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被强行突破识海的感觉并不好受, 牧听舟只能被迫承受着陌生狂潮。

  雪白修长的脖颈如被扼住的白天鹅一般,喉结无助地上下滚动着,他艰难地想要退离几步, 却被男人无情地拽了回来。

  他轻斥道:“你神魂本就不稳定, 别乱动。”

  裴应淮的眸中深不见底, 大手托着赤袍青年的背脊,动作轻柔地顺着那一根根脊骨往下,最终克制般停在了腰间的位置。

  “那你……就不能轻点?”牧听舟声音喑哑软绵,毫无训斥人时凌厉地攻击性, 倒是像小猫喵喵般酥软。

  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太对劲,很快又闭上了嘴,被动承受着识海中的侵袭。

  与此同时模模糊糊地想,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可惜不容他多想, 裴应淮像是惩罚他走神似的,一边轻拢慢捻着他凹陷的腰窝,一边感受着这具身体的颤栗。

  牧听舟几乎以一种蜷缩的方式被他拥在怀里了,一滴汗珠顺着男人清晰的下颌线滑落至牧听舟的锁骨处。

  意识逐渐沉沦, 在经历了最开始那仿佛要被炙热燃烧殆尽的感觉后, 牧听舟只感觉接下来的更像是雨打芭蕉般温吞。

  他勉强在空隙之间喘了口气, 眯着双眼, 衣衫已经散落在身旁。

  望着裴应淮这副始终衣衫整洁的模样, 他心中陡升起一丝不甘——同样是经历着神魂契约,凭什么他是这般狼狈?!牧听舟干脆咬紧牙关,双眼一闭,干脆直接翻身欺上,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他往后一推,翻身坐在了裴应淮的身上。

  他一边喘着气, 一边扯着他交错的衣领往旁边扯,半天都没有扯开,气得俯身直接在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

  裴应淮闷哼一声,有些无奈地笑了:“怎么变成小狗了?”

  “你管我。”牧听舟阴恻恻地道,余光瞥见一抹晶莹滑落,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一滴汗珠溅落在他的指尖。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裴应淮鬓角也流了不少的汗,此刻被他压在身.下,别着脸,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像是在死死地克制着什么。

  牧听舟蓦地笑了,只觉得一身疲惫感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原来师兄也不是无动于衷啊,我还以为师兄四大皆空无欲无求呢。”

  男人脖颈旁的一个牙印泛着红,更像是某种独特的印记。扯不开衣袍的牧听舟干脆召出匕首,一刀顺着衣襟滑落,微微发烫的手顺着破口处伸向里面,指尖轻触到先前那道旧伤疤,无形之中给了他不少勇气。

  牧听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额头抵着额头,微微闭上眼睛,神识像个小触手一般探了过去。

  方才他一片迷糊,甚至都还没有看清裴应淮识海中的模样,这次定要好好看清楚!

  他强忍着酥麻感,微垂着脑袋搭在裴应淮的肩侧,恍惚之间,右手紧紧地与另外一只大手相握。

  若是说牧听舟的识海中是一片能将世间一切万物都燃尽的焚炉,那裴应淮的识海中,就是仿若能将万物都冻结成冰的寒石。

  漫天飘着能将人吞没的雪花,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雪白。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牧听舟闲庭信步般走着,不慌也不忙,脚下的白雪没有排斥他的存在,所以踩上去的触感并不冰凉,反而透着一股绵软。

  ——他没有被裴应淮所排斥。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有些沾沾自喜,但随即又被一股扫兴的心情所吞没。

  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花,草,树,木,贫瘠一片,像是未开荒的冰川,牧听舟甚至都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的时间,直到不经意间,一片雪飘然落在了他恰好伸出的指尖。

  唰的一下,周遭的环境突然一变,宛若拨开云雾,一座高耸的山峰隐约出现在他的面前。

  牧听舟停下脚步,茫然地抬起了头。

  这是,万鹿山。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座山了,如今再见只有一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在裴应淮的识海中,长风捎带着他,将他带离了冰河,山间那间熟悉的竹屋近在咫尺,牧听舟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竹屋外的景象没有什么变化,苍树随风摇曳,树下的躺椅吱呀摇晃,是不是地被一片落叶倾扫而过。

  一切都静了下来,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流顺推着牧听舟朝前走去。

  站在紧闭的竹门前,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竹屋。

  顺着门缝越开越大,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周遭那份仿佛时间都静止的寂静也随之消退。

  “还知道回来?”竹屋内,一个仙风道骨的青年一只手拿着饭勺,一只手拿着汤勺,没好气地道,“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天天逃学,剑谱背熟了吗?剑法练会了吗?”

  “……啊。”牧听舟小声地喊,“师父。”

  郁清名翻了个白眼:“喊爹都没用,这次别指望聿珩还会给你背黑锅,给我过来先吃饭!”

  他轻车熟路舀了一勺汤放在碗中,随手递了过去:“去,你师兄一会也要回来了,饭后不准再给我跑掉听见没有?要不然罚你这一月都没饭吃。”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情感迫使牧听舟打了个寒战,顿时乖得像个鹌鹑似的,迷迷瞪瞪地将汤碗接了过来,只见触到滚烫的碗壁时微微蜷缩。

  他不敢放手,小心翼翼地怕摔了碗,而郁清名又盛的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就在他迈着小步子往前走时,一只横来的手接过了滚烫的汤碗,身后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师父,别逗他。”

  身后的少年一步跨来,应该是方才练完剑,线条优美的肌肉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他唇线紧抿,瞥了眼他,悄然传声:“先坐,师父没有特别生气。”

  牧听舟茫然地看着他,随即传音:“这是怎么回事?!你搞出来的?!”

  裴应淮将手中的汤碗放下,语气平平:“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还是该想想该怎么解释把宋永根给打了一顿的事情吧。”

  牧听舟又惊又怒,我不光把宋永根打了一顿,我还把人剥光抛在浔阳城的接头了呢,这些他不都已经……

  他猛然清醒,忽地想起来,他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

  裴应淮轻笑了一声:“想起来了?”

  牧听舟木着脸:“想起来了。”

  是想起他七岁那年刚上山时把宋永根打了一顿的事情。

  没想到在识海之中真的能看到对方的记忆。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牧听舟像是个傀儡娃娃,浑身僵硬地走到桌案边坐下,筷子都有些拿不住了。

  “怕成这样?”郁清名伸手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耦盒放在他碗中,“早知道怕成这样,当时动手的时候就不知道避着点?”

  他看上去有些恨铁不成钢:“哪有你这般在执法长老明面下把人打成那样的?”

  牧听舟喉间像是哽住了,他无声地张了张口,想说,这都是什么破烂幻境,老子在这里还要挨骂。

  但最终,他只是垂着眸,小声地认错:“我下次不会了。”

  额头被啪地一下敲了。

  他眨眨眼睛抬起头,就见郁清名要气笑了:“我是让你做事的时候给我避着点!动动脑子,要揍肯定是找个夜深人静的地方揍,先捂着眼睛不让他看见你,再捂住嘴不让他发出声音,给人敲晕之后再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连干坏事都不知道怎么干,出去别说是我郁清名教的徒弟!”

  事实证明,牧听舟从小在郁清名的熏陶下,学到了不少偷鸡摸狗的小技巧。

  而百年后的幽冥魔主,再一次要干坏事的时候,即便没有想到昔日师父的教诲,身体也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比如把人扒光了丢大街上这件事。

  裴应淮在一旁听了头疼地扶额,直叹气

  郁清名一边给牧听舟夹菜,一边开口数落人,不知不觉间牧听舟面前的碗已经堆积城山了。

  最终还是裴应淮看不下去了,出手制止了人:“师父,舟舟吃不了那么多。”

  郁清名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噢噢噢。”

  牧听舟沉默地摇了摇头,夹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郁清名烧菜的味道一向偏甜,恰好符合牧听舟的口味,但这么多在幽冥以来,吃的东西要么是苦的要么是辣的。

  好不容易吃到一次甜的,他眼眶险些红了。

  他心底有一个猜测,但是并不能确定,只能顺着幻境中的记忆重新走下去。

  幻境中的牧听舟方才七岁,刚闯了大祸,而幻境外百来岁的幽冥尊主只能苦哈哈地顺应着师父的惩罚,被摁着抄了一卷剑谱,又被按在听悔崖下听了一夜的经。

  好在梦里的他还什么都没有失去,好在被惩罚时身边总会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陪他一起抄书听经。

  年少时牧听舟只觉得他烦,有事没事老是喜欢跟在他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偏偏半个屁都憋不出来,古板又无趣。

  现在的牧听舟只觉得,在这种时候,身边若是能有个人陪着,也不是那么坏。

  识海之外,两个躯体交织在一起,外袍半褪的银发青年歪着脑袋躺在床榻上,紧紧闭着双眸,黑暗之中,一滴晶莹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这一滴在夜幕的隐匿下极为不起眼,偏偏被他身侧的男人给捕捉到,轻轻拭去,留下了眼尾一抹殷红的痕迹。

  “哭什么。”一道轻叹在耳侧响起。

  牧听舟的神识恍若割裂了一般,一半留在躯壳的外面,另一半则沉溺在与裴应淮交织的回忆中,周遭的声音宛若沉在水中,被蒙上了一层薄膜。

  仅剩下身侧的这道声音,明澈又清晰。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牧听舟呜了一声,埋着脑袋缩进了男人的衣襟里,银发散落一片。

  裴应淮不用凑近,便能听见他嘟囔的声音:“呜,师父,不,不要动手,我知错了。”

  裴应淮心中陡升起一抹怜惜,眸光落在他眼尾的那片红晕上,鬼使神差地俯身,薄薄的唇瓣轻轻蹭过他的眼尾,大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然后就又听见牧听舟道:“要打……就去打我师兄。他皮糙肉厚,我细皮嫩肉,他不会疼,我疼呜呜。”

  裴应淮:“……”

  ***

  关于谁更皮糙肉厚这件事,最终也没能分出个分晓。

  因为契约到了最后部分要饮下双方精血的时候,牧听舟已经完全没法动弹了,像个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他只能挪着手指勾上裴应淮的长指,将他的食指放在唇齿间的小虎牙上,原本想直接把人精血咬出来,却哪想啃了半天都没破皮,最终咬得指节上全是牙印,津液顺着裴应淮的手指流淌滴落。

  裴应淮有些好笑,抬手在他唇角抹了抹,好笑道:“真变成小狗了。”

  牧听舟坚持不懈,口齿不清,反驳:“反弹。”

  在他控诉的目光下,裴应淮反客为主:“角度不太对,应该这样。”

  他的食指磕在小虎牙上,一滴精血被他挤了出来,就这般滴入了牧听舟的喉咙间,融入了血骨之中。

  再挤出精血后,裴应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牧听舟脑袋里还回忆着先前两人在幻境中一起受罚的景象,从犄角旮旯中难得生出了点愧疚感,同时也挤出了自己的精血,融入了裴应淮的体内。

  如此,便是契成了。

  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牧听舟长长地松了口气,重新摊回了床上,原本是想睡下,却发现浑身黏腻一片,实在是不太舒服。

  他双眸睁开一条缝去瞅裴应淮,脚尖勾了勾他的衣角:“喂。”

  裴应淮回过头。

  牧听舟懒洋洋道:“去打一桶水,我要沐浴。”

  他话音方落,还没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裴应淮自己的外袍已经被他用匕首划的七零八落,干脆脱在一旁,他挽起长袖,推开门——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门外放了一桶还冒着热气的水。

  他将木桶搬了进来,阵阵浓郁的硫磺味道伴随着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

  在收拾好一切妥当后,裴应淮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牧听舟。

  牧听舟:“抱我过去。”他现在是连半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裴应淮沉默片刻,走上前,将他那被打湿的外袍也一并褪去,长睫遮掩着眸低的思绪,他没有看他,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地将里衣也褪去了。

  手掌接触的肌肤下光滑如雪,裴应淮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别开目光没有看他。

  牧听舟手臂紧紧地勾着他的脖颈,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硬是要凑过去与他对视。

  “做什么啊师兄,怎么搞得像你从前不曾帮我洗过澡一样?”

  ——但上一次还得追述到几百年前牧听舟五岁刚上山时,小少爷被家里娇惯的不成样子,连自己沐浴都不太会,被发现时差点没淹死在木桶里。

  好在裴应淮即使发现给人捞了出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裴应淮给他洗的澡。

  但那很明显不一样。

  牧听舟自己也心知肚明,但他就是喜欢看裴应淮与人贴近时那副不自在的模样。

  装得再怎么不悲不喜无欲无求,不也还是一身洁癖臭毛病。

  牧听舟被轻柔地放入了水中。水桶中不知是提前准备了什么草药,牧听舟毛孔舒张,浑身舒坦。

  就在裴应淮想要撤去时,猝不及防地被他的手臂一勾。

  “师兄,走什么?”

  牧听舟胸前地汗水与药汤混合在一起,故意凑上前去贴在裴应淮的身前,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瞳。

  那是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是从不曾在裴应淮身上见到过的神情。在那深处,像是竭力压制住眸中呼之欲出的东西,仔细一看,却又似平静无波的潭水。

  只是这深潭之下的暗潮汹涌,仅是一闪而过,便又再度被压制下去。

  陌生到,以至于牧听舟愣神的期间,他环绕在男人脖间的双臂,被拿了下来,没入了池水中。

  裴应淮一言不发,静静地擦拭掉手上的水,声音淡淡道:“药浴多泡一会,有事喊我。”

  门栓被啪嗒一下落上了,牧听舟终于回过神来,想要站起身:“等等——”

  刚刚的,那是什么?

  一些传闻(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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