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将会挽救许多人的生命。”
“好。”格雷想象着向导护目镜后亮晶晶的双眼，同意了他的决定。
他的向导总是这个样子，嘴巴硬得像鸭子，内心却柔软的一塌糊涂。
巧克力与碎冰充当了填饱肚子的晚饭。
林辞与格雷躲在无风的冰脊后，因担心被外星生物发现踪迹，没有烧火取暖。
“五公里内，没有外星生命体存在。”格雷的精神力足以同A级向导媲美，但他终归不是向导。如此大面积无目标的使用精神力进行探查还是很费体力的，于是，十公里的探查极限，被他切割成两次完成。
收回精神网，哨兵略有疲惫地向身后的冰墙靠去。
向导的手及时拉住了哨兵的外套。
从东温河一路赶到冰川下，长途跋涉已经足够艰辛，哨兵还包揽了这段时间内全部的守夜任务。
超人也是会累的，只是超人超于常人，所以更能忍耐罢了。
“这儿。”林辞坐在防潮垫上，拍拍自己并拢的大腿，示意哨兵躺下休息。
格雷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想起林辞不久前教会自己的东西……
哨兵顺从地枕上向导的大腿，他确实感到疲倦。
天当被，地做床，呼啸的风在万年寒冰身后张牙舞爪，耀武扬威，而自己周身却围绕着爱人独特的冷香，格雷本来只想暂时休息一下，却意外地陷入了沉睡。
冰天雪地中，恒温的人体是唯一热源，睡着的哨兵自然而然地与向导贴得更近，他不会生病，却依然会冷。
向导看着腿上的男人，并没有将他叫醒，而是自觉担起守夜的任务。
当人类真正脱离族群，只身进入自然的领域时，才能最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不论是哨兵，亦或是向导，无论拥有怎样强悍的实力，终归也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尘埃一粒，沧海一粟。
俯仰于天地间，蓦然垂首，才发现腿上安稳入睡的哨兵，是自己此时此刻唯一的依靠。
睡着的哨兵即使蜷缩起身体，紧紧的护住胸腹脖颈，也仍旧是好大一只。
而这种缺乏安全感的睡姿，让林辞忽然想起，腿上的人其实比自己还要小了一岁。
被照顾的人本应是他。
从身旁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保温毯，林辞为格雷盖住手脚。
但哨兵睡得并不安稳，突然盖上来的绒毯让他眼球微颤。不过两秒，格雷睁开双眼。
林辞有些自责：“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格雷却还是坐了起来：“我需要确保十公里范围内是安全的。”
说着，哨兵再次调动精神力，向更远的地方探查过去。
略过前五公里，格雷加强对精神网末端的控制，快速而仔细地探查着冰原。
纵横交错的冰脊，形态万千的冰塔，鳞次栉比的冰棱，曲折幽深的冰洞……东北方的最远端，还有一个小型的高原冰湖，因温度和氧气含量，里面不可能存在任何鱼藻虾蟹。
一切都是那么得平静，正常。
正常？
不对！
格雷忽然皱紧眉头。冰原的平均海拔在6500米左右，最高处甚至超过7000米，这里终年被冰雪覆盖，气温可达零下六十摄氏度，所有的水汽几乎都被凝结成冰，这高原湖泊是哪里来的？
瞬间收回四散的精神网触端，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奔向异样的湖泊。这样一来，哨兵精神力的可探查范围将得到延长，可探知的信息也会更多。
小型湖泊处无风，气温较之其他地区高出30℃有余，是以，除了湖泊边缘略有结冻，湖中心的水面宛如一面漆黑的铜镜，拓下了天幕中璀璨的群星。
四周一片安静，毫无生命存在的痕迹。但格雷知道，那东西，一定在这里。
哨兵尝试将精神力继续延伸至湖面以下，但这样的行为对他而言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探查到水下十米左右，他的精神力再也无法继续潜入。
格雷收回精神力。
“怎么样？”林辞见男人睁开眼，询问。
格雷略一沉吟，如实回答：“找到了。”
“在哪里？有多少？”林辞追问。
格雷摇头：“我们可能需要去近处探查。”
格雷说罢，林辞立刻从地上站起，开始收拾装备。
“明天去也可以，今天太晚了。”格雷伸手拦住向导的动作。
“不，我们又不是去打架。在尽量不惊动那东西的情况下，只要探查清楚情况，我们就立刻离开。越快越好。”
……
低海拔地区负重步行十公里一般要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不等。
但这里是世界第三极。
林辞的身体条件和能力无法支持他快速行军，从19点发现冰湖，到真正看到那一湖繁星，两人整整耗费了六个小时。
像是跨过一道无形的门，进入了另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虽然温度依然在零下二十度左右，但陡然升高的气温还是让向哨二人感到温暖。
冰湖区域内很静，无风无声。
林辞不敢说话，只好在男人手心写字，同格雷交流。
怎么办？——林辞在格雷手心写到，皮毛手套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在这里都变得极为明显，林辞写着写着，手上的力道便放轻到几乎难以感知。
好在，格雷是哨兵。他捏捏林辞的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又点点冰湖：刚刚的探查中只有湖水内部他无法搜索，那东西大概率就在湖中。
拉着林辞，悄无声息地躲到一块巨型冰塔后，格雷将人护在身后，操纵精神力探入湖中——这种无踪无形的奇异生物体，唯一可以被人类感知探查到的，一是本体温度，二就是精神力。
湖中水域的温度并不完全一致，格雷的精神探测束在各个高温区扫荡游移——有了！
这是一片无规则的温暖水流，所处空间大概是一个长宽高各为十五米的水立方体，就在这个立方体中，格雷探知到数个精神力正在发出代表着“沉睡”频率的电波。
一，二，三……十三。
边长十五米的立方体中共有十三个精神体。
太多了。
格雷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他在脑中计算自己使用吞噬能力，能否一次性解决这十三个精神体。
如果不能一次解决，无论是放走一个，还是让它们找到自爆的机会，两人都会被拉入极端危险的境地……
“小心！”巨大的拉力伴着林辞的提醒，将两人拖行至十米开外。
是林辞的精神力。
两人刚刚站定的地方忽然遭到看不见的攻击，碎石碎冰轰然飞上二十米高的天空，再天女散花般砸落下来，彻底打破了冰湖区域的平静。
站定的瞬间，格雷立刻强化了身体机能，并飞速转身，将林辞完全护在身下。
石块冰凌高速坠下，敲击在哨兵身体上，发出宛如与金属碰撞的巨响，然后再次被弹飞出去。
格雷一面护住林辞，一面自责：是他的疏忽，他竟没发现还有一个精神力！
但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唤醒了水中的十三个精神体！
密集下落的石块冰棱变得稀疏，格雷趁机抱起林辞，退出危险区，数步飞移，站定在一座山脊脚下，两人背贴几十米厚的山峰，格雷向林辞汇报道：“一共有十四个，其中十三个在水底休眠，但刚刚……那十三个开始苏醒了。”
虽然看不见外星生物的实体，但有了准备后，只凭借本能，格雷也能感知到，刚刚袭击他们的外星生命体正对两人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你是靠吞噬精神力解决它们的吗？”向导一直很聪明。
格雷点头。
“只靠你自己，对付那十三个，有把握吗？”
格雷一愣，回头看着向导。
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息从向导身上传来，那种专属特殊的冷香瞬间浓烈了十倍有余——林辞放出了什么东西——那是向导的精神力。
“能。”格雷点头，他的精神束还有部分留在湖中，持续不断的探知着十三个精神体的状态：“它们苏醒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会将他们全部吸收。”
这样的情况，无论格雷究竟有几成把握，他都必须将同时解决十三个精神力的可能性变成百分之百——他不能让林辞面对外星生物体自爆所带来的伤害。
“这个暂时归我，那十三个归你。”得到哨兵肯定的回答，林辞来不及多说，便将格雷推了出去。
哨兵有一瞬间的犹豫，转身看向林辞。
“相信我。”
轰！
飞舞的烟尘雪沫中，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清。
格雷却猛然抬头，看向山巅。
“快去！我等你回来！”十几米高的雪峰之巅，渺小的黑色人影喘着粗气。
格雷仍旧无法安心，紧握的拳几乎要将皮手套挤碎成灰。但他确实不能放任那十三个怪物苏醒，两人现下没有任何武器，只能依靠自身力量战斗。
同时面对十四只拥有精神力的未知怪物，他们没有胜算。
“你的精神力也能化形吗？”山峰之上，渺小的向导对着虚空挑衅。
不知这怪物是真的能理解人类的语言，还是单纯想要逐个击破向导哨兵，柿子挑软的捏，又一记无形的攻击在林辞身侧炸开。
不能再犹豫了。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水中的东西，再返回来处理这只负责守卫的家伙。
接连响起的爆炸声中，格雷瞬移到冰湖边，将身体强化至毛发后，脱掉外衣，跃入水中。
距离越近，他的精神力强度越大，而且，若这些东西真的爆炸，湖水或许能够成为一道减轻爆炸威力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