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所有来宾离开外交高塔后高塔被迅速肃清, 在枪声轰鸣里建筑轰然塌陷化为冰冷的可视化浮空代码,人造月弧下如点点星芒。

  政府销毁一切存留信息后才下令收手,天穹之上是严加戒备的观音城防空军, 确保四周彻底安全后才无声远离, 偌大场地只剩一辆银色跑车,跑车内装横古典,通体木色, 连座椅都是微微含月的内敛光泽,座椅的边缘顶端挂了一串镂空铜铃, 外壳镶嵌松月竹鹤, 隐隐有熏香的气味。

  观慈音上车时乌发与铜铃轻碰出乐音, 他发间原先簪了枝莲花, 与铜铃勾到一起了, 抬指要拨开时, 楼遗月坐于座椅,眼珠轻瞥向他。

  楼遗月不动声色一眼, 观慈音便没有拨开这铜铃。

  它很小, 尾端还刺了一圈珍珠纹路,勾在耳边像是个奢靡坠子, 观慈音坐在楼遗月身边, 隔了一段礼貌的距离, 侧过脖子看向窗外时铜铃上一根细细的红线摩梭在他面颊。

  跑车往楼遗月的府邸驶去,在私人悬浮跑道内, 忽明忽暗的光影洒在观慈音的侧脸, 衬得皮肤愈发雪白。

  在光影里他有点孩子气了, 嘴唇抿了一下,才讲话。

  “先生, 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您不怕我背叛您吗?”观慈音总对着楼遗月讲敬语,仪态温柔,举止完美,连埋怨都像是细语撩拨,“先生,到那时,我会杀了他,再永远离开您。”

  不是说好怀上阎玫的孩子,杀了他,就给他自由吗?为什么还要嫁给阎玫?

  那样就算阎玫死了,他也一辈子都只能是阎玫的遗孀,遗孀这个身份会纠缠他一辈子。

  因为婚姻法里早就取消了离婚这一选项,于是就算阎玫死了,他终身也无自由可言,他要被迫为阎玫守寡并侍奉坟墓,直至自己的生命尽头,婚姻在这个时代意味着繁衍和忠贞,也意味着绝对束缚。

  失去丈夫的omega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由,他们的余生要为丈夫而活,如果他们不够忠贞,便会被政府强行送入军队的地下所接客。

  楼遗月。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只要怀上孩子吗?

  不是杀了他就好吗?

  观慈音十指扣紧,骨骼纤细却凸出了青筋,他方才揍了阎玫一圈,指腹内侧还黏着血。

  “为什么,要结婚?”

  观慈音唇齿相依,讲出的话跟被云揉碎了一样,“先生,您说过,要放我走的,十年了,我没有几个十年了。”

  观慈音没有任何情绪地与楼遗月讲话,明明方才还用哭威胁了阎玫,跟多爱楼遗月多急切要见楼遗月一样,阎玫那才松开他,让他上了楼遗月的车。

  上了车却又一改柔弱,与楼遗月像毫无接触的陌生人,他们二人坐的位置留下的隔阂比月的光芒还要刻薄。

  楼遗月将手中茶杯递给属下,温声道:“都下去吧。”

  几位属下躬身后退,在抵到车门的刹那便如被黑影吞噬。

  顷刻车内只剩他们二人,连驾驶系统与监控都被尽数关闭,防弹玻璃从底部攀升森*晚*整*理起冰蓝细线缠绕起来,彻底阻隔信息入侵,保密性极强。

  “铜铃缠进去了,慈音,你的头发太长了些。”楼遗月忽而启唇,他的指腹搭在佛珠上,无声扣动。

  他没有回答观慈音的问题。

  “您不喜欢我长发的样子了吗?”观慈音的眼珠偏过来,麻木看着楼遗月。

  观慈音没有眨眼,像一具冰冷的玩偶,他的鬓发间还缠着铜铃,铜铃太适合他了,越华丽,越惊心动魄。

  两人太平静了,针落可闻的死寂里观慈音侧回脸,只看着车外,余光能看到楼遗月朝他探来的一只手,修长,温润,瓷白,含了淡淡的檀香。

  “我一直都爱你啊,慈音……刚见你时,你的头发还只到后颈……连腺体都遮不住,只能拿手捂着,一边哭,一边发抖,让我不要看你,瞧瞧,现在完全变了模样,冷冰冰的,没孩子气了。”楼遗月摸着观慈音的长发,陷入回忆似的,喃喃道。

  “毕竟十年了,不是么?”观慈音回答,“先生,是个人,都会变的。”

  “是啊。”楼遗月闷笑一声,他说:“慈音,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你却只有二十六岁,我的儿子更为年轻,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年纪总是不乖的,总要惹点祸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个祸,终有一天会殃及狂欢城的未来,我身为城主,决不允许那天的到来,所以我需要你。”

  他眉眼低下,长睫在镜片下优雅抬起,月夜里一张俊美样貌光华流转,有种令人臣服的从容,这种上位者讲起话来总很疏远,字字斟酌过的理性让人难以捉摸。

  观慈音听着他讲话,他年纪大了,讲话也好多。

  “阎玫要有一位妻子管教才可以,妻子要温柔,要年长,要稳重,不会轻易发怒,不会轻易暴露真实情绪,才可以叫完美。”楼遗月替观慈音将铜铃拨掉了。

  男人的指腹凹陷处搭着那根牵着铜铃的红线。

  “慈音,看着我。”楼遗月扯动一下,这红线便缠住观慈音的脖颈如提线木偶被迫偏过了头。

  红线缠住脖子埋入后颈长发,十年过去了,少年人成为了青年,头发也长得可以遮住后颈腺体,还贴了最昂贵的信息素阻隔贴,跟随楼遗月后,他才有了不被alpha觊觎危害的自保能力。

  “慈音,他喜欢你,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楼遗月说。

  他西装革履,背骨清雅,双腿残疾坐在轮椅,观慈音在他身边没有跪坐,也没有依靠他的膝盖,两人此刻平起平坐,却毫无平等可言。

  “他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观慈音蛇眼轻抬,眼尾那抹脂红一直延长入鬓发,细细窄窄,像一条绷紧的娴,笔笔凌厉,却秾得发香。

  他正视楼遗月。

  “先生,这世上想要我的人太多了,您一直都知道。”观慈音意有所指,字字柔软,“他们看我的目光,就像那颗铜铃勾进头发里,很疼,可我为了您,一直在忍耐。”

  “十年了,我对您,永远心怀感激。”

  观慈音端坐着,蓝袍下的两条大腿并在一起,倒三角的腿缝隙间勾勒出雪白的肉泽一路滑下去,细瘦的脚踝内侧也贴在一起,木屐的底部是从前到后呈起伏的高,他的足裹在丝绸白袜里,像是一段冷香的玉。

  十指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无害般垂落膝盖,指尖的粉浓郁又水润。

  “先生,我感激您当年的救命之恩,于是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包括杀了您的儿子,可我不愿意结婚。”

  他总喊楼遗月先生,太温柔的语调,听上去有点亲昵。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只想要你爱我。”楼遗月良久才说,他的半身躯体隐没在黑暗里,语气温润如玉。

  “如果我爱您呢,如果我爱您,您还会把我嫁给您的儿子吗?”观慈音竟然这样回答。

  他站起来,提起袍摆,木屐脱落后只着勉强遮住脚踝的棉袜跪在楼遗月的面前,脸颊蹭着楼遗月没有知觉的膝盖上,长发一瞬间滑落下来,露出被阻隔贴遮挡的后颈。

  他敛下眼,依偎着楼遗月。

  “乖孩子,这话你说了太多遍,我早已不信,我知道你想杀了我。”楼遗月微微侧颈,金丝边眼镜折洒出暖光。

  他的喉结微动,瓷白无情,又神秘莫测,他的下巴随之扬起一点弧度,这弧度像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甩起的尾,一举一动都带着陷阱。

  楼遗月不信他的爱。

  却信他的恨。

  “别蹭我的膝盖了,不会有感觉的。”楼遗月叹息,“抬起头来。”

  观慈音不愿意。

  他在楼遗月面前永远是个小孩子。

  “先生,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怀孕,为什么要结婚,好不好?”

  “因为,他喜欢你。”楼遗月回答他,“所以只能是你去做这件事。”

  楼遗月的掌心依旧握着缠在观慈音脖子上的那根红线,这红线悬着铃铛,又崩得紧,像一松即断的刀,把观慈音脖子缠得有点紧了,像是项圈。

  “为什么不愿意呢?怀孕都愿意,结婚却不愿意了,慈音,不想和我的儿子结婚,那你想和谁结婚呢?”

  “慈音。”

  楼遗月垂眼俯视观慈音,眼尾悲悯下垂,看不清情绪,“你想和我结婚,对么?”

  跑车内空鸣喑哑,窗外是霓虹城市矗立不绝,宝蓝色的光落在观慈音鼻尖,显得皮肤更加雪白,像蒙了一层透明如水的面纱。

  “楼遗月,我要离开的。”观慈音这样说。

  “我会给你自由,可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想要惩罚么?观慈音,我没有耐心了。”楼遗月腕骨微抬,观慈音的脖子也随之抬起,下巴微仰,冰冷面颊离开膝盖的刹那他跪坐直身,端庄委婉,仰视楼遗月。

  楼遗月松了红线,温润却带了点刀痕的指腹勾住观慈音的下巴,他微微俯身,西装裤深黑如渊。

  楼遗月把这冰冷如雪的面容百般瞧着,细长如月牙的眉被他描摹起来,像古时代中国的新婚夫妻晨起后的“懒起画蛾眉”了,从柔软的眉头,到纤长的眉,再到眼尾多年前被烙铁烧伤的疤痕。

  这疤痕被妆抹掉了,可指腹一蹭,还是露了痕迹,当年烫伤时,一定很疼。

  “以前你每次逃跑,我都要亲自把你抓回来,有一次,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要和那人结婚,我太生气了,于是把你的眼尾烫伤,我想如果你的脸不漂亮了,那人还会喜欢你么?于是我想再给你的脸多烫几道伤,可你哭了。”

  楼遗月叹息道,“你说,好疼,对不起先生,再也不会逃跑了,你说,我爱你,先生。”

  “你说,你以后只会和我结婚,只会生下我的孩子。”楼遗月的唇吻了吻观慈音的眼尾,在观慈音茫然睁大双眼时单手揽住观慈音的后腰把人抱了起来。

  楼遗月哪怕下身残疾毫无知觉,上半身也依旧强悍,强悍的臂力让他轻松抱起观慈音,让这穿着复古蓝袍的美人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我……”观慈音喉腔微涩,“你都记得……那为什么还要我嫁给阎玫。”

  “是我食言在先,慈音,我没有生育能力了,无法让你怀孕,无法让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一直很愧疚。”

  大衣褪去,楼遗月在车内只穿了衬衫,领带被观慈音不安地攥着手里,观慈音微微俯腰,脸颊贴住楼遗月的脖子蹭动,后背被楼遗月轻轻拍着,像在安慰。

  楼遗月像在哄小孩,又像不舍,把观慈音抱得太紧了,快埋入骨骼的那种紧,“于是我想啊,我不能让你怀孕,可我的儿子可以啊,怀上他的孩子,和怀上我的孩子有区别吗?没有区别的。”

  “可我到底还会嫉妒啊。”楼遗月敛下眉眼,他摘了眼镜,没有任何遮挡地用鼻尖嗅着观慈音的脸,“所以等你怀孕后,我要你亲手杀了他,我要你向我证明,你根本不爱他。”

  “如果你能杀他,证明你不爱他,对吧?慈音,告诉我。”

  什么!

  观慈音十指扣紧楼遗月的肩膀,他骤然抬眼,眼珠剧烈颤抖。

  他与楼遗月对视的刹那,楼遗月歪了歪头,与阎玫的习惯别无二致。

  “至于为什么要和阎玫结婚呢?因为我无法娶你,可我又想见你嫁为人妇的模样,一定很漂亮……”

  车隐入隧道骤行,在破风的嘶鸣里,观慈音的长发被楼遗月粗暴拽起,观慈音的脸一瞬痛苦,他挣扎起来,可被楼遗月掐住脖子一把按倒在车椅上,楼遗月面无表情把一颗药塞入观慈音的唇里。

  观慈音不肯咽下去,可楼遗月俯下身压在他身上,温柔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浮现一抹深蓝的光。

  于是喉结微动,药被咽下去了。

  楼遗月摸进他的唇瓣,按住了舌根刺青。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

推荐小说

  1. [古代言情] 我捡垃圾养你啊!小哥哥【完结】
  2. [古代言情] 丞相轻点罚,圣上又哭了【完结番外】
  3. [古代言情] 重生之鲛人仙君【完结】
  4. [古代言情] 反派被觉醒意识的主角盯上后【完结番外】
  5. [古代言情] 穿越星际当国画大师【完结】
  6. [古代言情] 修仙大学,在线招生【完结】
  7. [古代言情] 在魔法学院被龙碰瓷了【完结】
  8. [古代言情] 种田之一觉醒来已为人夫【完结番外】
  9. [古代言情] 疯批皇子被读心,皇室全家都傻了【完结】
  10. [古代言情] Alpha的他总被图谋不轨【完结】
  11. [古代言情] 来!生个alpha【完结番外】
  12. [古代言情] 小奶猫被竹马养成了老婆【完结】
  13. [古代言情] 猫妖霸总今天又在图谋不轨【完结】
  14. [古代言情] 清冷师尊变蛇后只想和我贴贴【完结】
  15. [古代言情] 全海域都在直播云养我【完结番外】
  16. [古代言情] 平凡人重生末世前一周【完结番外】
  17. [古代言情] 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完结番外】
  18. [古代言情] 末世之作死【完结】
  19. [古代言情] 辨心怪人[刑侦]【完结】
  20. [古代言情] 邪神装成救世主【完结番外】
  21. [古代言情] 今天又是拯救人类的小可爱惹【完结】
  22. [古代言情] 因为是社恐所以被封印也很开心【完结番外】
  23. [古代言情] 惊,我靠人格分裂玩崩惊悚游戏【完结】
  24. [古代言情] 我相公是纨绔【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