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建州自成一体, 运转不成问题。

  第二日,魏游安心和江少卿一同出发去明州。

  江少卿作为明州新任知府,在明州停留的时间远不如建州, 文案堆积如山, 府衙的下属一片哀声载道。若不是前段时间皇上亲临建州兹事体大, 他们早抄家伙把江少卿绑回去了。

  见到江少卿终于回来, 明州府里好几位官员老泪纵横,涕泗横流,江少卿纠缠半天才从他们的包围圈挣脱。

  “送到这里就行了。”

  明州府衙前,江少卿送别俩人:“王爷去了饶州是否还返程明州?”

  魏游不信江少卿真关心他的行程,谙知他暗戳戳在问小人鱼的事情:“不了, 既然东岭是本王封地, 趁此机会,本王自当好好巡查一番, 上回岩州平州大乱是为提醒。”

  真没打算接走小人鱼。

  得到了肯定回复,江少卿也没有再说虚情假意的客套话:“祝王爷、王君一路顺风。”

  明州府衙的门匾和门匾下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被甩在身后彻底消失不见,江盛垂下车帘子,缩在魏游怀里, 情绪不高。

  魏游抬起手,指根擦过江盛的耳廓,将细碎的几根头发别到耳后:“若你舍不得,我叫人把他们接回来。”

  “鲤州情况不明,放在哥那比我们身边安全。若真有危险, 哥也能把他们送回海里, 送回海蚀洞。”

  孰轻孰重江盛分得清,分离焦虑又是另一回事。

  “等安定下来, 日后有无数个日夜能陪伴他们长大。”

  江盛把头埋进魏游的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明州山匪被剿后,水泥官道顺畅地从建州铺到饶州,三地来往方便,也不怕有人劫道。明饶段路上,不少饶州部落装束的人驱赶牛车驴车,前往明州、建州行商易物。也有书生模样的学子结伴往饶州方向去,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也有中年人的忐忑期望。

  观察半天,魏游视线定在某处。

  江盛察觉他的停顿,支起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人好生眼熟。”

  魏游点点头,吩咐:“柴护卫,请人上来一叙。”

  正在快步奔跑的人被截停脚步,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江盛终于看清他的正脸:“诶,他不是虎部落的人吗?叫虎、虎……”

  魏游替他补全:“虎啸,虎巫的孙子。”

  马车样式低调看不出明细,虎啸纳闷,会是谁叫住他。靠近马车,虎啸擦拭通红的眼睛,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错愕地抬起头:“王、王公子?”

  同行的人被他倏然放大的声音吸引,却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上车的背影。

  “何时这般心急?”魏游问。

  车厢内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在魏游遇见他之前,定是一路奔袭。

  不问还好,一问,虎啸是彻底忍不住了:“王爷,爷爷年事已高,这回怕是撑不过去了。”

  高大的汉子在急速行驶的马车内,哭成了泪人。

  上一回见虎巫还是年后,魏游与虎巫谈合作种柚子,虎巫找他建土楼。转眼过去半年,虎巫卧病不起,枯槁干瘪的身体已经撑不起薄薄的被褥。

  虎巫床榻边围了一圈人,他奋力睁开疲惫的眼皮,一一辨认,最后停留在魏游和江盛身上。

  对于他们的到来,虎巫似乎并不意外:“王爷、王君来了。”

  魏游回了声“虎巫”。

  虎啸垂着脑袋,替虎巫垫上枕头,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虎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言“好孩子”,惹得虎啸别过头。

  “王爷,”虎巫身子单薄,但精神看上去比往日矍铄,“承蒙王爷拂照,虎部落才能有今天。”

  “虎巫言重了。”

  虎巫却笑着摇摇头。

  不光是土楼,柚子生意兴隆,如今众部落入世不被歧视,也多亏了瑞安王的宽容。

  “我时日无多了,”说话间,虎部落人人咬紧牙关亦或是别过头去,不忍再听,“啸儿,把我的行巫匣子取来,里面有给王爷二人的签。”

  行巫匣子上有虎部落的图腾,匣子开口摩擦泛白,但整体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匣子的主人平日少不了对它的维护。

  “此签是前几日所做。”

  说是签,实际上与魏游想象中的签长相截然不同。

  两颗白色珠子入手,魏游表情怪异,虎巫明白他们的疑惑:“王爷、王君无需怀疑,这的的确确是你二人的签。”

  虎巫把其他人赶出去,大多数人不情愿,但没会人违背虎巫的意愿。

  虎巫让虎啸一留下。

  他拉过虎啸的手,皱纹横生的脸上柔和了几分:“虎啸这孩子打小不信鬼神,不爱巫术,虎部落又无其他适合的苗子,想来巫术传到老头子我手里,就要断了传承。不过,这小子考取了秀才,却也算是有出息。”

  “爷爷……”

  魏游和江盛静静听着,心往下沉,虎巫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虎巫说了两句虎啸的事情,便话音一转:“王爷王君不日将启程去鲤州了吧?”

  捉拿海寇的事情传遍东岭,魏游不意外虎巫知道,应了声。

  虎巫又问:“王爷可知首岛?”

  首岛是海寇的大本营。

  魏游手指微动,似乎从虎巫嘴里听到首岛有些意外。既然有疑问,魏游当场问:“虎巫为何问此事?本王并无打算算张有光一事的卦。”

  虎巫摇头:“此卦与张有光无关。”

  不过魏游并未因他的回答而放松,毕竟从始至终,他从未提到过张有光在首岛。

  “那虎巫是指?”

  魏游投向虎巫的视线里充满打量。

  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是什么模样,大概就是虎巫如今的样子。老皮包骨,青筋交错,没有血肉的支撑,好似下一秒就会没了呼吸。

  他努力抬起手,颤颤巍巍得指着魏游手中的两颗珠子,说话渐渐吃力:“兴许王爷不信巫。”

  说实话,魏游确实不信。

  但——

  “以首岛为始,向东去五百里,有一处形状像鱼的小岛。”

  虎巫说一句停一下,虎啸替他顺气,哽咽着让虎巫别说了。

  虎巫缓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球僵硬地转动,在魏游凝重的脸上和江盛茫然的脸上停留许久,而后不知看向何处:“岛内有一处日月潭,若二位有牵挂想回去看看,可将人鱼珠含入嘴中,入潭即可。”

  猝不及防扔下的话,狠狠砸入两人心湖深处,卷起汹涌的浪潮。

  空气凝滞,安静地令人窒息。

  魏游喉咙发紧,耳畔似乎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您的意思是?”

  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他有机会回现代?

  莫名其妙来到大荆,经过荒唐的洞房,又被流放到建州开荒,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与自己心灵想契的那个人,即便对方同样来自异世界,即便对方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人鱼。

  他已经彻底接受了大荆的一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去。

  说起来他一个独居黄金单身汉,在发小婚礼上喝醉猝死,不知道会吓坏哪个幸运儿。

  他父母早亡,爷爷奶奶有大伯养老,遗产也早就立了给爷爷奶奶,亲情上没有什么牵挂。事业上他带的天王和影帝开了独立工作室,因为准备休息一段时日暂时没有接新人,公司那头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对他来说,回不回去都一样。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那倒霉的刚结婚的发小。

  一切来得太突然,魏游理不清杂乱的思绪,余光瞥见江盛呆滞的小脸,烦躁的心莫名定了。

  是了,小可怜还有爸妈。

  江盛大脑空白一片,对上魏游关怀的视线后人才从飘忽的状态中抓住了一丝清明。

  来不及多做思考,他一个箭步冲到虎巫榻前,拽住那干瘦的枯手,着急地一遍遍询问:“您、您说什么?您知道什么?”

  虎巫没有回答他,细看,他的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魏游漆黑的眼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冰霜,虎啸背后吓出了冷汗,但虎巫却仿佛没有察觉。

  事实上,他已经无法对外界的动静做出回应,只剩下机械般逐渐含糊的话音:“此珠……仅可用一次。”

  江盛紧握的干枯的手迸发出一股力量,差点挣脱江盛的手心:“切记不可过多停留,切记。”

  最后一个字落地,一条失力的手臂从江盛手中滑落,江盛呆呆地看着他砸入了被褥。魏游上前,撑住江盛脱力的后腰,将他往怀里带。

  虎啸愣了一瞬,眼泪先从脸颊划过。

  随后,爆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

  “爷爷!”

  侍候在门外的人鱼贯而入,一个个跪倒在虎巫的榻前,大声恸哭。

  魏游扶着江盛退到门边,温暖宽阔的胸膛包裹着一个颤抖的身体,魏游放置在背后的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搂住腰处的手牢牢收紧。

  虎巫的身体早在沧林地动后就垮了,一直以来强撑着是为虎部落谋出路,如今部落欣欣向荣,已无牵挂。

  虎部落土楼挂上了白灯笼。

  魏游和江盛给虎巫上了两炷香。

  虎啸引他们到一旁,他身披白色的麻布,声音沙哑:“爷爷说,他年轻时在崖东岛游玩,不小心溺水,被一对夫夫所救,人鱼珠便是对方送给爷爷的信物,可惜之后他一直未曾离开饶州,而对方也销声匿迹了。”

  崖东岛?

  一瞬间,魏游想了很多。

  他对崖东岛印象不浅,崖东岛位于东渔村,上回他和江盛待过一段,参加了东渔村的海祭仪式,而崖东岛据说地下有海神宫殿。

  既然救虎巫的那对夫夫有人鱼珠,恐怕也不是一般人。

  “我巫术虽不精,但不难算出,此珠与王爷王君有缘。想必爷爷知晓更多,才决定将珠子转交给两位。”

  魏游有心提问,但也明白虎部落已经没有人能够替他们解惑的了。

  虎啸从行巫匣子里又取出一个锦囊:“王爷南下去鲤州一路危机重重,此签是爷爷生前所作,祝愿王爷一路逢凶化吉。”

  “多谢。”

  离开沧林。

  魏游和江少卿前往饶州城拜访谢老,老人家一如既往精神矍铄,书院甚至还扩招了一倍,如今不光是饶州的子弟,建州、明州甚至钱塘不少学子慕名而来。

  “虎巫已是八十六高寿,也算寿终正寝。”得到虎巫去世的消息,谢老也有些感慨。

  魏游时不时应答几声:“虎啸如果有意向官途,可以帮一把。”

  谢老知他是个有主意的,也不会过问,只是说起鲤州的事情:“明日出发?”

  走在福幼院的青草地上,谢老问。是有传闻王爷要去剿海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总归要去的。”

  “也不急于一时。”

  这才来了一天而已。

  一年是皇上规定的剿匪时间,算是比较宽裕。谢老叹了一口气,建州遇险的事情他听说了,十分凶险,他扭扭捏捏半天:“你和盛哥儿没事就好。”

  别捏的关心令魏游和江盛意外,心底淌过汩汩暖流,舒缓了近段日子的疲惫。

  谢老见他们眉目舒展,糟心地嘟囔:“这才是年轻人的模样,年纪轻轻一直绷着脸也不嫌累。”

  耳旁是小孩的欢声笑语,远处是学子的朗朗读书声,走在这条路上,曾经的顽固派谢老不见一点排斥,反而视线一直往蹴鞠那头瞟。

  “老师说的是。”魏游附和道。

  一声老师叫进谢老的心坎里,他其实有些意外,总觉得魏游整个人比以前更柔和了一些。

  “王爷问的事有眉目了,”谢老没有忘记魏游此番绕道饶州的正事,“去书房说。”

  “鲤州与建州一样有自己的商帮,叫龙门商帮,最大的船队叫龙门船帮。这龙门商帮和龙门船帮的老大是同一个人。”谢老从柘庆锋他们几个船商处打听了不少消息,他挑选出重点复述给魏游。

  魏游抿了一口茶,点评:“名字挺霸气,鲤鱼跃龙门。”

  “鲤州的商帮在江淮可比建州的商帮有名气多了,”谢老指着一张舆图给魏游看,“常用的几条行商海上线路都给你画出来了。”

  停靠时间、补给点、运输的货物和人员配备均详细标注,魏游心中一动:“柘庆锋以前替龙门船商做过活?”

  谢老点头:“除了东岭八大家的船,哪个船商没去过龙门船帮。”

  魏游品出点味道来:“老师这番话到有点意思。”

  学子有圣地,船帮也有。

  龙门船帮草根出生,崛起之势不可抵挡,二十年间线路遍布大江南北,是东岭船员梦寐以求的圣地。他们称自己是龙门船帮,从不冠以东岭之名,甚少有人知道龙门船帮的大本营在东岭鲤州,这个偏僻的地方。

  “柘庆锋对龙门船帮的评价极高,”魏游有点意外,“张有光在船员心中的地位,似乎与本王派人查到的偏差极大。”

  谢老将所有的材料给魏游:“不仅如此,鲤州人对张有光的评价怕是也与外界截然不同。”

  一个深受爱戴的海商和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海寇,天壤之别。

  魏游沉吟:“是有些棘手。”

  普通老百姓对龙门船帮的印象极佳,甚至怀疑是否存在诬陷的嫌疑,谢老把柘庆锋最后替张有光申辩的话转述给魏游,也觉得十分棘手:“王爷准备如何对付张有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切还是得等本王去了鲤州弄清情况,再仔细商酌。”

  清白?

  魏游眼眸半垂,嗤笑一声,并不信张有光一身清白。

  谢老见他不愿多说,也未多言:“对了,福幼院的两位夫子要回鲤州。”

  魏游一时间没有对上号:“谁?”

  “私奔来的那两位,”谢老一老古董,提私奔还有些难以启齿,“柳夫子父亲病危,催他们回去见最后一面,本来是昨夜出发,我擅自做主让他们等上两日,与你们同行走官道也能有个照应。”

  魏游点点头,没有辜负谢老的好意。

  既然是鲤州本籍人,同行也方便打探鲤州的事。

  与此同时,明州府一处幽静的宅院。

  两条小人鱼蔫蔫的,躲在水池的荷叶下,任凭江少卿如何呼喊也不出来。

  “我的两个祖宗,出来吃点,再绝食下去,等魏游回来不得打死我。”

  “是我不对,森*晚*整*理说你们俩那好哥哥,魏游和江盛抛弃了你们,我就开个玩笑罢了,你们别生气了。”

  “真的,等过两三个月,我保证,他们会亲自来接你们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江少卿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逗人鱼时,小人鱼对他的话从来不给予回应,他以为小鱼崽听不懂大荆话,坏心眼地一个劲说魏游和江盛把他们卖给自己了,不要他们了。

  刚开始,小人鱼以为闹着玩,不予理会。毕竟从建州到明州他们同行,能找到魏游和江盛。

  直到魏游和江盛离开明州的第三天,江少卿一如既往逗人鱼,说魏游和江盛不要他们了。

  结果两条小人鱼果真没找到人,最后齐齐看向他,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睛,忽的,豆大的泪珠砸落在饭碗里,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现在,已经是小人鱼们绝食的第四顿饭了。

  “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

  话音刚落,小人鱼们嗖得一下,彻底不见了。

  飞溅的水精准砸向池边的江少卿,风一吹,冷得江少卿瑟瑟发抖:“……”

  养崽真难。

  夜幕降临。

  江少卿对着书案叹气百回,连身边的小厮都看不下去了。

  当他第六十五次叹气的时候,小厮终于开口:“大人,该就寝了。”

  浴桶放置在山水屏风后,下人退去,江少卿解开青色外衫挂在一旁。

  屏风后,两声细微的入水轻响。

  江少卿抽动中衣带子的动作一动,目光一凛,看向被屏风遮挡住的浴桶处。

  今夜无风,房间内仅剩下蜡油爆开的轻响,以及若有若无的水声。他赤脚缓慢靠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谁?”

  刀剑刺入浴桶,没有意思滞涩感。

  江少卿浓密的剑眉拧起,准备收回手。

  倏然,凉凉的软软的东西顺着刀柄攀上了他的手臂,他猛地将手从浴桶内抽出。

  用力——

  “嗯?”

  等看清手臂上的小东西,江少卿赶紧收回甩出去的力道,差点把自己搞脱臼。

  三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两条小尾巴在空中悠闲晃荡,湿哒哒的水滴落在地板上,悄悄晕开。

  “你俩怎么从水池里偷渡来的?”

  吓他一条,以为有刺客。

  小人鱼不会说话,没鱼替他解答,他只好先喂饱两个小祖宗的肚子。

  等擦干净又吃饱喝足,两条小人鱼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江少卿小心翼翼道:“魏游和江盛暂时不在。”

  两条小人鱼吸了吸鼻子。

  江少卿又安慰道:“等三个月左右,他们就能回来了。”

  两条小人鱼不仅吸鼻子,眼眶里沁入水珠。

  江少卿手足无措,感觉哄小人鱼比他批一天的案子还累,他抓着头发字句斟酌道:“他们,他们去……”

  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两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明显在等他回答,江少卿绞尽脑汁,灵光乍现:“他们……对,他们有宝宝了,宝宝你知道吧,就像这样的,小鱼崽,可可爱爱,他们也有崽崽了,所以要养胎三个月!”

  江少卿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这理由绝对是个好理由。瞧,两条小人鱼一动不动,肯定是听懂了。

  但渐渐的,小人鱼僵化的时间太长,江少卿心理隐隐冒出不安。

  小人鱼们小小的脑袋里循环江少卿的那句“有崽崽了”的话。

  父亲和爹爹又有崽崽了,不要他们了……

  小小的人鱼受到了大大的伤害,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嘴巴吧唧一扁,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唔——”

  “唔——”

  江少卿把握时机,一手一个捂住他们的小嘴巴,赶紧观察紧闭的房门,见没有动静,才虚脱一般甩了甩额鬓间的冷汗。

  没等他缓过一口气,怀里一重。

  江少卿低下头。

  两张等比例放大的脸跳入眼中,带着婴儿肥,嘴角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糕点碎屑。

  江少卿定定看着怀里凭空冒出来的两个白白嫩嫩的婴儿,想到消失不见的两条小人鱼,脑袋有刹那空白。

  不会吧?

  两个婴儿乌黑的脑袋瓜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们仰着头看他,眼角还泛着红,眼眸透亮,见江少卿低头,恶作剧得逞般笑了起来。

  眼角弯弯的有点熟悉。

  江少卿仔细辨认。

  肖像魏游的鼻梁和眉骨轮廓……

  依稀能分辨出江盛影子的眼睛和嘴型……

  是该熟悉的,能不熟悉吗?

  天天照镜子,能不熟悉吗!

  江少卿手臂僵硬,带着两个婴儿,不信邪地走到镜子前。

  弯起眼,勾起唇,露出一个笑。

  三双相似的笑眼映在镜子上。

  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江少卿感觉自己的手臂抖成了筛子,镜中的笑容与内心的怒火撕扯,残存的理智游走在崩溃边缘,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哗啦啦地破碎成玻璃渣。

  偏偏小人鱼一脸笑意,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江少卿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仰起头,指尖紧紧掐入手心,来回深呼吸。最后,那满腔无法排泄的复杂情绪化为一声穿透黑色云霄的怒吼——

  “啊啊——魏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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