无意轻飘飘看了阎玫一眼。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是不会带那个池子走的!”

  “……”观慈音抬起袖子,指尖挡住嘴唇,眼睫落了下去,在雪白的皮肤上勾勒下阴影,委屈似的。

  “乌南尔。”阎玫败下阵来,他把大衣穿了回去,皮鞋踩地,肌肉绷紧。

  “啊?”乌南尔回过头,嘴里叼着的烟已经灭了。

  “掉头!”

  乌南尔:“……”

  周斯年:关我屁事。

  三一拿爸爸你别太爱的眼“嗷”地一声看着阎玫。

  越野再度回到楼遗月府邸时观慈音又睡了过去,阎玫下车前给他盖了个毛毯,而后拿着铁锹带着部下去楼遗月后院挖莲花池了。

  车门闭合的一刹那,观慈音睁开了眼,十指攥紧莲花簪子,簪子被他别回鬓发,露出洁净的皮肤,他将身上的毛毯扯落,衣袍柔软华美,他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他脸色苍白,蜷缩起来,空洞的眼球毫无色彩地看着空荡荡的车,和座椅上两张结婚证,他将属于自己的那张结婚证攥在手里,闭上了眼。

  结婚了,他成为了阎玫的妻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附庸,和以前没有区别呀。

  再杀他一次吧

  如果这次可以杀死呢?

  如果可以……就不需要阎玫了。

  ——

  奇怪。

  念念呢?

  没有推门而入,也没有漂漂亮亮一刀砍断眼前这胖子的脑袋。

  不听话了。

  府邸的隔音太好,门外发生的一切声音都被阻隔,室内一片寂静里,楼遗月轻抚佛珠,将其间最圣洁的一颗拨回正轨贴近腕骨。

  观慈音杀人总是很快的,而且不会因杀人罪锒铛入狱,因为他是观音城的监察官,掌握至高无上的击毙权,只要他想杀谁,就杀谁,对外只要宣称他杀的是异种,而非人类就好了。

  观慈音替他杀人后总很安静,起初还会害怕得哭出来,但慢慢地就不会了,他只会敛去被血黏在面颊的乌发,提起冰凉的袍摆,长睫微垂,双膝跪地,在楼遗月身边如猫狗温顺,今夜却没有,观慈音没有来,为什么?脱离了他的控制么?

  绝不可能。

  楼遗月的眼珠微动,他有一只眼珠是义眼,非常优秀的顶尖产品可依旧有点瑕疵,比如眼珠移动时会有非常细微的机械零件音在皮肤后剐蹭,像是齿轮在拨动,观慈音非常喜欢这种声音,如同沉迷于楼遗月喂给他的甜美毒药。

  观慈音绝无可能摆脱他的控制,他今夜控制观慈音跟他回来,就因他知晓观音城的调查组会前来询问那晚春夜城外交官在他府邸失踪一案。

  但这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审讯啊,这世间没有人配审讯他。

  不过死了一个外交官。

  “楼城主,您怎么不回话呢?该不会是看不上我的身份吧?我虽然比不上您那位小情人,啊不,是您儿子那位未婚妻在观音城地位高……嘶,监察处的唯一领袖啊,掌握生死权的大监察官,真厉害,这可是您亲自推荐的,不愧是阎大少爷的未婚妻——”胖子抹了抹鼻子,语气特别重地说出未婚妻三个字,还讽刺似的说了两遍,讽刺楼遗月人到中年神志不清,竟然把自己玩剩下的给儿子继续玩,丢不丢人啊。

  胖子站在楼遗月跟前,他个子不高,可到底是双腿健全站着的,楼遗月只能坐于轮椅,于是他可以俯视楼遗月了。

  “话扯远了,竟聊您家的八卦了,瞧我,没脑子哈哈哈哈。”他的大嘴咧开,金牙金灿灿地露出来,说:“春夜城的外交官不能在观音城随便死啊,楼城主,您那晚为什么要邀请那外交官来呀?”

  观慈音还没有来,他甚至感知不到观慈音的毒香,去哪里了呢?

  楼遗月心想。

  “你想知道么?那位外交官的去向。”楼遗月眼皮轻掀,年长者总很耐心,喜怒皆森*晚*整*理无色,乌黑的发温润垂额,琥珀色的眼珠微微抬起,含了笑,背脊修长沉稳,体态如君子俊雅,唐装上的熏香如檀木冷松,他手持佛珠,扣转一圈,发出乐器般的低鸣。

  他抬起了头,唇瓣微微含笑,俊美的一张脸被黑暗笼罩起来,管家站在他身后沉默后退,看到他后背的肌肉开始鼓动,胖子意识到了什么,他直接尿了出来,腿一软跟个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坐在地上屁滚尿流往后爬。

  “什么!什么!怪物!你他妈——”

  楼遗月的脸一分为二剥开,从里面挤出一张畸形的触手吸盘,一只银色的巨型镰刀从他的骨头里冲出来朝胖子的脑袋掏去。

  电光火石哗啦一声后,胖子的头一瞬间烂得细碎成为一种像土壤的东西被地板吞噬,地板吃东西时很嘈杂,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楼遗月不禁蹙眉。

  管家替楼遗月收拾了一切,在室内恢复安静,在地板将胖子的尸体碎片重新吐出来又再度变回人体后,在这人体毫无意识机械木讷地被女仆植入数据后,在这机械体替代死掉的调查组长官离开后,管家才推楼遗月上楼。

  楼遗月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他的指腹摩挲了青色的佛珠,在温润如玉的外皮下,他百般温柔道:“念念回来了。”

  府邸顶端的红瓦片被木屐轻踩,观慈音提起袍摆,古典秀丽的姿态,手中却握有一把笔直长刀,他身后是冷瘦的月,细雨生寒吹起他的长发,他松下提起袍摆的手指,勾住面颊的碎发将其拨弄到耳后,他的耳后皮肤有一道伤疤,像是一片花瓣鲜红。

  楼遗月进了卧室,静坐桌前,窗外枝繁叶茂随风晃,夜色如死如深渊,良久后他才提笔沾墨,边写着,边轻喃,“我想你,三餐茶色无滋味。”

  “我想你,夜对孤灯不成眠。”

  “我想你,提起笔来把字忘。”

  观慈音的木屐落地,他在楼遗月一人居住的楼层外的走廊间有些轻晃地走了过来,走廊间摆了许多油画花枝,光影缱绻艳丽,他足踝停下,抬起头,站在楼遗月的门前舌尖探唇,优雅含欲地舔了一下。

  他的指尖触碰门的瞬间便化为水流穿梭进去,他从房间的角落走来,眼珠盯着楼遗月的背影,唐刀雪亮抬起,横抵他的眉眼,而后无情落在楼遗月的后颈。

  楼遗月偏过头,刀刃割着他的脖子划出血痕淋漓,他没有疼痛或是惊讶,君子总处处一丝不苟,又昂贵又细致,他垂眼把玩腕骨上的佛珠,乌漆如墨的发有些乱了,发丝垂落在额前,伴随他低头的动作盖住了点额头,长睫在期间若隐若现,有种不经意的吸引力。

  琥珀眼珠随温笑瞥向观慈音,唇微扯动,如扯烂了君子皮,疯魔又叹息,如同诅咒:“我想你,没你今生枉来世。”

  观慈音眼瞳骤缩,他居高临下一刀砍了楼遗月的头,刀太薄太快,头落地时连一丝血都来不及溅落。

  砍了头还不够,观慈音的刀没有收回去,他微微喘息,刀尖指向那具背对他的无头尸体,把他碎尸了,尸块崩落在地,观慈音无力跪下,刀还被他攥住,刀刃割破他的掌心血流不止,他捂住脸,陷入了一种死寂。

  室内无光无月,满地是血,谪仙般的衣袍都被濡湿肮脏,观慈音跪地的姿态像忏悔,又像是崩溃,肩膀都在发抖。

  别人的妻子。

  别人的爱欲。

  别人的孩子。

  您总是这样。

  您把我当什么呢?

  “菩萨。”

  观慈音听见身后有人回答。

  猩红血水再度幻化成人,楼遗月的皮囊还没长好,有一半还没人皮覆盖,除了骨头就是咯吱作响还在生长愈合的内脏。

  “救我于水火的,菩萨。”楼遗月虔诚道。

  观慈音冷漠抬脸。

  ——

  阎玫和他的部下还在后花园偷偷挖莲花池,为什么没被巡逻队的人发现呢?因为周斯年。

  周斯年是阎玫高薪从狂欢城一家高科技公司聘请来的技术专家,他擅长全息篡改,可完美掩盖在现实真实发生的事。

  比如他们在挖莲花池,但莲花池周围都被全息技术覆盖,于是莲花池外的人看来这里就空无一人,风平浪静,莲花池也安然无恙。

  但实际上莲花池快被挖没了。

  乌南尔累得要死,她把铁锹不耐烦地攥紧,又点了一根香烟,“老大,你干嘛对那omega那么好……还挖莲花池,他简直是无理取闹嘛,你该不是喜欢他……”

  “别开玩笑了。”阎玫立在深渊般的黑里,他倚着墙面,五指焚烧着红光,他的异能如今失控无法大规模使用,这点火光已然极限可也足够强大。

  他的金瞳微眯,周身颀长高大,如杀神降世,在今夜增加一个名为丈夫的身份后,阎玫似乎没那么年轻了,变得更为凶狠且傲慢,这仿佛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乌南尔,周斯年,三一朝他看了过来。

  他翻了白眼,对正在挖莲花池的苦力三人组说:“我不会对那种omega动心的。”

  阎玫离开墙面,朝莲花池走来,“你们忘了吗?我把他带回基地那一夜我说过的话,我说我要和他的结婚,只是我需要他而已。”

  “各位,我在此发誓,我阎玫,如果有朝一日对观慈音动心,我就心甘情愿被你们每个人扇一巴掌。”

  “算了吧老大。”三一纠结道,他觉得观慈音被老大欺骗太可怜了。

  “换一个,扇巴掌不行。”乌南尔把烟踩灭,铁锹挖进莲花池把池子铲起来了,“我们怕你爽。”

  周斯年点点头,“我们很关心老大的,到时候,你把你那红毛染成绿的就行。”

  阎玫嗤了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会动心,他不会有动心的那一天。

  他娶观慈音是因为观慈音身上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击毙权。

  在狂欢城与观音城一并可行使的最高权力,阎玫需要得到它,从而得到观音城。

  狂欢城不足以满足他,他要一城一城收入囊中,三所浮空城要尽归他的名下,他要当国王。

  天上地上,唯我独尊。

  乌南尔看着阎玫。

  阎玫身后那废墟高墙太高了,直通云天与天棚四角的四尊神像齐肩,在观音菩萨的神像后绵延青山数万里后是灯火阑珊的春夜城。

  春夜城身穿帝政华裙的绿发女孩坐于王座,被万千子民跪拜万岁。

  观音城白衣剑客手持唐刀立于竹子尖端巍然不动,他撑伞淋着红雨瓢泼,鹤发仙骨俯瞰浮空三城。

  狂欢城粉发红瞳的漂亮少年舔去唇上血后残忍一笑,身后是贫民窟深巷子里的数十位暴徒尸体,可爱的机械球盘旋在他四周,随他前去银行盗取十亿元后猖狂离去。

  狂欢城边境处尸横遍野,哀嚎不断,军火升天爆破,灰尘狂飞万米,军队驾驶坦克威严肃峻逼近斗兽场废墟。

  诛凰的红裙在废墟的灰色巨石里摇曳,提着个男人脑袋不耐烦地啃,她擦了把嘴上的血,把哥哥的手从眼球里塞回去后嗜血起身,脖子上青筋暴起,畸形扭转后化成黑火惊声尖笑冲进军队厮杀。

  阎玫远在观音城都听到这声尖笑。

  他与正在下楼梯,抬袖擦拭脸上鲜血的观慈音几乎同一时间仰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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