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观慈音是楼遗月一手豢养的杀手,他的耳力非常敏锐,可以听到远隔千米外狙击枪上膛的微弱声响。

  ——咯吱。

  狙击镜怀揣恨意猛地偏转下移。

  观慈音眼珠轻瞥,从府邸二楼望向斜对面政府大楼的天台。

  天台上那个叼着烟的橙发女人她单腿撑在栏杆上,冷脸弯腰,将枪口死死对准了这里,对准阎玫的头颅。

  异种。

  B级异种,自深海而来,寄生人类躯体入侵观音城并汲取人类思维学会使用武器,为的就是杀因病暂留观音城的,狂欢城城主最重视的小儿子。

  真巧,观慈音有点平淡地想,他也是为杀阎玫才待在这里的。

  阎玫只能由他杀死。

  只有那样,楼遗月才会给他自由。

  “小妈妈,您在想什么呢?”阎玫,这位久经人类与异种厮杀,立下赫赫战功,天资强悍的特战队长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在被异种拿枪瞄准。

  阎玫单膝下跪,桃花眼风流天真地眨动,手里捧着那价值好几亿的纯金尾戒,看不出真情假意,还在向观慈音求婚。

  “我,阎玫,怀揣这世上最纯真、最赤城、最不要脸的二十岁男性alpha满心的爱,问问我亲爱的漂亮的温柔的贤惠的香甜的小妈妈,真的不和我结婚吗?”

  这alpha是变态。

  观慈音厌恶地想。

  为什么要怀上这alpha的孩子……为什么要怀孩子……怀孩子意味着要和这alpha做那件事。

  那件事,观慈音不喜欢。

  这时,观慈音小腿内侧因排卵期而淌下的那一滩水,忽而被跪在面前的阎玫拿指尖,以放肆的力道搅动了一圈。

  “您需要帕子了,一直流也不是办法。”阎玫金瞳含笑,有点坏。

  “omega流水,是很正常的事,我无法控制,让您见笑了……抱歉。”观慈音移开了目光,他感知到那个女人的狙击镜还在瞄准阎玫。

  “没什么需要抱歉的,该抱歉的是我才对,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位敢在排卵期与陌生男性alpha单独相处的omega,我该说,您是天真呢,还是被父亲的权力保护得太好,觉得我不会对您做什么。”阎玫舌尖红艳地露出来,病态疯魔。

  偏生脸长得太英俊了,不管怎么神经质,不管怎样夸张,都有种引人感叹的强大男性魅力,以一种傲慢无礼的气场将观慈音裹挟起来。

  毕竟是s级的alpha。

  “小妈妈,您知道吗?我在军队时自制力考核是全队最差的,如果您继续待在这里,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会将您——”

  阎玫的混账话下一瞬被观慈音轻轻打断。

  “请不要,再喊我小妈妈了。”

  “我并非是您的小妈妈,我只是您父亲的所有物,我会在这里与您单独相处,是因为您父亲希望我可以招待您熟悉这里,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不会希望您对我这般……无礼。”观慈音袖中那把匕首被他温柔缠出一环一环的水流,而后他抬袖,宽大的袖子将他下半张脸优雅遮住。

  “父亲短时间不会回来。”阎玫站了起来,玩够了似的,也不混子般嬉笑了,尾戒被他攥在掌心,外骨骼机甲伴随浓白雾气,又将他那只左手覆盖。

  “我不想被他误会,而且,大少爷,您并不是真心在向我求婚,您更像在……报复我?您是想被您的父亲,看到这一幕,对么?”观慈音偏头,“您并不喜欢我,相反,您好像,讨厌我呢。”

  阎玫的求婚,是报复而已。

  “我是哪里得罪了您吗?”观慈音后退着,乌黑长发遮住了冷艳眼尾。

  他在与阎玫保持距离,蛇眼敛怯、唇瓣微抿,雪白细长的脖子也低下了,只望着雕有莲花的银亮地板,他后颈没被头发遮住,阻隔贴露出来了。

  这样令他有一种柔弱、畏惧、可怜的美丽,这种美丽是一颗明明暗暗的毒珠,见者即沦陷。

  “得罪我?是啊,你是这世上,唯一敢得罪我的人了,观慈音,昨夜,你忘记了?”

  阎玫敛笑,他不玩了,不装了,不求婚了,也不用“您”这个虚伪的他不屑的敬语了。

  幼稚极了,面无表情以嘲讽的模样露出鲨鱼齿的尖尖,这样子太凶,太疯。

  他就是个记仇的坏家伙,就是仗着年纪小和地位高,永远盛气凌人。

  在阎玫以危险的姿态朝自己走来的过程里,观慈音的白袖雪白似蝶翅抬起。

  袖中利刃化成透明的水花贯穿府邸窗棂而朝政府大楼天台杀去,迅猛冰冷地砍碎了那异种的狙击枪!

  观慈音在指尖光华流转的水珠里,他还能感知到那异种的尖叫与崩溃。

  这一切都太快,从察觉再到反杀,观慈音的一切皆行云流水又无声无息,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哪怕是悬赏榜排名第一的杀手都比不上观慈音。

  但阎玫俯身,如狼威慑的躯体阴影重重盖下来,金瞳如昂贵子弹俯视观慈音的脸,越盯,瞳孔越含着探究扩宽。

  “你……”阎玫正要说什么,可观慈音无害柔和地笑起来了,这笑缠着香风湿淋淋的。

  “大少爷要喝茶么?”观慈音把袖子落下来,这张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雌雄莫辨的脸被月光昏暗轻敛,他藏在袖中的指尖还在转匕首。

  而后眼珠慢慢抬起,浓黑且冰冷,“您慢慢地,与我说昨夜,好不好?”

  昨夜二字,观慈音咬得未免太软些。

  似乎在勾人。

  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媚态,端庄清雅极了。

  “好啊。”阎玫这张混血英俊的脸隐匿在黑暗里,脖颈猛地歪了歪,金瞳的最中央有红线骤晃。

  他来父亲的府邸深夜拜访,叛逆到连西装都不穿,作战服还带着观音城军事基地的火药味与血味,就这样与干干净净的观慈音四目相对。

  观慈音与阎玫告别时又屈膝作辑,足雪白柔软地贴合地面,而后,脖颈以最标准的贵族弧度微微垂下,就这般无声下楼往厨房走去。

  阎玫站在二楼最顶端的楼梯上回首,年轻的躯体一动不动,意味不明盯着观慈音的背影。

  这背影细长病弱,有种摇摇欲坠的美,皮肤被单薄的袍子遮住,小腿还在流水,镀了一层瓷釉似的香甜又透亮,带着母性繁衍天性的成熟韵味。

  观慈音像是感受到了这如猛兽狩猎的目光,他在足尖落在一楼大厅金丝地毯的一刹那,鼻子线条圣洁到光华流转,蛇眼随他那软得要命的后腰同时侧了过来。

  他的眼尾有道疤痕,应该是被人粗暴抓伤的,疤痕有点年岁了,但老天到底怜惜美人,年年岁岁将其晕染成了纤长浓红的凹陷的沟。

  这沟太诡艳了,平日被睫毛尾部遮起来,无奈的是一抬眼就会暴露。

  观慈音大抵是不喜欢的,不然他不会永远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这样,别人会更想“欺负”他吗?

  阎玫面无表情极了,等观慈音离开后他也下了楼,他把枪支上膛勾在长指,坐在沙发上等观慈音,等那个平生第一次一膝盖把他踹晕的omega给他倒茶。

  他对观慈音撒谎了,他是军队永远排名第一无法被超越的天才,自制力考核永远满分,没有任何omega能让他失控。

  没有任何。

  他扣住枪支,骨骼攥动了一下。

  **

  观慈音进了厨房后才卸下伪装,他捏着帕子一遍一遍擦着小腿上的水。

  十指指骨因为恶心而痛到发白,他不喜欢在发情期的时候见人,也不喜欢在发情期后的排卵期见人,更不喜欢流得满腿水渍见人。

  可怎么办呢?

  楼遗月喜欢看他用这模样去引诱男人,在男人迷乱急切上钩的一刹那,他便会按照楼遗月的命令无情进行谋杀。

  楼遗月今夜把阎玫叫来这府邸,又只留下观慈音一个人面对阎玫,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杀了他】

  【在那之前,怀上他的孩子】

  这是楼遗月的命令。

  观慈音从厨房出来时没让府邸外的下人进来伺候,自己端着紫檀木茶具,半跪在大厅的茶几边上,敛起袖子,慢慢地倾倒茶液。

  一片死寂里,阎玫垂眸看到观慈音小腿上没有水了,雪白含粉埋入棉袜,是冰冷的,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很漂亮。

  漂亮到阎玫没有杀了他。

  阎玫痛恨一切给自己带来伤痛的人,他会在自己受伤时带着伤他的那人一起玩同归于尽,从来如此。

  可他没有杀观慈音。

  也许是因为观慈音身子不好,那一膝盖踹得不疼,还令他念念不忘。

  “昨夜。”阎玫别扭道。

  “嗯?”观慈音指尖摩挲茶杯,轻轻推给阎玫。

  “你跳楼。”阎玫坐直了,“我看见了,为什么跳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死了,所以我想救你。”

  患有轻度脸盲症的观慈音沉默了。

  啊。

  怪不得他刚才一见面就觉得阎玫有点熟悉。

  红发。

  金瞳。

  鲨鱼齿。

  原来就是昨夜救他的那个年轻小变态。

  所以,为什么生气。

  “我救你。”阎玫语调有点低哑,“你把我踹晕,现在还装作不认识我,我很生气,没人敢惹我生气。”

  所以,你才会刚一见面就拿求婚羞辱我对么?

  观慈音抬眼,带着愧疚与无奈,轻声细语对阎玫说:“对不起。”

  “我会从现在起,好好记住您的脸的。”他优雅跪坐在阎玫的对面,阎玫高高在上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饮着他倾倒的茶水。

  像是觉得这样还无法弥补歉意,观慈音竟轻提袍摆起了身,膝盖抵住茶几,上半身都压在这上边了,可他体重很轻,茶几没有一丝动晃。

  他的膝盖尖,有一粒深红小痣,像冷玉被扎了孔洞。

  “你在干什么?”阎玫将茶杯放下,桃花眼微眯,看着观慈音朝自己爬过来。

  观慈音腰肢低俯,乌黑长发散落如云,他从茶几对面慢慢爬了过来,纤细的掌心撑住桌面,阎玫刚喝过的茶杯就在眼前。

  他垂下脖颈,微小地张开唇瓣,咬住茶杯的边缘,这边缘刚在不久前,与阎玫的唇碰触过。

  观慈音的脸被杯中温茶氤氲出雾色,眼下的皮肤微烫出脂红,细眉蛇眼,桃腮雪肤,身上又太香,是一种饱经□□的糜烂浓稠的冷香,比玫瑰馥郁,比莲花圣洁。

  这样一位美人轻咬茶杯,就这样跪伏在茶几的水晶面上,他脖颈微抬,羊脂玉般的后颈被一根黑线缠绕,黑线下是omega信息素阻隔贴,带着珍珠细小的汗珠埋入后衣领。

  他一手抬起,撩起面颊上的乌发,一手捏住阎玫骨骼英挺的下巴,温温柔柔地,将茶杯的另一边摩挲试探着抵在alpha唇间。

  “大少爷,再喝一点吧。”观慈音淡森*晚*整*理声道,“您父亲很喜欢我泡的茶,我想,您也会喜欢的。”

  阎玫唇张开,鲨鱼齿森然咬住茶杯,而后下巴从观慈音指间挣脱,傲慢无礼地猛抬脖子,喉结微动,茶杯里的茶水被他一口闷下。

  啪嗒。

  茶杯被他吐在地上,军靴无情碾碎了。

  观慈音这才彻底直起身子,他端庄跪坐着,水粉色的指尖从白袖露出,擦了擦含了茶水的唇瓣。

  滴答。

  水又从观慈音的小腿内侧流下来了。

  滴答到了地毯上。

  他的足底有些微颤,被薄如蝉翼的薄袜藏住,薄袜表层是蚕丝,蚕丝线勾勒出莲花的纹路,半明半寐像白蕾丝。

  “是啊,我也会喜欢的。”阎玫的手掌按住茶几面,骨骼咯吱作响,而后一把扯住观慈音的手腕,把愈来愈远,褪去媚态的,还在排卵期的清高美人扯回到自己眼前!

  观慈音没有任何畏惧或惶恐,他慢慢歪了脖子,湿舌在花瓣似的唇里若隐若现,语气轻得被香雾盖住了。

  “您不生气了么?”观慈音问。

  狼崽吞不下漂亮成熟的毒蛇。

  阎玫虎口微扣,手背青筋混账又孟浪。

  “怎么敢生小妈妈的气。”

  阎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拿混血傲慢的眼睥睨观慈音,可他也伸出手,掌心向上翻起,有种游刃有余的尊贵。

  像在说,要与我共舞一曲么?

  观慈音被他扶着,从茶几上落下来了。

  观慈音的指尖搭在阎玫掌心,这个年轻人的掌心很宽大,很有力,带着常年舞刀弄枪的危险的茧。

  阎玫下一瞬将他的手握住,他抽不出来。

  “不……”他蹙眉,正要说什么。

  可大门忽而被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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