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公元前五万年前开始使用口头语言, 又在公元前3200年左右才第一次使用书面语言,那是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
赵飞宇不知道羽族人何时开始使用语言沟通,但从周围的小鸟们能噼里啪啦说出好长一段话就知道时间不短了。
有人说, 文字是文明诞生的标志。
那么就让他帮助小鸟们提前迈出这一步吧,这需要走四万多年的一步。
赵飞宇拿过彩鹦的树皮纸, 指着上面他也看不明白的符号说:“文字就是和你这些符号类似的东西,如果有一种符号能把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传达的每一种信息都记录下来,那就是文字了。”
彩鹦挠挠头:“那有什么用?像我这几个符号是在一个部落里学到的,那几个符号是另一个部落学到的,离开了那个部落根本没有鸟看得懂。”
赵飞宇笑了笑说:“那我把这种符号教给部落里的所有鸟呢?如果,我再建立一个机构专门教授这种符号, 所有新出生的幼鸟都必须到那里学习这种符号呢?”
彩鹦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那扑通扑通的声音伴随着血液的涌动让她的身体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中, 既像她第一次喝酒后踏出部落的亢奋, 又好似跨越大洋遇到暴风雨时的惊心动魄。
如果所有鸟都掌握这样的符号会怎样?
信息的传递将会超越时间和空间,所有的传承将会一代一代延续下去,刻在石板上的文字将会流传千古。
在很遥远的未来,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谁,说过什么样的话, 做过什么样的事, 为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我!我就把这个文字!对,文字!弄出来!”彩鹦语无伦次地说,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困难之处, “可是我目前见过的所有符号都只能指向现实当中存在的事物,比如树、太阳……但现实当中不存在的事物又该怎么办呢?”
赵飞宇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提示:“你可以考虑我们说话的发音。”
事实就是如此, 几乎所有的语言都会从表意走向表音,因为它们同样都面对这一困境。古老的文字中,中文使用了形声字,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与中文类似,玛雅文字和楔形文字类似日语的平假名和片假名,有的表意,有的变音。
启发完彩鹦后,赵飞宇就功成身退了,反正他没什么本事造字,怎么造都会有前世的痕迹,那是人类的文字,不是羽族的文字。
所以文字上的事,他还是别瞎掺和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彩鹦就像打了鸡血,浑身多长了几个肝,无时无刻不在考虑文字的事,就连表彰大会都在写写写。
本次的先进代表们一个个走到台上,赵飞宇抱着蛋蛋把铁制的头冠带到他们的头上,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接着,他让蛋蛋也说两句。
没想到蛋蛋夸了他们几句后,就唱起了歌。那是今年开荒时,小鸟们为自己加油鼓劲创作的歌曲,在他的领地里流传很广。
很多鸟在干活时都会唱一唱,所以蛋蛋这一唱就变成了大合唱。
赵飞宇不好意思太过独立独行,也跟着唱了起来。唱完后,他心理隐隐有些触动。
其他季节还有篝火晚会,现在冬天来了,白天暖和的时候大家干活,晚上冷的时候就只能回家在黑暗里长蘑菇了,娱乐活动确实有些少。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到新的一年了,到时候他给大家放个假,想想弄点什么娱乐活动。
不过各种各样复杂的思绪在他走下台,看到彩鹦的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彩鹦用指甲在树皮上划来划去,纠结地说:“唉,‘神子和圣子在台上唱了一首很难听的歌,大家跟着一起合唱’这句话该怎么写呢!”
蛋蛋不开心地说:“虽然爸爸唱得很难听,但我唱得很好听啊!”
禁止拉踩!赵飞宇:……
他们俩明明半斤对八两,唱得都很难听!再说了,彩鹦记录就记录,为什么还要加涉嫌鸟身攻击的形容词!
就这样,彩鹦有事没事写一写,再咨询一下其他鸟儿的意见和建议,写出了一篇力透纸背的雄文,展示给了赵飞宇看。
这是一种有些像拉丁文,又有些像绘画,笔画非常繁复的文字。
赵飞宇,没看懂。
他就看懂了有的地方确实力透纸背,都快划破树皮了。
赵飞宇:“你这写的什么?”
彩鹦:“就是您上次布置给我的任务——新年活动企划书。”
赵飞宇心想,那怪不得力透纸背了,可能写的时候内心很愤怒,还在骂他这个领导。
自从对方做了他的秘书,对他的敬意一天天加深的同时,对他的恨意或许也加深了。其表现在于,彩鹦已经不再张口闭口都是神子大人了。
但作为一个领导,他还是要严格要求对方,指出对方工作成果的缺陷。
比如:“你把数字也搞一搞啊!别用我教你的阿拉伯数字!”
天知道,他看着这花里胡哨的文字中间冒出几个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感受。
彩鹦:“但是这个真的很好用啊!”
他能不知道好不好用吗?蓝星全世界的人都在用。赵飞宇腹诽道,继而说,“我不管,反正数字的表达也要用新的表达。”
彩鹦好像明白了什么:“懂了。神子大人,您用的那种文字和这个数字都是天上的文字吧?所以……”
赵飞宇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给我整个人间的!”
数字符号也完善后,赵飞宇又有新的意见了。
听着彩鹦念她写得内容,准备学习这门文字的赵飞宇,任性地表示:“你这符号太复杂了!简化一下,不然几个鸟学得懂啊!”
比繁体字还复杂几倍,和古埃及人的圣书体有得一拼!和画画似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写一段话岂不是要小半天……他虽然不怕画画,但这不利于传播。
所以,赵飞宇把树皮纸扔到桌上说:“麻烦重写。”
他不要古埃及的篆书——圣书体,他要古埃及人的草书——世俗体!
但是彩鹦改了几版,赵飞宇都不满意:“你这简化了和没简化有什么区别?”
彩鹦委屈地说:“神子大人,我已经把装饰性的部分去掉了!”
赵飞宇:“那非装饰性的部分,你也想办法去掉一些。”
彩鹦哭天抢地地说:“神子大人!我不!您不能玷污我的审美!”
赵飞宇无语地说:“那我自己改了啊!改成什么样,我可不保证。”
彩鹦同意了。
但是赵飞宇头秃了,他也无从下手啊。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在桌子旁边玩水碗里水的蛋蛋,灵机一动。
“蛋蛋!爸爸给你布置一个作业。”赵飞宇拿着树皮纸走到蛋蛋面前,把水碗拿开,放了一张树皮纸上去。
单纯无知的蛋蛋:“什么作业?”
赵飞宇图穷匕见:“把这个抄一遍。”
犹如晴天霹雳,蛋蛋动着自己的小脑瓜找理由拒绝:“爸爸,我还没有手!”
感谢他不像早熟的小鸟,三个月大就有类人形了。
赵飞宇和蔼地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你现在喙也很锋利了,可以用嘴写。”
蛋蛋都能自己磕松子,撕裂肉块了!不愧是猛禽!按羽族一岁前疯长,三岁前快速长,十几岁成熟前缓慢长来看,蛋蛋相当于三岁左右的人类小孩。
鸡娃一些的话,这个年纪可以开始握笔了。
看着眼前树皮纸上复杂的图案,蛋蛋神情呆滞,想不出别的拒绝理由后,他只能眼泪汪汪地说:“爸爸,这个好难啊!我写好久都写不完。”
赵飞宇安慰说:“没关系,你可以写简略一些。”
蛋蛋又活过来了,试探着问:“能有多简略。”
赵飞宇微笑:“只要看得出每个字符之间的区别,想多简略就可以多简略。”
蛋蛋终于甜甜地笑啦。
奋嘴疾书的蛋蛋:这两个字符好像差不多,那后面这个多加一个点。这个好像也差不多,那加两个点,我的嘴最好啄点了。这个字符好多个拐弯啊,就留一个好了!我真是个天才!
……
蛋蛋完工之后,赵飞宇又帮他复核了一下,把明显的错误修正,便把彩鹦叫了过来。
于是短短几小时后,彩鹦见到了她精心创作的文字的简化版。
树皮纸上的文字一个个圆圆胖胖,笔画简单,像儿童涂鸦一般。彩鹦神情呆滞地说:“这是我的文字?”
赵飞宇点点头,两者之间的区别可以说得上是甲骨文和现代汉语的区别。但是没办法,他计划要扫盲,太复杂的文字真不行。
彩鹦凄厉地嘶喊:“不!这不是我的文字!”
可惜她抗议无效,反抗被赵飞宇直接镇压了:“就用这个了,也没让你完全放弃你的文字,以后有鸟愿意学,你也可以教他们,我不反对。”
无奈之下,彩鹦只能挣扎到最后一刻:“那再让我改改!!!”
至少她能让这个文字不再圆圆胖胖,线条苗条优美一些。
羽族都是大嘴巴,没有娱乐活动就整天串门聊八卦,于是新的流言又诞生了。
“你知道吗?圣子三个月大就在老师的指导下,创造出一门文字了!”
“文字是什么?”
“就是一种能把信息记录下来的符号。比如我想和别的鸟说的话,我炼铁的心得,我今天做了什么都可以用这个符号记录下来,也懂这个符号的鸟,看了就知道我传达的信息是什么!”
“听起来好高深哦,我不太听懂!”
“咳咳,其实我也没懂,就背了其他鸟的解释。”
“哇!这么说圣子好棒啊!”
“那当然,圣子可是神子的小孩,怎么可能不聪明!”
打听着奶奶的踪迹,找到这片土地来的年轻喜鹊,听到的第一段对话就是这样奇怪的存在。
“神子?圣子?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