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取用了一间阶梯教室，教室门外围起了到膝盖的护栏。外头挤满了学生，探头探脑地往里侧挤，又极其有素质地不越过护栏，紧凑地堆在一块。
好在喻观个子高，这会垫垫脚尖就能轻松看到里面的场景。
好巧不巧，这时里面恰好演到吻戏。
喻观眉心狠狠一跳。
没想到在现实里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看着一个小时前还在和自己接吻的男人现在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轻吻，哪怕知道是借位，心里还是有种相当微妙的感觉。
……
好不爽。
“咋了，你不舒服啊？”面对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黑脸的舍友，段沂目露担忧。
喻观揉了揉眉心：“没事。”
“呃……”段沂不太相信，毕竟喻观现在的眼神好像能冻死人，“真的？”
“真，的。”喻观一字一顿。
“好吧。”段沂缩了缩脑袋。
*
围栏内，正试图入戏的时亦寒忽觉后背有一股寒意袭来，不由抖了抖。
“卡！”
导演举着大喇叭从座位上站起，上前询问时亦寒：“你今天怎么一直没办法入戏，身体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
这场吻戏NG了好几次，时亦寒也不太好意思：“抱歉，我找找感觉，尽量快点入戏，和女生演亲密戏不太适应。”
导演也听说过时亦寒对亲密戏不太在行，但想到时亦寒演技精湛，亲密戏再差还能差到哪去。结果今天一见，那亲密戏岂止是糟糕可以形容的程度。
那表现简直是和女演员有仇。
“那我给你找个男的搭戏演习一遍，你尽快入戏。”导演把鸭舌帽一压，回头在剧组寻找演员。
可惜今天下午的戏本来就是来b大取个景，除了男主和女主没有其他人的戏份，男配们都在酒店休息呢，这会除了工作人员硬是找不到其他人来搭。
“嗯……”导演用卷起来的剧本抵着下巴，有些犯难。
“找他吧。”时亦寒倏地说道。
他往人群中指了指，导演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突兀的存在。
那青年面容清秀，清冷精致。明明都是正常打扮，偏偏跟周围人好像不是一个画风似的，自带一层美颜滤镜，完全是可以出道的长相。
时亦寒勾了勾唇，歪头道：“他长得好看。”
“你还真是颜控。”导演知道时亦寒为什么会在人群中选中那个青年，无奈提醒道，“人家也得肯和你搭戏啊。”
时亦寒弯了弯眸子：“有谁不想和美男搭戏。”
听到美男两个字，导演翻了个白眼。
“我去跟他说说。”时亦寒步伐轻快。
另一边，喻观正专心致志地观察时亦寒的口型，试图从唇语分辨出二人讲话的内容，结果见时亦寒聊着聊着突然指了指他，一时呆在原地。
“诶，那个男主指的是不是你啊？”段沂用胳膊肘戳了戳喻观的手臂。
“不知道。”喻观有点心不在焉。
时亦寒怎么会莫名其妙指一个不认识的路人？
难道他的记忆还保留着？
喻观越想越欣喜。
他抽空敷衍道：“你和学妹搭讪的时候还有空管我？”
“哪能不管你啊祖宗，不管谁都不能不管你。”
段沂憨笑两声，一回头见时亦寒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顿时一个激灵：“诶诶诶，他是不是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是。”喻观的嘴角已经上扬起微小的弧度。
伴随着时亦寒越走越近，周围的尖叫声震耳欲聋，都在猜测着时亦寒这个行为的用意。
那双修长的腿果真在喻观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
“你好，愿意陪我搭个戏吗？”
喻观默了默。
周围尖叫声迭起，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人激动到几欲昏倒。
“好啊。”喻观一如既往，搭上时亦寒的手。
时亦寒浅浅一笑，熟稔地扶着喻观跨过围栏，领着他往前走，一步步迈上台阶。
“我应该怎么演？”喻观突然问。
时亦寒阐述道：“这场戏是男女主大吵一架过后正在冷战，然后男主强吻……你冷脸站着就好，其他让我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没事，别紧张。就是演习一下吻戏，配合我就行了。”
“好。”喻观应。
其实这部戏喻观看过，在认识时亦寒以后他把时亦寒演的所有戏，代言的所有广告都看过一遍，对这段剧情相当熟悉。
二人在窗旁站定，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他回忆了一下这段剧情，学着里面的女主，侧过脸望着窗外，神色冷淡。
“直接开始吧。”喻观说。
阳光打在青年精致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时亦寒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底而生。
他定了定神，开口说台词。
喻观淡漠地看着窗外，完全不理睬时亦寒，终于惹急了时亦寒，一把掰过喻观的肩头，强迫喻观直视他。
强势的吻随之而来。
不知道吻了多少次的默契让喻观熟练地偏头闭眼迎接这个吻，白皙的手臂下意识勾上了时亦寒的脖颈。
“不对不对，卡……”
导演正要发话，结果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段沂一把捂住，强行禁言，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与此同时，时亦寒抬手扯开了系着窗帘的带子。
窗帘散落，阳光打在窗帘上，映着二人的黑影。隔着窗帘看，好像真的亲到了一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位的吻而已。
窗帘随风拂动，二人在遮挡物被风吹开前各自回归原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尽管二人略微有些发红的脸颊已经把他们出卖。
时亦寒试图若无其事地将窗帘系上，可躁动的心跳让他的动作变得笨拙，愣是系了几下才系上。
他生硬开口道：“谢谢。”
“没事。”喻观摸了摸鼻子。
喻观可以确定，现在的时亦寒是没有记忆的，因为有记忆的时亦寒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肯定会真的和他接吻。
但刚才时亦寒没有。
“哎哎哎。”被无视的导演拍了拍手，企图引起二人的注意。
“不对不对，虽然你们吻的很好，但是刚刚这个吻看起来完全是你情我愿的，一点抗拒都没有……”导演边走边说。
“没事。”时亦寒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导演，我进入状态了，让沐青老师过来吧。”
“进入状态了？”导演存疑，“行，那继续吧。”
说完，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今天多亏你了。”时亦寒的表情很快调整回来，面色如常。
“没事。”喻观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从兜里抽出一张白纸，拿出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走之前，喻观将白纸塞到时亦寒手里，而后转身挥了挥手：“走了。”
时亦寒一头雾水，捏着手里的纸懵懵地嗯了一声。
展开纸张一看，里面是一串数字。
这时沐青已经走到身边，时亦寒没时间再走神揣摩，只得收回视线，快速将纸条揣进兜里，重新摆出完美的笑容弧度：“开始吧。”
*
宿舍内
喻观登陆许久没玩的微博，第一件事是点开热搜搜索时亦寒的相关新闻。不出所料，时亦寒的黑稿铺天盖地，根本看不完。
粗略扫了一遍，大到时亦寒不赡养父亲，小到时亦寒给搭档买汉堡不买可乐，啥都能被骂一遍，粉丝和黑子乱斗，硝烟弥漫。
喻观想了想，打开了时亦寒的超话和反黑站，披起马甲直接上场对线。
“喻观，你写论文呢吗？”
听见敲键盘的声音，床上的段沂探了探脑袋，一眼看到了喻观手速飞快，指尖在键盘上肆意飞舞，面无表情地敲下一行又一行回怼的文字。
“嚯……”看着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段沂惊讶到张开了嘴。
“把嘴收收。”喻观还有空回应段沂。
“我问你，游弋的联系方式你有吗？”喻观动作不停。
“游弋？游弋是谁啊？”段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认识这个人。”
喻观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又细问：“你仔细想想，话剧社的社长，游弋。”
“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赶论文赶晕了，我们前几天还跟话剧社一起聚餐了呢……社长是柯羽啊。”
“柯羽……”喻观嘴里喃喃，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个人。
段沂挠了挠后脑勺：“哎呀，你赶论文也得多注意休息啊，你这样我很害怕啊。”
喻观揉了揉太阳穴。
手腕上的贝壳手链碰撞，发出声声脆响，时刻提醒着喻观不是所有事情都回归到进入副本之前。
什么都没变，也许之前本来就没有游弋这个人，但对于他来说，什么都变了。
综艺里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喻观叹了一口气：“没事，我记差了。”
*
洗完澡，时亦寒裸着上半身走出浴室。
他抖了抖上午穿的衣服，正想叠起来，却忽的从兜里掉落出一张纸条，纸条上面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时亦寒蹲下身，将纸条捡起。
指尖缓慢揉捏着纸条边缘，时亦寒想起人群中令人心动的那一瞥，以及在借位时乱了一拍的心跳，不由勾起了唇。
但值得心动的人太多了。
时亦寒想了想，把纸条扔在了一旁，一头扎进软绵的大床内，深深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空调对准赤.裸的上身呼呼直吹，挂着水珠的背部一点一点风干。
即便是这样，时亦寒仍然觉得心烦燥热，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试图入睡失败。
明明忙了一天，满身疲惫，愣是一点困意没有。
……
半晌，时亦寒解锁手机，拿起桌上那张纸条，在添加好友的那栏里输入了这串数字。
对面通过的极快，就好像一直在等他一样。
【Y：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