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听舟没有和任何人说, 似是一阵风般离开了。
他最后也没有喝桌上的那碗汤药,却给小和尚留了一封口信。
小和尚悄咪咪地拉了拉李修缘的衣袖,附在他耳侧悄然说了什么。
李修缘蓦地笑了:“他真的这样说的?”
小和尚点点头。
“嘘。”李修缘竖起食指停在唇边, “这事你知我知, 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特别是裴应淮。
小和尚又点点头, 继续道:“施主还说,他临走之前把您的那尊长生玉当成饯别礼带走了。”
李修缘:“……”
李修缘咬牙切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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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听舟回到朱颜殿后,有种恍如昨世的错觉。
他身上还披着那个佛修的外袍,随意地搭在一旁, 身体一软,瘫在了床榻上。
不知不觉便合起了双眼,神魂上的伤虽然被郁长留用灵药修补得差不多了,但总归是不如从前。
也不知道神魂连接着的另一边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般思索着, 牧听舟将脸埋入了柔软的被褥中,长叹一口气。
长生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应该想着该如何交到裴应淮的手上了。
好烦。
裴应淮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牧听舟思绪一片混乱,脑袋里的东西像是卡壳了般无法运转, 迷迷瞪瞪之间听见了内殿的门被拉开的声响。
他偏过头, 挣扎着睁开眼睛, 想要看清来人, 被横来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好好休息一会。”
牧听舟轻哼一声, 任由着自己枕在来人的掌心上,翻过身子,又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
他悄然攥紧手中的长生玉,没有将之透露出半分。
睡意再度袭来, 牧听舟身侧终于有了一道熟悉的气息,睡得格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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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场景格外熟悉, 牧听舟站定下来后才发现,万鹿山的山门高高地伫立在眼前。
他微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正醒着。
正想着上前一步,脚下倏地一空,牧听舟心猛地一颤。
紧接着,却坠落在了一个柔韧的软塌之上。
身下的触感将他拉回了神,牧听舟还没来得及回神警惕,后背俨然间撞上了一堵肉墙,与此同时一双大手环在了他的腰间。
“回来了?”
头顶传来了一道轻笑声,牧听舟猛地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开来,男人轻啧一声,蹭了蹭他的耳廓:“动什么?让我抱一下。”
牧听舟:“……”
他头发都快要炸毛了,整个人僵得像是石块一般,机械地回过头,声音颤抖:“你,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例行抱抱啊。”裴应淮疑惑道。
牧听舟被他困在怀中,瞬间鸡皮疙瘩冒起,他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般挣脱开来,“等等,裴应淮……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谁知被这么一凶,裴应淮的脸上竟有些委屈,他伸手还想要凑上前,却被牧听舟毫不留情地拍开:“你,你先别靠近我!”
床榻不大,被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占,牧听舟只能挤在墙角的一隅之地,眸光警惕地盯着他:“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裴应淮叹息一口气,“舟舟,怎么连威胁人都不会?”
大掌一把扣在牧听舟露出的白皙脚踝上,以一种不容逃脱的强势力道带近了两人的距离。
“乖一点。”裴应淮的声音异常喑哑,漆黑的瞳眸中隐隐泛着赤色的光,像是要将面前的青年深深地印刻进骨子里。
“我,我乖一点。”牧听舟脑子晕乎乎的,完全弄不清楚线下的状况,又一时间被裴应淮的反应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极其荒谬,“那你也冷静一些,我们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行。”裴应淮倏地笑了,放开了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榻上,“那舟舟要不要来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去故意挑衅一个三阶魔兽的事情?”
牧听舟一被放开瞬间窜出老远的距离,紧接着就听见了这句问话,一时间对不上话题:“什么?”
三阶魔兽?
什么三阶魔兽?
那种东西难道不是他弹弹手指就能……
牧听舟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怔住了。
这里难道是——
他一个激灵,翻身下床,一把掀开窗户的布帘朝外看去,刺目的白光瞬间照了进来,牧听舟一时间竟有些睁不开眼。
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大掌附在了他的双眼之上,带着些许责备的声音响起:“怎么这般莽撞,你都已经三日未见过阳光了。”
牧听舟没有接话。
在方才掀开窗帘的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了外界的世界被一团浓厚的白雾所覆盖,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同于万鹿山的碧绿青松,在这团白雾包裹着的背后,是一个个锋芒毕露的冰山尖角,被白雾所吞没,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倒影。
——这里分明不是什么梦境,而是裴应淮的识海!
而他方才所说的三阶魔兽,应当就是两人从前在万鹿山时所经历过的。
牧听舟又茫然了。
可当时,裴应淮根本没有这些举动啊。
……那这些,又是什么呢?
他唇瓣微张,呆呆地被裴应淮带着回到了床榻上,凝滞的脑袋终于分出一丝分神来想该如何是好。
却又听男人失笑:“我还没开始问责呢,怎么就一副这种表情了?”
“既然都知道危险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去探三阶魔兽的巢穴呢?”
看见裴应淮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熟悉的记忆陡然浮现,甚至连牧听舟自己都有些惊异他还能记得那般清晰。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来着?
他说:“我没有错,我明明一个人就可以。”
裴应淮当时又是怎么回的呢——他像是被牧听舟气急了,冷冷了看了他很长时间,随后推门而去。
可牧听舟忘了,先前那么多没有按照常理出牌的,这一次谁说就一定会呢?
只见裴应淮站定在原地半晌,而后像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轻叹一口气,上前两步。
高大的身影尽数将牧听舟笼罩,牧听舟缓缓睁大了眼睛,被揽进了微凉的怀抱中,舒缓的力道顺着他的后背。
裴应淮道:“师兄当然知道舟舟一个人可以,舟舟向来不需要别人多操心。”
“那舟舟有没有想过,师兄担不担心呢?”他语调循循善诱,带着一点诱哄在其中,“舟舟有没有见过,师兄回来之后看见舟舟受了伤是什么感受?”
牧听舟听着他这种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莫名感到有些羞耻,伸手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只好作罢。
这是在裴应淮的识海之中,牧听舟哪怕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破局,只能被迫遵循着他的想法和意愿来。
牧听舟心如死灰,干巴巴道:“噢,是我的不对。”
“那你说说,错在哪了。”裴应淮在指尖把玩着他垂下的一缕银发,问。
错在没有第一时间给你个狗比干死。
牧听舟面无表情地想,他说:“错在不该让你们担心了。”
裴应淮又低低地笑了,牧听舟从来不知道他这么能笑,冷冷问道:“笑什么?”
“错了。”裴应淮摇摇头,点了点牧听舟的胸口处,“那些都是次要的。”
“舟舟,永远都不要为别人而活。”
“师兄并不会担心你受伤,而是担心你在明知道要受伤的情况下还要硬撑着顶在前面。”
“舟舟,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你自己还要重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行。”
裴应淮的黑瞳中此刻清晰地倒映出牧听舟的身影,偌大的世界好似只剩下了他小小一人。
他轻轻地道:“只有你——”
牧听舟恍惚回神,忽地觉得心脏跳动如擂鼓,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拂上胸口的位置,无意间与裴应淮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
触电般的酥麻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牧听舟指尖痉挛地蜷缩,一种失控的感觉陡升而起。
“行了!”牧听舟甚至有些不太敢看他,鸦睫扑闪着别开了目光,“我知道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及也没有意义了!”
“大不了下次我注意点,注意点还不行吗?!”他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别再突然冒出来这么恶心兮兮的话了。”
裴应淮一边替他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一边问:“那我们这算是叙旧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牧听舟胡乱点头。
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近在咫尺的呼吸相互交错着,牧听舟不自在地垂着视线,双手挡在身前想要阻止男人进一步的逼近。
太过于侵略性的气息让他浑身不自在,终于实在是忍不住了,牧听舟瞪着眼睛抬起头:“裴应淮,你有完没完?!”
也正是这冷不丁抬起头的功夫,张合的唇瓣轻轻扫过另一半柔软,蜻蜓点水般的触感让牧听舟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回望着他。
与此同时,裴应淮眸色骤然一暗,牧听舟隐约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被扯断后发出了脆弱不堪的声音。
紧接着,面前的男人俯下身,覆唇而上。
牧听舟呆呆地站在原地。
裴应淮的动作很轻柔,身上的气息却格外强势,捎带着一股非常好闻的清冽气息。
牧听舟的身体一时间发软,半边重量都是支撑在裴应淮的身上,被迫承受着疾风暴雨般袭来的吻。
眼尾晕开一抹红晕,银发与黑发在不知何时缠绵交织在了一起,衬得青年的面容白皙,昳丽又漂亮。
直到他的唇中无意间流露出一丝呜咽般的呻、吟,牧听舟这才恍然惊醒,猛地一把推开他,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你他妈——”
牧听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因为眸光中浸着水意莫名有些勾人。
他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怒又是惊,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将裴应淮的脑袋给砍下来当球踢!
可偏偏在那剧烈碰撞的心跳声中,唯独没有一丁点排斥的感觉。
玩得这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