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枝予跟靳洲说过, 他在情动的时候,低哑的声音有一些性感。
其实不是‘有一些’性感,是‘特别’的性感。
能蛊惑人心的那种。
安枝予被蛊惑到了, 没了思考, 也不想思考,细白的手臂攀上他肩, 她仰头吻住他,在所有动作都失控的前一秒,她说:“你。”
肩带被他用牙齿衔落,吻落在她锁骨上。
床笫间, 是靳洲从不掩饰自己的时候。
对她, 除了有情感上的依恋, 也有身体上的渴求。
所以他会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完全纵着自己的性子。
折腾她,把她弄哭。
窗外一轮皎白, 室内满是涣散的沙哑。
他在她身后, 扣着她手举过头顶,唇咬在她肩膀的时候,安枝予又听到了他从喉咙里溢出的, 极为性感的声音......
*
靳氏集团的假期一直跟着法定走。
但是安枝予公司就不一样了,年前两天就放了假。
上段时间, 靳洲把手里的工作都忙完了, 但他习惯以身作则,所以公司还是会去, 但是具体几点去就说不准了。
十点半的时候, 靳洲把安枝予送到了长安花园,见他把车往车位里停, 安枝予拽了拽他袖子:“你别上去了,赶紧回公司吧!”
都到楼下了,哪有不上去的道理,何况后备箱里还有东西。
“不急这一会儿,正好我上去跟妈说一下过年的事情。”
安枝予愣了一下:“不是说晚上再说的吗?”
“来都来了,就现在说吧!”
而且这事,宜早不宜晚。
把后备箱里大大小小的年货礼盒拎下来后,靳洲突然有点不放心:“等下妈要是不答应,你记得在旁边帮我说点好话。”
安枝予嘴上答应得爽快:“行。”
到了楼上,安枝予刚要去敲门,靳洲突然喊住她:“等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安枝予忍不住笑出声:“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能不紧张吗?
今年是他作为女婿,第一次上门给丈母娘送礼,其实送礼事小,主要是要把房文敏请去他们那过年。万一没请动,留丈母娘一个人在家过年,他怕安枝予心里头难受。
“那我敲门喽?”
靳洲点头。
结果安枝予刚把手抬起来,门从里面打开了。
“哟,枝予回来啦!”是楼上的苌其芬。
“苌阿姨。”
“苌阿姨。”
安枝予和靳洲先后礼貌喊了声。
苌其芬眼睛一亮,忙扭头往客厅喊:“文敏,你女婿也来了!”
房文敏从里面小跑出来,表情略显意外:“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苌其芬眼睛尖,看见靳洲两手拎满了东西:“当然是给你这个丈母娘送礼来了呀!”
房文敏把苌其芬拽到一边:“快进来吧。”
苌其芬也不走了,跟在靳洲身后回了客厅,一双眼睛盯着靳洲手里的东西看。
有钱的女婿就是不一样,送的东西都只听过没见过。
靳洲把昨晚和安枝予去商场买的东西都放到了沙发扶手边,尽量不挡着人。
似乎是被他绝口不提的低调意外到,苌其芬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在沙发边站着也不坐,表情还有点拘谨,房文敏笑了声:“坐啊,到家了还客气什么?”
她这么一说,靳洲就忙坐下了。
眼看着苌其芬也跟着坐到了另一边,房文敏“嗳”了声:“你不是说要回去腌鱼吗?”
这逐客令下的,苌其芬撇嘴,“枝予都好久没回来了,我多看看她不行啊!”
可真会找理由。
房文敏和她处得好,走不走也随她。
以前靳洲过来,坐姿都比较随意,有时靠着,有时双肘压着膝盖,像今天这样后脊挺直坐姿端正倒是不多。
房文敏心思细腻,看出他可能是有事要说。
不过她倒是没有直接问,“枝予说你们公司要前年一天才放假,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没等靳洲开口,苌其芬在一旁接住话:“人家董事长又不用打卡,那不是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吗!”
这话就说的让靳洲略显尴尬了。
他笑了笑:“倒也不是那么没有拘束。”
苌其芬听他这么说,也随之附和着:“也对,领导以身作则,那公司才会越做越大!”
说完,她看向安枝予:“枝予,你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今年你妈妈可要自己过年喽!”
房文敏愠了她一眼:“看你这话说的,她又不是远嫁。”
她话音落地,靳洲喊了声妈:“今年过年我想让您跟我们一块过。”
房文敏先是一怔,蓦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不过去了!”
她的顾虑,靳洲当然都知道。
虽说在外人看来,他的家世的确不一般,但他父母都很随和,特别是他母亲乔梦,从来没有问过安枝予的家庭背景,当然,不问不代表她不知道,但既然知道却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一个“不”字,那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更别说他爷爷奶奶了,看过安枝予的照片后,就满意得不得了,还说终于有人肯要他们这个孙子了。
当时乔梦原话转达的时候,靳洲还为此失笑。
“妈,让您跟我们一块过年这事,不是我随口一提,当然,我也尊重您,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去也行,那我就和枝予回来陪您一起过。”
房文敏眉头一皱:“你这孩子!”
靳洲笑了笑:“没事,反正住得也不远,大年三十我和枝予过来陪您,初一早上我们再回去。”
这岂不是把婆家和娘家本该的礼节颠倒了?
房文敏被他这两句话架得上不去下不来的,一脸为难。
靳洲往后坐了坐,手在安枝予身后碰了碰,示意她帮着劝劝。
虽说安枝予也想和自己的母亲一块儿过年,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
自己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光是这一点,就让房文敏觉得很对不起她。
尽管她自己从不在意。
但和靳洲在一起后,很多过去她不曾介意的,都成了她自卑的源头。
她都能有这种感觉,那母亲更不会比她少。
所以安枝予不想她有一丝一毫的为难和不情愿。
“妈,”安枝予碰了碰她胳膊:“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没事的,到时候你把饭做的迟一点,我吃完就过来陪你。”
房文敏可一点都不想她因为这点事被婆家说道,虽说上次和靳洲父母见面颇为愉快,但......
她看向靳洲:“要不这样吧,大年三十你们陪父母还有两位老人过,初一中午再来我这边吃个午饭。”
以为自己的让步能让靳洲妥协,结果却听他说。
“没事儿,就照我之前说的,大年三十我和枝予过来陪您,初一早上我们再回去。”
见过犟的,没见过他这么犟的,比她还犟。
这时,一直没插嘴的苌其芬开口了:“你就别让俩孩子为难了,去就去呗,你看人家一楼江凤华两口子,想去女婿家过年都想疯了,结果呢?”
结果女婿从来都只字不提。
可人家是人家。
房文敏不予苟同。
客厅里因为房文敏垂着眉眼、深拧的眉头而陷入一阵安静。
而在那片安静里,靳洲拿出手机给乔梦发了条短信:【枝予妈妈不答应。】
英国那边这会儿是深夜。
靳洲也就是情急才求救于她,没想到短信发过去没半分钟,乔梦短信回过来了。
【等我五分钟,我去楼下把你爷爷喊起来!】
估计是老人穿衣起床花了些时间,靳洲等了十分钟,在房文敏依旧没有答应的时候,乔梦视频电话打过来了。
屏幕里是一张老人的脸,虽然眼周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精神很是矍铄。
“洲洲啊!”
【洲洲】这个名字也就他爷爷这么叫他,全天下独一份的那种。
可还有外人在,靳洲面色窘了一下:“爷爷,您怎么还没睡?”
老人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从儿媳妇那里知道了让他宝贝孙子为难的来龙去脉。
“我刚刚睡着了,但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客厅里安静,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靳洲这边。
靳洲不露声色:“什么事,您说。”
老人叹了口气:“孙媳妇不是独生女嘛,这大年三十,你可不能让她妈妈一个人落了单,听见没有?”
靳洲点头:“我知道,到时候我和枝予先——”
没等他把话说完,房文敏就急急喊了声:“靳洲!”
靳洲抬头看她。
房文敏无奈又没辙:“我去,我去!”
靳洲笑了,低头看向屏幕:“行,那到时候咱们在一块儿过年!”
没枉他半夜起来!
看来重要关头,还得他这个老人家出面。
“那好那好,”老人笑得眼角纹愈加深了:“想想就开心啊,后天就能见到孙媳妇了!”说完,他又急急加了一句:“还有孙媳妇妈妈!”
老人家哎呀呀一声:“得是什么样的妈妈,能教出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儿啊!”
回去的路上,安枝予忍不住‘数落’他:“你可真厉害,大半夜的都能把爷爷搬出来帮忙!”
“老人家嘛,说话总是比我这个晚辈有分量。”
安枝予扭头睨他一眼:“所以这事,你提前就跟爷爷说过了?”
“那倒没有,”靳洲也没瞒她:“我就只跟爸妈说过。”
但他跟乔梦说这事的时候,乔梦是举双手赞成的。
*
大年三十前一天傍晚,乔梦夫妻俩,还有靳洲爷爷奶奶坐飞机抵达机场。
靳洲和安枝予一起去接的机。
虽说是第一次见孙媳妇,但两位老人却热情熟络地好像和她认识很久了似了。
靳洲奶奶一路握着安枝予的手,将她和靳洲从认识到领证问了个精细。
安枝予只能捡能说的说。
就这都能让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一部甜甜的偶像剧啊!”
回到家,靳洲奶奶握着安枝予的手依旧没有松,“孙媳妇,明天一大早,你让靳洲去接你妈妈,你就在家陪我,行不行啊?”她还想再听一点甜甜偶像剧的番外。
安枝予点头,“当然行了!”
靳洲爷爷站在楼梯那儿往上看:“你这房子太小了!”
乔梦一秒懂了老人的意思:“爸,您就放心吧,翠园那儿不是还有一套嘛,绝对不会委屈您重孙子的!”
老爷子扭头看她,表情不乐意了:“光一个重孙子哪够!”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到时候让您家洲洲给你生一个足球队!”
这话说的就不现实了。
老爷子不和她说,目光落到安枝予脸上,毕竟生孩子这事是孙媳妇做主。
“孙媳妇,爷爷要求不高,两个就行,一男一女,正好凑一个好字!”
安枝予表情尴尬着,但这个时候除了点头就只能点头。
虽然知道她是被逼无奈,但依旧不减靳洲心里的期待。
晚饭后,靳洲给家里的阿姨放了假,让她正月初八再回来。
乔梦满肚子意见:“明天枝予妈妈就来了,你这时候给人家放假,家里的饭谁做?”
靳洲早就安排好了:“轩庭的刘厨会过来。”他说是靳氏旗下轩庭酒店的主厨。
“那家里这几天换洗的衣服呢,家里的卫生呢?”
靳洲觉得她操心太多了:“有物业在,你担心这些干嘛?”
乔梦嗓子里一噎:“问问不行吗?”
从英国回来的路上,乔梦就在犹豫一件事:“今年闫嗔爸爸不回来,我想着要不要把她们一家也喊过来一块儿过年。”
靳洲摇头:“正月里再把他们喊过来吃饭吧。”
乔梦撇嘴:“闫嗔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没错,但一喊就是四口。
靳洲有他的顾虑:“人太多的话,枝予母亲会尴尬的。”
乔梦先是一愣,而后抿嘴笑:“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这儿子当的还挺称职。”
靳洲开她玩笑:“你不嫉妒就好。”
这话说的,她有什么好嫉妒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何况她常年不在国内,能有个老人对自家儿子嘘寒问暖,她可没有那些个小肚鸡肠。
乔梦问:“你平时都多久去丈母娘那一次?”
“每个周六都会去。”
还挺频繁。
乔梦就好像在打探别人家的八卦似的:“那她对你好吗?”
靳洲朝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没你话多。”
乔梦:“......”
玩笑归玩笑,靳洲实话实说:“对我挺好的,每次回去,她都会做一大桌的菜。上次还给我织了一件羊毛衫。”
那可以啊,丈母娘都拿下了,那丈母娘的女儿也不远了。
不过话说回来,乔梦问他:“你这暗恋的窗户纸准备什么时候捅破?”
靳洲皱眉:“为什么要捅破?”他从从打算让安枝予知道这件事。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女主知道自己原来是被男主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一感动——”
靳洲打断她:“我要的不是她的感动。”
乔梦被他此时认真的表情震住了,短暂怔愣后,她轻叹一口气:“你啊,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的这句担忧在靳洲心里盘旋了好一会儿。
眼看都十一点了,靳兆祁从一楼卧室里出来,见他母亲还在拉着安枝予的手话家常。
“妈,您也去休息吧,爸都靠着床背打盹了。”说着,他朝沙发里的靳洲使了个眼色。
其实靳洲早就想带安枝予回楼上了,可老人拉着她在那聊得热乎,他也不好打断。
目光落到安枝予脸上,见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靳洲突然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倒是靳洲奶奶,一手托着安枝予的掌心,一手覆着她手背,轻声细语地问:“枝予,你困吗?”
如果是平时工作日,这个点,靳洲早就让她上床了。
但现在放假,而且老人这么远回来一趟,那份热情,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很感动。
安枝予摇头说不困,“我再陪您聊会儿。”
再聊不知得聊到什么时候。
靳洲从沙发里站起来:“奶奶,您不是想抱重孙的吗?”
奶奶扭头看她,反应几秒后,顿悟了他的深意:“对对对,是太晚了。”
她还要抱重孙了,再这么聊下去,她抱重孙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一天。
奶奶主动松开安枝予的手:“孙媳妇,你赶紧和靳洲回楼上吧,明天,明天咱们再聊!”
她自己走了不说,还把儿子靳兆祁也拉走了。
安枝予怔在沙发里,对‘局势’的突然反转一时没摸着头脑。
靳洲将她从沙发里拉起来:“不困吗?”
安枝予摇头说不困,见他盯着自己看,还以为他不信。
“没骗你,我真不困。”主要是她今天早上九点才起床。
靳洲抿唇笑,“所以可以熬夜的意思?”
安枝予没去深想他话里的意思,“熬夜干嘛?”
她扑簌着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让靳洲一双笑眼里有深意露出来:“我刚刚跟奶奶说了什么?”
他跟奶奶说到了重孙......
安枝予眸光顿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奶奶为什么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安枝予脸一红,挣开他手:“想什么呢你!”说完,她转身,一路小跑地回了楼上。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靳洲眉心现出思忖。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想给他生个孩子的打算,是吗?
他缓缓坐回到沙发里,腰弯着,双肘压着膝盖。
他在思考,在犹豫,在想乔梦之前说的那句话:你啊,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以前他并不觉得自己贪心,那段时间,他甚至想着能多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可人的欲望会随着得到而越来越不能被满足。
感动......
这要放在以前,都是他的奢望,如今他却完全不能满足于此。
可如果真的被她知道,又完全不会牵扯出其他,他倒也不担心,可很多事情并不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不允许有任何‘万一’的可能性。
压着的腰缓缓直起,靳洲看了眼时间,又扭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都不来找自己呢?
心里烦躁得厉害,他仰靠着沙发闭了会眼睛,以为思绪会渐渐平静,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平静不说,还更加乱了。
*
安枝予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人。
她看了眼时间,离她上楼都过去半个小时了。
这么久不回来,难道是去爷爷奶奶那边,又或者去了三楼?
安枝予在床边坐了会儿,最后实在没忍住,她她回衣帽间拿了件外套披上,下了楼。
靳洲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后就去了院子里。
风吹树叶,簌声阵阵。
靳洲一手插在口袋,一手举着手机,“初三中午过来吃饭。”
岑颂自己无所谓:“回头我问问嗔嗔,”说完,他笑了声:“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这事?”
是,也不全是。
靳洲沉默,不知道要怎么把他心里的纠结说给他听。
认识这么多年了,岑颂太了解他了:“心情不好?”
“没有。”
都说女人喜欢嘴硬,他一个大男人,也丝毫不差在哪儿。
岑颂直接戳破他:“我发现你这个婚结的,人都比以前多愁善感了!”
靳洲:“......”
电话那头拖腔带调地喊了声“靳总~”,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他现在一个将老婆身心完全拿捏在手里的人,已经无法体会到靳总的烦恼和忧愁了。
他说:“你的气魄呢?果决呢?不要多,拿出十分之一来,别说一个安枝予,就是十个安枝予,你要想收入囊中,那都不在话下。”
靳洲不想听他说这种‘废话’:“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腰疼......
他的体力,一晚八次都不会腰疼。
腹诽完,岑颂言归正传:“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爽快点?”
靳洲抬头,凝眸看向二楼亮着灯的落地窗,明明没有人,却好像能看见她的影子......
凉风把他的声音吹散:“你暗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