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阎玫太过幼稚冲动,对父亲的情人都能坦然求婚,这是家族和身份给他的底气,他无所畏惧,也无伦理羞耻。

  可他也亲口承认过他不喜欢观慈音,尽管那时他异能失控、意识混乱,他说他求婚只是觉得好玩,觉得观慈音失态、害怕,很好玩。

  于是此刻他对观慈音说“父亲对你不好,要跟我走吗”时,观慈音摇了摇头。

  “您父亲对我很好。”观慈音站在阎玫面前,阎玫的躯体将他遮蔽,他抬眼都是慢慢地抬,以一种认真而礼貌的目光看着阎玫。

  “我和您走了,他会很困扰的。”他回答。

  “别撒谎了,我说过撒谎不适合你这张脸,显得很浪费。”阎玫骤然俯身,一张英俊得过分的脸逼近观慈音。

  他的指尖勾着尾戒,尾戒隔着皮肤,隔靴搔痒般,金灿灿地碰上观慈音拿来抵住面颊的袖子。

  “他对你好?那你哭什么?瞧瞧,胳膊上的伤,还留着呢,这是电流疏导器进入血管运作后留的伤,这玩意儿,在战场是审讯异种和逃兵的。”阎玫齿尖微露,他的眉眼满是不耐,尾戒太冰了,隔着观慈音的袖子都把观慈音冰得睫毛颤了颤。

  谁叫他袖子太薄,层层叠叠柔软地垂落下来,像蝴蝶翅膀一样滑到小臂,腕骨上被父亲攥出的红痕清晰可见。

  这抹红浓得要命,血割出来的一样。

  “观慈音,你犯罪了吗?没有的话,你就是在被……家暴?被我的父亲,家暴。”

  “不关您的事。”观慈音闻言将袖子扯了下来把伤痕挡住,他对阎玫缓缓屈膝,木屐无声轻移,转了身,要往楼下走去。

  阎玫却说,“救我。”

  观慈音微微侧身,不解地望着阎玫。

  “我记得你刚才对我说过两个字。”阎玫揉了揉脖子,站直了,金瞳盯着书房禁闭的门,父亲在里面办公处理狂欢城的事务,他耳力极好,可以听见父亲在纸张上书写的声音。

  “你让我救你,所以我大发善心,想帮帮你,当我刚才异能失控对你失礼的补偿,父亲觉得你出轨了?觉得你跟我有一腿?所以他生气了,才折磨你对吗?”阎玫收回死盯书房的目光,他下巴微仰,左手五指关节处随性搭着尾戒,在缝隙间穿梭环绕,极度灵活。

  “您都说了,您那时异能失控,也许……产生幻听是很正常的。”观慈音敛了温柔的笑,他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衣袖,刚才被阎玫玩乱了。

  “阎玫。”他轻声细语道,“你觉得我可怜,觉得我被你父亲折磨得生不如死,于是我只能没用地哭啊哭,一直哭到你的出现,我需要被你拯救。”

  “但很可惜,我不觉得我可怜。”

  观慈音的侧脸雪白而无光泽,没有一丝生机,秾艳得勾勒出一张美人皮,他的唇线柔软极了,字眼却如冰霜。

  他可怜吗?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谁说的清呢?

  观慈音下楼后,阎玫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

  观慈音在一楼大厅,经历异种打斗的府邸已经彻底重置恢复,连仿生机械人都安然无恙原地待命,观慈音不要它们帮助,自己慢慢地斟茶倒水,依旧是以一种内敛的模样半跪在地,非常赏心悦目的样子做一切,这茶,是给楼遗月准备的。

  他像一具美丽妻子的躯壳,被楼遗月驯养出来的。

  从讲话的语调、抬眼望人的目光、足踝抬动行走的步音,举手投足的一丝一毫,都是被楼遗月驯养出来的。

  啧。

  满足一己私欲的华丽空洞的装饰品。

  吱呀。

  书房门开了。

  “阎玫,这些日子,还好么?”楼遗月被管家推了出来。

  楼遗月刚忙完公务,目光有些倦意,于是他摘了眼镜,没了冰冷镜片的阻隔,他的面容倒是比平日里摸不清的疏远温润,多了分亲近,令他看上去像一位非常合格的父亲。

  “你异能失控带来的后遗症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方才那样凶地扣住他的脖子,是要杀了他么?他会害怕的。”楼遗月的轮椅停在走廊边缘,垂眼,含笑俯视一楼的观慈音。

  观慈音温顺垂了脖颈跪在桌边,未经允许,不会抬眼仰头。

  只会默默等待楼遗月下楼与他用茶。

  “只是觉得他没有防范意识,吓唬一下而已。”阎玫随口扯了个谎,没提任何怀疑观慈音身份的事。

  他站在楼遗月身侧,一袭作战服与楼遗月的西装革履截然相反,他暴戾、傲慢、不尊礼数。

  “排卵期还敢出来见alpha,父亲,这是您教的吗?您把一个omega教成这样子,是要做什么?”阎玫说。

  “那你呢?未经他的允许,为什么把他抱在怀里像疯了一样吻他的味道,你那样冒犯他,算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不是异能失控失去理智,都算得上不知礼数。”楼遗月眉眼看不出喜怒,永远像一位沉稳的长辈。

  “您老这样喜欢,我哪敢冒犯?”阎玫翻了个白眼,“部队还有事,我先走了。”

  “阎玫。”楼遗月喊住了他。

  楼遗月在走廊昏暗的光里,鬓发间竟然有了那么一丝的银白,他的双眼浮现一抹慈父般的笑意。

  “喜欢吗?”

  楼遗月不明所以,只说了这三个字。

  喜欢吗?

  阎玫心知肚明,却没有回答他。

  出府邸没走正门,阎玫像是故意不见观慈音。

  出来后发现自己的部下正围成一团蹲地上说悄悄话,几颗脑袋环成圈。

  异种入侵楼遗月府邸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于是连阎玫的部下也不知晓此事。

  他们只知道阎玫一个A独自来这儿见那位他父亲传闻中的小情人,他没准会过门成为正夫人的小妈妈。

  “老大进去那么久,嘶,孤A寡O,月黑风高,不来把干柴烈火烧烧不得劲啊。”一个年轻alpha点了根烟,满目单身狗的悲凉羡慕道。

  阎玫:……

  阎玫鬼一样死寂站在他们身后,耳朵一伸,听他们讲话。

  “我觉得吧,老大血气方刚,被美色迷住很正常。”

  “扯你妈呢,我刚可看见城主回来了,老大再色中饿鬼,也不敢当他爹的面乱搞吧。”

  “唉,大失所望大失所望。”

  “那咱还留这儿看戏看个屁啊,回去睡觉算了,一夜没合眼,我都面黄肌瘦了。”

  阎玫:啧。

  平日上战场一个比一个狂野,怎么谈起他的八卦,就他妈的个个大文豪,四字成语用得一个比一个顺溜!

  “说什么呢小混蛋,给我听听。”阎玫阴森可怖地咧嘴一笑,他扣住“面黄肌瘦”这位有着肉嘟嘟娃娃脸的少年的天灵盖,少年睁大眼,跟仓鼠被电一样“咦咦咦”地边颤栗边见鬼一样叫了几声。

  “老大老大!!!爹!疼哇哇哇哇!”少年眼泪汪汪,捂住天灵盖不让阎玫扣了。

  特战队其他成员见状一脸完蛋,他们齐刷刷抬头,对阎玫行了个人模狗样的军礼,到底是阎玫手下的兵,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阎玫是最不正经的一个。

  他捏开少年的脑袋,然后让少年滚开让个位置。

  “让我挤挤。”

  阎玫身后是自家在观音城价值数亿的高楼府邸,他不待,偏偏在寒风刺骨里蹲大门口跟一群部下脑袋围着脑袋,陷入死寂。

  阎玫下一刻从军裤口袋刷啦一下,华丽丽拿出一盒传闻中早已绝版的烟界皇太子,富春山居,他还叫人加了爆珠,古老药香与奢靡烟味混在一起,冲淡了烟丝生来的呛鼻熏气,又养生,又好抽,毫无阻力感,味道还他妈的光闻闻就垂涎上瘾。

  众部下咽咽嗓子,想起老大以前抽这烟时,他们多馋这味。

  下一秒阎玫便随手将这烟整盒抛给他们,他们兴奋地叽里呱啦热闹起来,大声嚷嚷老大威武,要给老大卖命到死。

  “老大牛逼老大威武,老大我为你卖命卖到老!”

  “卖命?哟,真假?”阎玫的眉眼英挺薄情,桃花眼还总挂着盛气凌人的傲,这alpha当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惯了,根本就是个混子。

  “咱兄弟,是出入战场一起打仗的致命交情了,既然如此,我——”阎玫长指搭着下巴,睫毛浓浓地遮住点眼尾,笑嘻嘻地说。

  部下迫不及待了。

  “老大,做什么!该不会今夜我们要攻打城主的府邸然后把他绑起来扔河里,明早就您老上位成为狂欢城新城主,然后我们直接升职成指挥部不用待在前线啦?”部下兴奋地说。

  阎玫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们这危险思想,持续多久了。”

  部下:?

  跟您学的。

  阎玫一脸怒其不争,觉得自己的部下竟然是这种离经叛道的带恶人,太危险太危险。

  “那老大,你让我们干什么啊。”娃娃脸手速快,直接抢了两根烟,都塞嘴里点了,撑得嘴鼓囊囊的,真跟仓鼠一样了。

  阎玫站起来,浓红的发丝在月夜下如肆意横行的血,他的金瞳随思索而骤然缩成一条竖线,这是掠食者的捕猎姿态。

  一袭作战服勾勒出高大强壮的躯体线条,他长臂一抬,覆盖深黑色外骨骼机甲手套的食指与中指合并起来,抵在眉尖,一触即分。

  这是狂欢城贵族表达感谢的手势,阎玫做起来随性慵懒,玩一样的姿态就把一种贵族高高在上的地位完美展现,偏偏眉眼浪荡无耻。

  “你们几个黑丝套头,闯进去,把我那像被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的小妈妈,绑出来,给我。”

  部下:……

  阎玫:?

  阎玫:“这烟有毒?”

  你们哑了?

  “那我们还是更愿意把城主绑起来扔河里。”娃娃脸年纪最小,最愤世嫉俗,他把烟一口闷下去,然后烟雾哗啦啦从嘴里闹出来。

  众人随之点头。

  阎玫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难道你们更喜欢白丝套头?”

  “卧槽这不是重点啊啊啊啊啊!老大你他妈色令智昏到真要绑小妈当老婆啊!伦理呢!道德呢!三观呢!脸呢!你那帅到人神共愤的脸,你不稀罕!老子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无敌稀罕啊啊啊啊啊!”

  娃娃脸在心底,无声对阎玫小嘴抹蜜地咆哮。

  阎玫听不到娃娃脸的心声,他瘪着嘴,垂着眼,睫毛长长地遮住情绪,然后上了越野。

  像个被欺负的小孩。

  他坐在驾驶座,俯下宽背狼腰,面颊贴着方向盘,死死盯住嵌在方向盘最中央的一颗宝蓝色钻石。

  他的指腹摩挲着钻石,这宝蓝色疯魔般进了他的眼。

  他一遍又一遍看着,乌黑的眉埋入深红的发,桃花眼垂落时,连金瞳的昏芒都显得安静。

  方才在外边与跟部下插科打诨不成调的样子跟幻觉一样。

  而后阎玫骤然直起身子,整个后背都埋入背椅,他抬手,手捂住眉眼,唇嘲讽扯开,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观慈音坐在大厅,为身旁的楼遗月递上一杯醒神的浓茶。

  而后他跪坐着,脸颊温顺贴着楼遗月的大腿,他的指尖勾着楼遗月袖子上的珠玉袖扣玩。

  “怎么不和他走呢?和他走了,完成任务不该更快些么。”楼遗月放下茶杯,比起温暖沁心的茶,他似乎更喜欢观慈音的冰冷。

  他的指腹温情摸着观慈音的长发。

  “那样没有意思。”观慈音语调乏味,对楼遗月讲话时,有种不自觉的亲昵。

  楼遗月等他继续说。

  “杀他之前,我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那需要一点时间,先生,您宽容我一下吧,得到后,我就会杀了他的,也会……怀上他的孩子。”观慈音微微眯眼,有种醉酒的艳潮。

  “那点时间足够他爱上你,足够让他对你……唯命是从。”楼遗月眉眼难得挑了点愉,声线儒雅宠溺,“所以今夜一切都是欲拒还迎么?”

  观慈音抬起脸,乌发如云滑落的一瞬他站了起来,手指秀丽极了,偏偏是惯善玩冷兵器的。

  这手指活色生香贴着楼遗月的脸,这位大人物被这样触碰,他丝毫不生气,竟还顺应般,喉结微滑,轻笑道:“慈音,你想从我儿子那里得到什么?我说过,任务完成,我会给你自由,那还不敢满足你么?”

  “不够。”观慈音的目光冰冷极了,他盯着楼遗月的脖子,指尖从脖子上横着割了一圈。

  “先生,我想要,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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