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可惜即便牧听舟这般想着, 但碍于这几日他的化形期还不是很稳定,再加上裴应淮没什么事情就会将他带在身边,一直都没有找到偷溜出去的机会。

  一直到了三日后事情才有了转机。

  这一日, 百无聊赖的牧听舟睡在床榻上, 身侧忽地陷下去一块, 他感觉到脑袋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力道。

  他懒懒散散地睁开眼睛,余光里坐着一道朦胧的身影。

  这段时间他都是靠着裴应淮的精气转化成的灵力,两个人之间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以至于牧听舟也越来越喜欢他的气息。

  这般想着, 他就已经下意识地挪了挪脑袋,枕在了裴应淮的大腿上,前爪也勾在了他的衣袍上。

  完完全全一副占领地盘的模样。

  见他睁开了眼睛,裴应淮微怔, 收回了手,声音中带着些许歉意:“吵醒你了?”

  他鲜少会散发着这种犹豫的气息,牧听舟心底敏锐地响起了一声警报。

  果不其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 裴应淮又沉默了下来, 沉闷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牧听舟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他甩了甩脑袋, 爪子勾上了裴应淮胸前的衣襟, 甩了甩大尾巴:“怎么了?”

  裴应淮轻叹了一口气, 他沉吟片刻:“……我需要离开两日,回一趟师门,不便带你一同前往,但若要有什么急事就通过契约联络我。”

  牧听舟反应了好长时间才想起他口中的师门并不是万鹿山, 而是这具“道长”身体的师门。

  难不成是这两日让裴应淮发现了什么破阵的法子?

  还未等他理清思绪,裴应淮清冽的声音再一次响在头顶。

  他的话语中暗藏深意, 像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什么:“这个村庄里对妖族的敌意太过强烈,你孤身在外时也要小心。”

  牧听舟心念一动,随即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可他说得太过模糊,他刚想出口问些什么,只见裴应淮站起身,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了一个珠子,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那颗白色的珠子之中。

  牧听舟瞬间被夺取了注意力。

  待到那白色的珠子被灵力浸染得变成了苍穹般的蓝色后,裴应淮才停止了输送。

  维持人形需要耗费不少的灵力,他怕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牧听舟灵力不足,所以事先将多余的灵力储存在了灵珠之中,以备后面的不时之需。

  虽然牧听舟并不知道他其实不是冰鉴镜幻化出来的,但他却是对牧听舟知根知底的——即便他这两日装出的那副乖巧的假象,裴应淮也对他内里的反骨一清二楚。

  一时间消耗了太多灵力,裴应淮脸色苍白了几分,他将灵珠递到牧听舟的面前,后者两只前爪抱在灵珠上爱不释手,随意地点了点脑袋,胡言乱语道:“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看家的,你快去吧快去吧。”

  浑身上下写满了:有事启奏无事就赶紧退朝!

  裴应淮稍稍叹了一口气。

  他眸光微闪,俯下身将牧听舟抱了起来,在他羞怒的神色之中,鼻尖轻轻在那尖尖的狐吻上碰了碰。

  他低喃一句:“那我走了。”

  说罢,也不顾白狐狸炸起茸毛,将屋子里的一切都安置好,才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轻微的吱呀声响起,被亲得直发愣的白狐狸才反应过来,气得直磨爪子,恨恨地想:“果然是这几日太过纵容这小子了,等幻境结束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过……

  牧听舟轻巧地跳上了窗台,顺着敞开的缝隙望去,在外面那处寸草不生的荒原上,穿着青色道袍的身影茕茕孑立地朝着山上走去。

  他出神地望着这一幕,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牧听舟才恍然回神,忽略心底某处空荡荡的感觉,跳下了窗台。

  一道白光闪过,小巧的狐狸赫然变成了身形修长的青年。

  牧听舟随手将自己这头非常显眼的银发给扎了起来,从衣橱之中找出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外袍。

  这件衣袍显然不符合裴应淮的尺寸,那应该就是事先替他准备好的了……

  青年轻啧了一声,有些不爽地将其披在了身上,又把灵珠妥善保管好,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喃喃道了一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基于上一次赏花祭上发生的事情,整个镇子上都冷清了不少,不过相对的,村口医馆面前围绕的人就有些多了。

  ——基本上都是被那个大嗓门给引过来的。

  “医师!!医师您轻一点——!!”

  牧听舟还未凑近,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哀嚎,宛若杀猪一般震响了镇子的早晨。

  “云哥!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牧听舟的登时停住了脚步,变转了方向,朝着哄闹的医馆前走去。

  整个镇子上下只有这么一个医馆,周围都围上了不少人观望,牧听舟站在人群外围,只能勉勉强强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在赏花祭上想要对他出手的那个大汉满脸痛苦地躺在床榻上,额前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两只手软绵绵地耷拉在身旁,身上则是扎满了银光锃亮的细针。

  而景良站在他的身边,一脸焦急地鼓励着他:“云哥,再坚持一下就好,你昨日才醒过来,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可惜老者面无表情地又落了一针,大汉浑身抽搐着,两眼泛白,就差直接晕过去了。

  这不像是在针灸,倒是像在上刑。

  牧听舟嘀咕了一句,就见医师直起身子,收回了手中的银针,淡淡道:“好了。”

  景良愣了一下,看着大汉两条光秃秃的手臂:“可……云哥说他的两只手没什么知觉了,难道这两只手不应该再扎上两针吗?”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啪地一下合上了木盒:“已经没救了。”

  “在裴道长出手的那一刻,这两只手臂就已经没救了。”

  景良呆呆地看着,唇瓣颤动了下,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牧听舟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幻境里的村民竟然还会发生分歧?

  伴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只见牧听舟周身围绕的村民像是猛然醒了过来,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是啊,若不是胡云擅自出手,裴道长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实不相瞒,我也算是看着阿淮长大的,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可那是妖族啊,妖族向来生性残暴,胡云的提议我觉得有待商讨。”

  “裴道长看起来就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说不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呢?”

  “……”

  这群人一人一句叽叽喳喳个不停,但不知为何牧听舟莫名听得浑身不舒服,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直到——

  不知道有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我今日早晨看见裴道长离开了镇子。”

  那个声音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他生气了,那裴道长还会舍命救我们吗?”

  “毕竟封印兽潮的首要关键就是裴道长的精血呀。”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了。

  景良骤然出声:“不会的!这里可是阿淮土生土长的镇子!他肯定不会弃于我们不顾的!”

  即便是这样,人群之中还是一阵唏嘘,看着躺在医馆里不省人事的胡云,皆是摇了摇头。

  只有站在外围的牧听舟一人,神情恍惚,耳旁一阵嗡鸣。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干涩得可怕。

  “那,那裴道长会怎么样?”

  身旁的村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游历到我们村子的旅人吧,这你都不知道?按照仙长们的说法,这只不过是裴道长的一次历练,历练过后裴道长便会羽化登仙,根本不是我们凡人可以干涉的事情。”

  “……”

  那人同情地道:“不过我劝你啊,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们是没有办法离开才出此下策的……兽潮很快就要来了。”

  “两日之后,就是月圆之夜了。”

  说完,村民们便各自散去了,独独留下了牧听舟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脑袋里的思绪纷杂,包括这整个幻境的走向都极为奇怪,可在这股奇怪的感觉之中,偏偏又生出了一丝熟悉的违和感。

  直到独自回到木屋之中后,牧听舟也没有想明白这奇怪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想了想今日的所见所闻,试图从杂乱的思绪中整理出一条线来。

  如果这个双重幻境之中是有两条线的话,那么属于裴应淮的那条线应该就是舍己救人羽化登仙。

  ……等等。

  他所熟知的裴应淮虽然算不上是个老好人,但是舍己救人的事情做的也不少,冰鉴镜应该不会傻到让这么这种事情成为裴应淮的阵眼。

  要么是裴应淮的阵眼另有隐情……

  要么就是裴应淮这个人,或许在因为某些事情而抗拒着这所谓的“舍己救人”。

  可若是这样,那为何他又会自请上山呢?

  想到这里,牧听舟只觉得更乱了,他叹息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盏便一饮而尽。

  茶水还防止在茶壶之中,裴应淮在临走之前在茶壶的外层留下了一道独特的灵力结界,以至于这壶茶水哪怕是放上三日都还是温热的状态。

  牧听舟像是猛然间察觉到了什么,怔楞出神地望着手中已经空荡荡的茶杯,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心中陡然升起,近乎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这个人,不会是想要一个人将幻境破解吧?!

  -

  这还是裴应淮第一次被拉入双重幻境。

  于山脚下的镇子不同,这座山上常年积雪不化,落雪覆盖在山头,又被寒风冻结成冰川,如幽谷寒潭般凄冷,终年不见阳光。

  被拉入幻境时他也不过是分神状态,本体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在冰鉴镜中连三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法使出来。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继续给牧听舟每日源源不断地供给灵力。

  裴应淮呼出了一口冷气,心底苦笑了下。

  这种刺骨寒风吹在脸上的感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万鹿山的冬季鲜少飘雪,但他却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冬日,万鹿山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

  那一日是他的生辰日。

  ……说是生辰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标准,应该说是他被郁长流捡回来的日子。

  而牧听舟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这则消息,兴致勃勃地跑到了他面前:“师兄!明日是不是你生辰!有没有要给我的礼物?!”

  一旁的李淞无奈地接话:“舟舟,这是聿珩的生辰,不是你的生辰,你应该给聿珩准备礼物才行。”

  牧听舟一听,啧了一声,当即就白了一眼李淞:“关你什么事?!”

  然后就气鼓鼓地,噔噔噔跑掉了。

  少年人的脾性本身来得快去得也快,裴应淮还以为到了下午牧听舟便会忘了这一茬,谁知在当天夜里十分时,卧房的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小心谨慎地又轻轻敲了两下,确保裴应淮能听见后便不再敲了。

  裴应淮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开门一瞧,果不其然,正是早晨气冲冲跑掉的牧听舟。

  他不知站在门外犹豫了多久,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道服,精致的脸上被寒风吹得煞白,时不时地还吸一吸红彤彤的鼻子。

  “师……师兄。”

  这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裴应淮连忙侧身让他进了屋,顺便又打了一盆热水替他擦了擦脸:“何时到的?怎么现在才敲门?”

  牧听舟却认认真真道:“因为我在作决定!”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师兄,明日应该是你生辰吧?”

  裴应淮一愣:“嗯,怎么了?”

  牧听舟眼睛一亮:“那我们不如,下山一起过吧!”

  “我今天问了师父,师父说生辰日要吃长寿面才行,但是我问了一圈都说山上没有这个玩意。”

  这是牧听舟第一次提出要下山,先前哪怕他再想牧府,都没有提出一次要回去看看。

  望着眼前少年眼中绽放的光芒,鬼使神差之间,裴应淮点了点头。

  两人在还没有天亮时就避开了巡逻弟子的眼线,摸下了山。

  一路上牧听舟都兴奋不已,看上去反倒像是他的生辰一样。

  两人抵达山下时,天空已经开始透出一抹雾色,空气清冷,在房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牧听舟倏然停下了脚步:“啊。”

  “……下雪了。”

  裴应淮仰头望去,仙雾朦胧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偏偏白雪,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又融入了地面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牧听舟稍稍移开目光,眸光撞见了不远处酒气飘飘的瓦楼,正准备抬起步子:“说来师兄,你才是真的一次山都没有下过吧?”

  “今儿我就带你来瞧一瞧咱们镇上最有名的酒楼里,他们家长寿面怎么样!”

  说罢,他昂首挺胸,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率先走在前面。

  裴应淮眸中浸着一丝笑意,正准备抬步跟上,就看见不远处的“小大人”忽地想起来什么,脚步猛地顿住了。

  牧听舟:“……”

  裴应淮:“?”

  牧听舟哭丧着脸转过身:“我,我忘了要带荷包。”

  裴应淮:“……”

  但牧听舟向来人小鬼大,眼咕噜一转,又心生一计。他悄咪咪地拉了拉裴应淮的衣袖:“走这边,师兄,脚步声轻点。”

  他一路带着裴应淮穿过大街小巷,直到一扇紧闭庄肃的宅门呈现在了他的面前,门前的牌匾上清晰地印刻了两个字。

  ——牧府。

  牧听舟驾轻就熟地避开了正门,走到了一个小巷口,仰头指了指眼前明显矮了半截的围墙,道:“师兄,翻过去!”

  裴应淮:“……”

  两人跟作贼似地翻进了牧府中,牧听舟靠近墙角仔细听了听,半晌后才放下心来:“放心,祖父应该不在府上,师兄,你先在我屋里待一会,我去去就回!”

  说罢又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裴应淮还以为他去拿钱袋了,便没有再多管,静静地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人回来,不免得有些担忧。

  外面的雪飘得更大了,屋檐上堆积了薄薄一层白霜,平整而洁白。

  整个牧府中静得好似一枚银针落地都能听见声音。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等了十来分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准备去寻人。

  也就在这时,门口冒出来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牧听舟回来了,只是这一次身上沾满了不知从哪蹭到的黑灰,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一片,脸上也是青一块黑一块,像个小花猫似的,只剩下了一双晶亮的眼睛。

  在看见裴应淮后,他嘿嘿一笑,转身又进屋了。

  片刻后,小小的影子出现在门后,他手上捧着一个碗,以至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让碗中的东西洒出来。

  在裴应淮木愣地神色之中,牧听舟终于将碗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桌案上,抹了一把虚汗,结果又蹭了一脸的灰。

  牧听舟昂着下巴,有些骄傲道:“这可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碗长寿面,不是我自夸好吧,这一碗,绝对值得上酒楼里那几银两还不一定能吃得到的好!”

  说是长寿面,那碗里却没一条是面条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放入水中的时间太长,早就坨成了一团,即便闻上去有一股面食的清香,但看上去绝对和面条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裴应淮却恍若未闻,径直走上前,端坐在了桌案边上。

  在碗的旁边,还细心地附上了一双筷子和一个茶匙。

  就这样,在牧听舟紧张的神情之中,裴应淮一口一口地将碗中的面疙瘩给吃得一干二净,连一滴汤都没有留下。

  他动了动唇瓣,刚想说些什么,牧听舟就及时打断:“等等!还没许愿呢!”

  他凑了上来,嘿嘿一笑:“师兄,既然我同你一起下山,那是不是能把你许愿的机会也分我一半?”

  裴应淮点了点头,无声地准许了。

  “好耶!那我先来!”牧听舟想了想,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倏然浮现出郁长流先前说的话语。

  他就这样,肩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积雪,站在被大雪包裹着的庭院中,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道:“那我希望,师兄可以永远没有负担,永远可以平安喜乐!”

  “好了!轮到你了!”牧听舟睁开眼睛开始催促。

  裴应淮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学着牧听舟的样子也闭上了眼睛,心底默念着什么。

  须臾后他睁开双眼,眉眼弯弯道:“好了。”

  牧听舟凑上前,好奇地问:“师兄,你许了什么愿望?”

  裴应淮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可不能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牧听舟登时大惊失色:“啊?!那怎么办,我刚刚已经说出来了。”

  “无碍。”

  裴应淮开口,抬手将他肩头的雪拂去,又替他裹好了衣裳,在漫天簌簌飘落的雪色中,他道,“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

  与记忆中那触手可及的温暖不同,眼前肃穆的一切,再加上凌寒刻骨的霜雪,无一不在诉说着艰苦。

  裴应淮开始庆幸自己这一趟幸亏没有带着牧听舟一起来。

  他呼出的冷气在空气中化作白雾冉冉升起,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在半山腰上望见了一座隐匿在一片漆黑之中的道观。

  那座道观的山门前近乎被白雪所完全覆盖,裴应淮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清理掉一部分积雪。

  他推开了门,里面不出所料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跨过门槛,足尖落地的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团烛火陡然升起,忽明忽灭地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切。

  那是一尊通体金色的雕像,宛若亘古以来就长立于此,静静地站在正殿中央,上面雕刻着古朴又精细的花纹。

  他双手合十,闭目,低眉俯瞰,分明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佛像,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彻骨的气息。

  直到烛火燃起,裴应淮完全地走入了殿堂之中,抬起眸时,恰好对上了一双静静凝视着他的双眼。

  不知何时,佛像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他神色怡然,慈眉善目地与裴应淮对视着,空洞的声音响彻耳畔。

  ——“你终于来了。”

  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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