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时尚?

  江少卿只当是饶州地方话, 没有时间去深究这背后的含义,他收起墨扇,唇瓣抿成一条线。

  身侧的小厮垂下头, 暗道主子生气了。

  自打江盛出嫁后, 江少卿鲜少体会到不快的情绪, 可如今, 在自家从小宠到大的弟弟顶着他的死亡视线往前踏一步虚虚护着魏游时,他久违地不爽了。

  自家的白菜都被猪拱成黑炭了,还说猪拱的好,细心照看白菜的白菜他哥能开心的起来吗?

  现在不是计较向来守礼守据的弟弟失忆了不认识我,还说是我爹的时候, 江少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魏游道:“你说他落水失忆了?”

  魏游回视:“对。”

  弟弟失忆显然不在江少卿预料的范围内:“还记得多少?”

  “成婚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江少卿心底一沉, 他不相信魏游,甚至怀疑这是魏游暗地里变相的控制和威胁, 越过魏游的阔肩,江少卿向自家弟弟投去怀疑的目光。

  他说的是真是假?

  站在暴风雨中心的江盛点头如捣蒜。

  周围人群聚拢,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可此地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魏游示意江少卿入院再说。

  魏游和江盛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魏游垂手牵着江盛平缓他的紧张,可江盛内心实在崩溃。

  原著男主替同名小哥儿打脸虐渣,他对此抱有好感。既然穿书,他想过与这位亲哥哥见面的场景,或是在丞相府中兄弟怡怡, 亦或聚在东岭王府中饮酒叙旧, 但绝不包括将男主认成花花公子指路春楼去寻欢作乐。

  一见面就是老社死现场了。

  真不怪他认不出来。

  按照进度,原身的亲哥应该在尔虞我诈的官场里大杀四方, 怎么可能跑东岭这个鸟补拉屎的地方来当个寂寂无名的知府。

  况且,原著《大荆》是一本正剧小说,主角江少卿是一名儒士,开篇翩翩少年郎,公子世无双,引得闺中女子竞折腰,奈何江少卿一心沉醉于官场的翻云覆雨,对儿女私情一事淡漠如烟。

  大众评价其“心性仁慈但不文弱,手段狠辣但不残暴”,江盛看书时当即浮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文人形象。

  这样的人穿红配绿,这描述不是误导他吗。

  哪个不苟言笑的儒雅大男主穿的跟个骚包似的,江盛完全不能理解。

  小说里,这样穿的人不是反派就是逛花楼的。

  所以当江少卿踏进福幼院时,江盛扯着魏游的衣袖小声道:“你说,我会被我哥打吗?”

  “不会,江丞相府不兴打骂一套,”魏游扫过江少卿微顿的脚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再说,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了,他没资格打你。”

  江盛紧抱魏游这个大腿。

  魏游好笑:“怎么会把人认成纨绔?”

  “他长相艳丽,又穿大红袍,太骚气了。”江盛说话时还有些委屈,要不是这件大红袍他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糗。

  果然人不能貌相。

  他俩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江少卿闻言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盯着江盛,直把他看得发毛。

  身旁的小厮解释:“小主子,您忘了吗?这衣服是当初主子过本命年生辰时,您和夫人亲手缝制送与主子的,今要来见小主子,主子特意穿的。”

  江盛:“……”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尴尬了。

  视线微抬,江盛小心翼翼看向他头顶上那翠绿色的玉冠,暗道这个不会也是原身送的吧……

  江盛没敢问。

  奇怪的氛围持续太久,江少卿沉声询问:“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塘的事情瞒不过他,可他得到的消息是魏游溺水差点死亡,自家弟弟平安无事,到正主跟前,怎么又闹出失忆这种状况之外的事了。

  江盛咳了一声,小声道:“就那苏文祚烧船,受了惊,落水后又不小心呛了水……”

  “报平安的信上不曾写。”江少卿质问魏游。

  魏游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起初并未有明显痕迹,到了东岭本王才怀疑并证实。”

  症状奇怪,可此时江少卿的愤怒占了上风:“王爷舍身涉险不要命,阿盛一个哥儿,带着他去做什么!”

  一想到自己男扮女装当舞娘去捉奸,江盛有点臊得慌,可见江少卿恨不得吃了魏游的模样,他又硬着头皮道:“哥,是我偷偷跟上去的。”

  犀利的眼神射过来,江盛脖子一缩。

  魏游上前一步挡住视线:“别吓他。”

  弟大不中留,江少卿一口闷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又不能说自家弟弟的不是,折扇敲打手心的频率越来越快:“苏文祚是吧?那狗贼死了没?苏侍郎家的外戚?当我们江家出嫁的哥儿没人撑腰能任人拿捏是吧,好得很,迟早有一天我非得把那上蹿下跳的狗意儿给恁死。”

  江盛:“……”

  身旁小厮见怪不怪,反而起哄道:“主子,您别侮辱狗……那位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是头大羊,牵扯太多人了还在审。”

  在江盛目瞪口呆中,江少卿整了整衣冠,又恢复到谦谦君子的模样:“当场报仇没?”

  “蹬了一脚让他躺湖里了,”江盛道,“差点被淹死。”

  “就蹬了一脚?”又看向魏游,不满道,“王爷行不行?”

  魏游心情微妙,但真心对这个大舅子多了几分欣赏:“死了不好交代,我派了几个道士,在他押送京城途中每日轮流给他念大悲咒。”

  太残忍了。

  苏文祚在水里泡太久肺部留有后遗症,日后肺咳不止,身上的病痛无法痊愈又要在精神上加以折磨,没得失心疯都算是好的。

  江盛咽了咽口水,看向平静的魏游和一脸赞许的江少卿,默默低下头。

  咳,干得漂亮。

  “阿盛的病……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江少卿还是不愿相信。

  一行人穿过福幼院孩童踢蹴鞠的草地,魏游把江盛神思不属的脑袋摁回去:“京城的事都不记得了……刚从谢老那回来,怕是挨了骂。”

  “谢老?”一声沉吟,“原国子监祭酒的谢老?”

  亲眼见魏游点头,江少卿的表情略微扭曲,作为皇子伴读,当年的事他亲历过,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谢老收了舍弟为徒?”江少卿问。

  魏游无奈:“兴许已经后悔了。”

  什么意思?

  江少卿不解,但很快就知道了。

  江盛手里的卷轴缓缓打开,是谢老遒劲郁勃,浑然天成的书法字迹,而画卷中掉出一张练字纸,其厚重凌乱的字迹与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这是谁画的字……

  抬头看见江盛腼腆的笑,江少卿额间的青筋一痛。

  常言失忆往往想丢失最不喜的记忆,江少卿不禁自我怀疑,莫非是当初他和爹对阿盛太过严苛,导致阿盛失忆后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可若非真失忆,自家清冷的弟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与人拉拉扯扯。

  余光瞥见好奇打量他的江盛,老哥哥的一颗心就忍不住烦躁。

  江少卿脸色不好,连带着语气也有几分不满:“王爷,臣与弟许久未见,心中挂念,这几日便在此处叨扰了。”

  魏游自无不好:“福幼院空房充裕,一会儿让人收拾一番,江大人安心住下,若是有不便之处与刘管事说即可。”

  转头吩咐了来福几句,又聊起家常:“不知江丞相身体如何?”

  “劳烦挂念……”

  江少卿和魏游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干巴巴的,可两个当事人脸皮厚,装出一副关系和睦的模样,江盛听了都尴尬。

  比起江盛的尴尬,江少卿就显得心塞了。

  他们兄弟间何时这般生分过,他和江盛同父同母手足情深,当初阿盛成婚时爹娘借口办事把他调离京城,为的就是不让他有闹事的机会。

  知晓明州缺知府,他便主动请缨。

  抵达东岭建州后更是马不停蹄赶往王府,却得知阿盛和魏游在饶州未归的消息,又转道饶州。

  一路上越是打听越觉得魏游虚伪,魏游为人如何,京城谁人不知。所以当百姓一众拥戴时,江少卿心生寒意,他怕阿盛在魏游刻意营造的虚假下受尽折磨,甚至遭此不测。

  幸好。

  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弟弟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亏待的模样,反而看上去比在江府时还圆润了些。

  不仅如此,向来待人冷淡的弟弟对魏游黏糊得没眼看,他们进门后两人一直握着手,知他时不时扫过,魏游还装瞎当做无事发生,把江少卿气的不轻。

  不知看到了什么,江少卿倏然收回落在自家弟弟身上的视线,又刮了魏游一眼,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不管如何,江少卿暂时在福幼院里住下了。

  年初十,福幼院又多了十位夫子。

  七位技能讲师还未报道,新来的三位文化课先生和柘清越三人早早到了福幼院。

  江少卿身旁的小厮金安见缝插针,逮着过路的夫子打探消息:“王爷不是吩咐了元宵后再来?”

  被逮着的是个熟人,柘清越刚从柘部落回来,不认得金安,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王爷给的月俸多,我们不早点上工,总归觉得心里不踏实,且王爷给的书难懂,早些回来请教不解之处,理通了才好教学生。”

  金安把“瑞安王还会编书”吞下去,古怪道:“新编的书?”

  柘清越捉摸不透他的身份,捡了能说的答:“是王爷和王君所编,与寻常的书籍不同,草民愚钝还未吃透。”

  一听到小主子也参与了,金安心道难怪。

  金安对自家小主子存在盲目的崇拜,即使前天见过其的真迹,可他打心里觉得自家小主子才学斐然,断不会因为失忆而泯为众人,得知小主子编了书自然引以为豪:“夫子吃不透,莫非这书其难?”

  “倒也不是,”不认识的人柘清越不好多说,含糊道,“只是有些新奇罢了。”

  金安来了兴趣:“可否让我观上一观?”

  “这……”柘清越担心他有不良企图,有些为难,“你应当看不懂。”

  饶是金安性子大大咧咧,这会儿也不开心了。他不仅是江少卿的小厮还是他的书童,跟在主子身边耳濡目染念过书识过字,不是他吹,考个童生绰绰有余,怎么在这个偏远地方的夫子眼中就看不懂书了。

  就算是前国子监祭酒刁钻的卷子,他也能答出一半来!

  金安不信邪,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又说了些话,总算从柘清越手上拿到了薄薄的册子。

  他就不信了,定要给这个不识抬举的夫子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带着一股子征服欲仔细翻阅起来。

  册子不厚,五十页左右。

  封面写了四个大字《小学数学》,金安猜是关于算术的书,可把他乐坏了,他哼哼嗤嗤地又得意了几分,无他,作为贴身小厮他算账也是一流,主子的书里他学的最好的便是《九章算术》。

  金安咧着夸张的笑打开第一页,然后,笑容僵住了。

  这是什么?

  再看一页,等等,这又是什么?

  有些字懂可有些符号看不懂,一整句话读下来不知道问了什么。

  金安的嘴角下撇,手上翻页的动作加快了,越往后越是心烦意乱,越是心烦意乱翻书的速度越快。

  不出半盏茶功夫,他在活见鬼的状态下翻完了最后一页,吞了吞口水,只剩下迷茫。

  一直打量他的柘清越觑了他一眼,又觑了一眼,直到被人抓住了视线。

  柘清越想当做无事发生,可金安拉着他,又挂上了一开始的笑容:“诶,柘夫子您别走啊,能给我说说9687645这些符号……是怎么个意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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