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信交出去, 魏游就不管了。

  全然不知道鲤州城内有一个人找他的踪迹,找到焦头烂额。

  “王爷抵达府城却至你于不顾,显然并不想暴露身份。勾结海寇为非作歹的是张有光, 是龙门船帮, 知府大人为何这般着急?”

  一名穿着书生袍的中年男子不徐不慢地品着茶, 对面是急的团团转的鲤州城知府范青。

  “本官不是为了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瑞安王着急, 不管早晚,最迟不过六月十二总能找着,我苦恼的是另一件事。”

  “哦?”

  范青抓抓头皮,问:“孟先生是否还记得上回上头来信是何时?”

  “若草民没记错,应该是——”

  茶盏触碰杯盖, 发出一声脆响。

  “五月初六。”

  两道声音合在一起。

  说完, 茶盏被搁置在茶几上,被唤作孟先生的人眉头紧蹙, 显然也察觉到不对。

  “今日六月初八,莫非范大人还未收到回信?”

  范青长矮胖的身体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苦恼:“没有,我范青任鲤州知府二十载, 每月信件均是初六,从未间断。”

  他是国舅的一颗暗棋,若不然以鲤州城的政绩,也不会枯守鲤州城,二十年不升官。

  “你呢, 东瀛人想必消息比本官灵通。”范青从肘臂间露出两双眼睛, 向他投去质疑。

  孟石摊摊手:“若草民有消息也不至于在范大人告知草民未收到信后吃惊难掩。”

  范青站起身,掸了掸因蹲下折起的褶皱, 低声囔囔:“谁知道呢,你们东瀛人说话向来半真半假。”

  东瀛人公认心机深沉。

  孟石曾假装自己是一位家道中落,有经商天赋的读书人,被八族招纳入内部后,凭借自身本事游走在八族之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成为八族的话事人,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殊不知,在八族眼中任劳任怨的话事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东瀛人。

  不知该夸此人手段高明,还是该笑八族越活越愚蠢。

  “范大人,此话可不像是同盟伙伴之间的玩笑呢。”孟石笑着取出帕子擦擦嘴,“不过,今日草民收到消息,张有光回复瑞安王说会准时赴约。”

  提起张有光,范青欣赏居多,毕竟二十年前若不是张有光,也轮不上他调来:“倒有种,他也不怕是个鸿门宴,有去无回。”

  孟石笑着提醒:“范大人。”

  范青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将死之人再欣赏也无用。我们大荆人向来言而有信,既然承诺事成之后东岭和龙门船商归东瀛所有,自然不会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实则背地里不知痛骂对方多少回。

  “范大人也莫要着急,兴许只是在路上耽搁了。再说,京中局势波诡云谲,令人捉摸不透,如今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不愧从小在东岭长大的人,若不是本官知晓孟大人是东瀛人,怕是也同八族一样被你骗了过去,”范青并不领情,“孟先生特地跑一趟只怕不仅仅是为了看本官的笑话吧?”

  尽管不安萦绕心头,但范青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孟石暗骂老狐狸。

  “是有一事相商,还望范大人借草民一些人手。”

  -

  魏游这头同样不平静。

  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跪在魏游脚前,声音沙哑:“王爷,求求您,救救容哥儿,只要救出容哥儿,上刀山下火海,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男子额头触地,惶恐不安的脸埋入身下,几天前笔挺的脊梁像是被无形巨石压弯了,毫无生气。

  魏游眼皮半垂,没有说话。

  易物节从初六开始至廿一结束,摊位换了一批又一批,总有新鲜的玩意儿勾着人前去。

  今日,魏游带着兴致高昂的江盛游园,沿路撞见一行迎亲的队伍,避让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也就是跪在眼前的人。

  自那日入城分别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柳钟承了。

  反观柳钟承,仅几天活得狼狈不堪。从迎亲队伍里逃脱,柳钟承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原本已经绝望,可冥冥之中又遇上王爷,给了他希望。

  魏游对他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向容是一对比较恩爱的夫夫,因家人瞧不上向容而私奔至饶州。

  “你说让本王救向夫子?”

  刻有云纹的血玉扳指轻轻转动,每一下,柳钟承都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勒他的心。

  “求王爷。”

  魏游说:“在建州,皇上委派本王彻查张有光勾结朝廷命官一事,你在饶州想必也听说过。想杀本王的人很多,虎视眈眈盯着本王这条命,你可知本王为何暗自到访,若坦明又将会遭受多大风浪险阻?”

  趴跪在地上的人冷汗直冒,但他已经走投无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江盛,却见江盛别过了头。

  魏游的安危和别人的性命之间,江盛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柳钟承脸色煞白,激动的心归于平静,直至最后的光亮彻底黯淡。

  说不清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打破是什么心情,柳钟承一颗忐忑的心彻底粉碎,痛的他麻木。

  他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好半晌才迟钝道:“是草民唐突了。”

  说完也没有起身,整个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单薄的红色喜服贴在身上,像是一座风化了的了无生息的石雕。

  魏游停下手,继续道:“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闻声,柳钟承下意识抬起头,呆滞的目光直愣愣看向魏游,魏游没有催促,静静回望。柳钟承冰冻的大脑缓缓启动,好半天,才消化这话的意思。

  苍白无血的唇微微颤动,柳钟承鼻头一酸,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他说不出话来,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王爷,谢王爷,谢王爷……”

  “既然是等价交换,也不必过多感谢本王。”

  柳钟承却没有因魏游的话而停止,即使与王爷接触不多,他始终觉得王爷是一个心软的人,试问一个愿意设福幼院聘哥儿夫子的人,心肠能坏到哪里去。

  这也是他冒着得罪王爷的风险,找上门的原因。

  只要有一线希望……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柳钟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急。

  魏游招手,命柴正峰备纸在一旁记录:“无需上刀山下火海,本王有一困惑之处需要有人解答。”

  “王爷请说。”

  柳钟承心里不怀侥幸,王爷想了解的事,想必不容易回答。

  “本王暗自走访鲤州城多日,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魏游注意到柳钟承骤然紧绷的手指,有些意外:“你猜到了,本王想问,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何鲤州百姓对此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果然是这个问题。

  柳钟承脸色来回变化,像是在进行重要的抉择。

  “若柳夫子不愿提,”魏游语气平淡,站起身往外走,“本王也不屑于强人所难。”

  江盛跟着魏游,柴正峰停下笔,也快速跟上。然而,门扉开启之前,魏游听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二十年前,我知道。”

  好不容易直起的背无力的卸下,魏游知道,在挚爱与背叛之间,柳钟承选择了向容。

  魏游返回落座,听柳钟承慢慢说:“我今年二十有二,不曾经历那年风雨,但家中有长辈曾帮助过船王,从小到大听过不少他的故事。”

  他陷入回忆当中。

  鲤州与建州不同,三十多年前,鲤州曾是大荆流放犯最多的地方,这里混乱、无序、肮脏,没人把贱籍当人看。

  鲤州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八族一直想方设法盘踞在鲤州各个角落,争夺霸主之位和出海港口。

  在这样一个腐烂的地方,一名郑家嫡女和流放犯相爱了。

  在尊卑明显的年代,这种事情显然不被允许,简直在打八族的脸。当初这件事造成了极大轰动,特别是与郑家嫡女有婚约的胡家,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听到这,魏游沉吟:“张有光几庚?”

  “三十七八,当年郑家与胡家一事以郑家嫡女产子,两家断交结束。”

  “郑家嫡女产子,取名张有光?”

  “不是,他原叫郑光。”

  柳钟承解释其中缘由,郑家祖上人丁稀薄,家规称凡是男孩均不得随意处置。但郑家嫡女捅出这么大篓子,郑家脸都丢尽了,不可能善罢甘休,于是这个孩子理所当然成了郑家人,与他人无关。

  那名流放犯也没死,郑家无意中发现这名流放犯有经商才能,又查他身份,仍有意外之喜,原来这名姓张的流放犯曾是实打实的进士出生,因家族站错队受牵连被流放。

  郑家一看,还行。

  于是暗度陈仓把人昧了下来,虽然在郑家不受待见,但张有光有爱他的爹娘,一家三口度过了几年安稳幸福的日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

  魏游知道重头戏该开始了。

  “事实证明,郑家这位便宜女婿确实有两把刷子,眼看着郑家逐渐壮大,远远超过七族,其他七族开始着急了。特别是胡家,无意中发现郑家不仅没把那流放犯张晋打死,甚至将郑家的生意大半交给对方打理。”

  胡家秘密调查,终于发现近年郑家崛起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出了个张晋。

  新仇旧恨一起算,在一次郑家船只返航途森*晚*整*理中,张晋被算计丢了性命,得知消息的郑家女郁郁寡欢,不久也去了。

  郑家家主年事已高,大房没了张晋声望大跌,二房趁机抢班夺位。爹娘没了,家也没了,郑有光被赶出郑家。

  彼时,七族势力壮大,已经结束内斗,联合成立商帮封锁鲤州海岸线,鲤州百姓无法出海捕鱼,找知府主持公道,可谁知当年的知府早被八族收买了。

  不是没有抗争过,上书被拦,逃跑被杀,抗议被镇压,所有的办法都行不通。为了混一口饭吃,鲤州百姓不得不忍气吞声,以廉价的工钱为商帮卖命。

  “那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历史。”柳钟承感叹。

  “后来呢?”

  现在的鲤州城的模样与柳钟承说的简直天壤之别,江盛迫切想了解张有光做了什么,才让受压迫的鲤州起死回生。

  “张有光对鲤州城的百姓来说,是一名无畏的战士,真正的英雄。”

  无人救援我自救。

  被赶出家门时,张有光才九岁,他对于郑家的安排并非全然无预料,既然对方不想见到他,他舍了姓名又如何,那一年,郑光改名张有光。

  同样被流放的柳家、张家、宋家等曾受张晋的照拂,脱去贱籍,为了感谢他,几家在张有光落难时身以援手。

  张有光继承了父亲的聪明才智,在经商上同样有才能,他同流人的孩子打成一片,组建了一支小龙门军。他们游走于八族之间,挣取中间差价。发展几年,所有的年轻流人和流人的孩子都加入龙门军。

  等张有光十五岁,他乘坐八族的船只偷渡了出去。说来,郑家二房上位后,与八族的关系又好了。

  十七岁,张有光带了一批大商船回鲤州城,撞坏了所有八族停靠在港口的船,张有光的名字一夜之间响彻整个鲤州。

  “是倭寇?”

  尽管柳钟承不想承认,但魏游没有猜错:“是东瀛人。”

  张有光说动倭寇前来,倭寇的想法也很简单,大荆疆域辽阔,物产丰富,而他们却蜗居于一个小岛内,仅靠捕鱼为生。那为何不占领天高皇帝远的南方地界,慢慢发育壮大。

  鲤州百姓被压榨几年,早已对大荆,对八族失望透顶,他们迫切希望有人能站起来拯救他们,即便那个人与倭寇结盟。

  龙门军的人早知张有关的计划,也支持他的想法,甚至里应外合帮倭寇打开鲤州城的大门。而鲤州百姓对此早有准备,倭寇攻城时人去楼空,唯有八族和官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元气大伤。

  倭寇自以为占领鲤州城,正当他们载歌载舞庆祝时,龙门军抢占了停留在港口的十几艘大船,四处城门也悄无声息地被巨石堵住了。

  江盛屏住呼吸,听得津津有味。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鲤州百姓隔着城墙听惨叫声和闻焦肉味。有些人闻着闻着吐了,有些人吐着吐着笑了,更多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八族跑了,知府死了,倭寇也跑了,鲤州人知道——他们自由了。”

  院子内寂静无声,唰唰的书写声也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柳钟承连续说了一个时辰,嗓子沙哑:“城门内满目苍夷,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但这也预示鲤州城浴火重生的开始,鲤州人将之称为‘鲤州龙门战’。”

  龙门军改为龙门船帮,船帮领头人毫无异义属于张有光。

  知府被上报劳累过度暴毙,新的知府任命很快下来,可结盟倭寇到底不光彩,没有人愿意看到张有光死,他们也是“鲤州龙门战”的参与者,更不想死,于是这骁勇的一战成为了整个鲤州的禁忌。

  “若有人泄密,群起而攻之,柳家无法在鲤州城立足了。”

  柳钟承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背上了新的枷锁。

  魏游沉默片刻,说:“本王手中证据皆指明,张有光勾结倭寇,勾结官府,暗中支持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放屁!”

  柳钟承初听传闻时骂了背后之人两个时辰不带歇,又听见污蔑,仍然控制不住骂娘的冲动。

  “勾结倭寇绝无可能,船王抢了倭寇十四艘战船,坑杀倭寇上千人,早已不死不休,怎么可能勾结造反。”

  江盛补充道:“当初明州剿匪,山匪呈堂供词承认红薯张有光与他们有交易,有账本为证。”

  柳钟承不知想到什么,问:“账本纪录几年?”

  魏游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十年。”

  “十年,”柳钟承笑了,“那不奇怪。十年前龙门船帮内斗,且与官府意图收编的矛盾不可调节,有太多趁乱借船王名头招摇撞骗的人了。”

  “那年我十二,记得清清楚楚,龙门船帮二把手和三把手逼船王退位,船王险胜,但龙门船帮也破了巨大的洞,让八族再次卷土重来。”

  “如今鲤州城,龙门船帮、八族商会、官府三足鼎立,微妙的平衡也让鲤州城相对稳定。”

  柳钟承的补充对魏游至关重要,他又问了对方几个细小的问题,对鲤州城的情况更清楚了些。

  魏游替他倒了一杯茶,柳钟承几口下咽,又续了一杯。

  “向夫子一事从何说起?本王记得你们是因父亲病重才回鲤州。”魏游说。

  不等柳钟承回答,柴正峰倏然站起身,笔摔在纸面上滚了两圈,留下黑色的印记。

  “何人?”

  砰——

  门被暴力踹开,在空中摇摇欲坠。

  魏游越过柴正峰的肩膀,看向来人。几名穿着送亲服饰的下人怒气腾腾,看清凳子上拿茶杯的柳钟承,二话不说上前抓人。

  “啊——”

  一声惨叫在茶楼包厢内响起。

  柴正峰守在门口寸步不让:“我问你,是何人?”

  捂着伤口止血的人恶狠狠瞪着柴正峰:“今日柳家少爷大婚,奉劝各位知好歹,若柳家追究几位绑走我家少爷,耽误了吉时,可就只能上官府请青天大老爷评理了。”

  柴正峰等五个护卫的刀锋对准柳家的打手,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柳钟承将婚服外衫和新郎官帽脱下,一并丢在地上:“什么良辰吉时,什么柳家大少爷,回去告诉老爷子,以装病为由骗我回来,又以德行有亏、不孝不贞等莫须有的罪名将容哥儿送去官府,以容哥儿性命逼我休妻再娶,我绝无可能再回柳家。”

  一位与柳钟承样貌相似的中年人从人群后走出,拍手道:“好好好,向容一个离经叛道的哥儿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柳家少爷的身份都不要了。”

  柳钟承嘲讽:“堂哥的心胸还不如一位哥儿开阔。”

  对方不想再浪费时间:“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回去。”

  说完,又转头对身后的人说:“柳大哥,堂弟不懂事,可良辰吉时等不得,今日有人阻拦在先,一切要劳烦你了。”

  柴正峰眉峰锦簇,握紧手中的刀。

  “好。”

  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魁梧的身影从门背后走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属于一拳打倒一头牛的模样。他缓缓抬起头,一张布满卷胡的脸暴露在所有人视线内。

  柳钟承明显认识对方,甚至有点怵,他不安地后退一步,看向主心骨魏游。

  男人的视线横扫过全场,最终停留在魏游身上。

  魏游剑眉轻微。

  但身后有人比他更惊讶的人,江盛破音跑调地喊了一个:“柳尚匀?!”

  世界还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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