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庭靠在厉海身上,好像睡着了一样,范筹给他卸手铐,同时问厉海:“现在咋办?要不要找李木匠来看看?”
厉海郁闷得在眉心揪出个疙瘩,双手架霍振庭胳肢窝底下,把人往巡捕房外面拖:“我先带他回家泡热水澡,晚点他如果还有不舒服再找李木匠。”
三人快挪进警车里时,卓法医追出来,左手拿块止血胶布,右手捏一片透明玻璃:“厉探长,我给你包扎一下。”
厉海把昏昏沉沉的霍振庭塞进汽车后座,自己也马不停蹄钻进去,从车窗探出条臂膀跟半拉脑袋指挥范筹去找车钥匙,并拒绝法医同事:“没事,不用,不流血了。”
“不行,容易感染。”卓大夫说着拉住厉海手掌。
厉海哎呦一声痛叫:“你干嘛!?”
卓法医说是要给他包扎,结果按着他手掌,从本来已经止住血的创口里硬是又挤出两滴血抹在小玻璃片上,然后才给倒霉的厉探长掌侧贴起止血胶布:“你‘护身符’蛮高级,我研究一下。”
厉海气不打一处来:“有毛病!都说是玄学了,你研究个屁啊?”
卓大夫置若惘闻,自顾自用手掌遮住显微镜上用于观察样本的载玻片,一溜烟跑回巡捕房实验室。
范筹这时也刚好拿来车钥匙,快马加鞭发动汽车。
霍振庭躺在后座上腿伸不直,汽车晃动起来他身体难受,一脚踹厉海肩膀上,口齿含糊哭唧唧抱怨:“庭庭……热呀!”
厉海和范筹同时出声支应:“热?”/“这回怎么是热呢?”
霍振庭上次在楚县撞邪之后冷得要死,泡了一个钟头热水澡才缓过来,所以厉海才第一时间要带他回家泡澡。
范筹则忽然感觉有点瘆的慌,但既然想到些许端倪,又不得不给厉海解释,结结巴巴开口:“老大,可能……可能……是烧死鬼。”
厉海攒眉怒目:“连洲?册那!他不能好好说话?干嘛上庭庭的身?”
范筹脸色后悔到发苦:“我们哪敢和他说话!庭庭一到江边就说‘那个男的’好生气,好吓人。我说那咱们就不过去了吧,然后就站得老远看火华哥他们封锁现场。
后来卓大夫说焦尸抠不下来,粘汽车座椅上了。火华哥他们为了把焦尸弄出来,又开始拆座椅。
我和庭庭一直站在警戒带外面,直到他们做完现场采证和收尸,抬一堆东西往车上放,我们也要上车的嘛,结果还没等走到汽车跟前,庭庭忽然大叫一声‘别打我’,就开始发疯,逮着人就打,抓着人就咬,像狂犬病一样,把我们都快吓死了。”
“好大火气!”厉海由衷感慨,随即想起想起温纶告诉他,盛祺福撬了连洲女朋友之后,把柳莺莺拱手送给连洲撒火。
这人做了鬼都不能冷静点,想必柳莺莺在他手里也遭过大罪。
所以温纶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给火气很大的连公子安排了场轰轰烈烈的火葬。
范筹从后视镜里瞥厉海,神情战战兢兢:“老大,你说……烧死鬼……现在,不会还在巡捕房吧?……或,或者跟着我们?”
厉海的寒毛也往起竖了竖,脸色审慎揭开手上止血胶布,往好兄弟脖子上抹两下:“……给你盖个章。”
“谢谢老大。”范筹诚恳道谢,心里踏实许多。
厉海叹气:“以前李木匠说过,庭庭八字轻,得离这种事远点,你看别人都没事……”
他话没说完又被霍振庭一脚踹中胳膊,身体砰一声撞车门上。
厉二爷毫无脾气地默默按住小傻子双脚,把皮鞋给他扒下去。继续对范筹道:“你看死鬼不找别人专找他,所以你也别太在意邪不邪的那些东西。”
范筹讷讷点头:“嗯好,老大你也不要太紧张。你想那些东西,就算庭庭看不见,也都在那里的嘛,从前咱们不知道,也过得挺好,从来没怕过。”
他老大附和:“对,没怕过。”
他俩心照不宣的表面安抚对方,实际全在劝慰自己。
怂得要命,还死要面子。
霍振庭这期间一直在用两只大脚丫子蹬厉海屁股,要不是车门锁得够牢靠,厉海已经被他踢下车。
小傻子热得浑身酸疼,踢不动厉海也伸不开腿,一只手横眼睛上呜呜啜泣,另只手胡乱撕扯衣襟:“热死了,庭庭要出去……热死了!”
厉海见状连忙弯腰揪住霍振庭衣襟,防止他在车上把自己扒光。
范筹在前方边开车边支招:“老大,你把车窗摇开,车里是挺热的。”
厉海颇感头疼:“他身上不热,吹大风要着凉的。”
范筹顿感技穷,长吁短叹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好厉府距离巡捕房只有二十分钟车程,霍振庭挣巴着扯开几颗衣扣的工夫,范筹已经把他们送到家门口。
厉海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光脚的傻媳妇从车里拽出来扛背上往院子里跑。
范筹拎霍振庭两只皮鞋在后头追:“老大,还有啥要我帮忙的不?”
厉海稍微放慢脚步:“我摩托车搁在水月局戏楼后巷,你等会儿抽空去给我骑回来。”
范筹自然忙不迭答应下来,听见水月局忽然想起温纶,一路小跑仍坚持告状:“火华哥刚收队时叫人去逮捕巩才英,我看他是不想往正路上查了,那温纶咋办?”
厉海负重疾行累得呼呼喘气,腾不出冗余气息跟范筹闲聊,一鼓作气把霍振庭背回屋放床上,才喘着粗气告诉对方:“温纶已经被我逮去拘留房,你下午有空可以跟他聊聊,客气点,蛮可怜个人。
火华哥有别的计划,你别给人添乱。”
范筹惊讶:“老大,你真厉害。”
厉海抹一把脑门:“那得是……我不厉害谁厉害?”
范筹伸手指霍振庭:“庭庭真没事?”
霍振庭滚到床上后,迷迷糊糊薅过毛熊公仔,把脸上泪水汗水一股脑蹭上去,掩面哀号,越哭越大声:“灰灰,阿拉难受,热死庭庭了……妈妈!庭庭要妈妈。”
厉海一脸苦大愁深跟好兄弟分析:“应该没事,要不泡个凉水澡吧……你去帮我放一缸凉水,别太凉。”
“别太凉的凉水?”范筹凑和理解,进浴室往澡盆里哗哗放凉水同时拧开一丢丢热水阀,给凉水注入少许沐浴之魂。
等范筹调妥低温洗澡水出来的时候,霍振庭已经哭傻了,揪住要给他脱衣裳的厉海,一叠声喊妈。
厉海随弯就曲相当体贴,把脱到半裸的巨型儿童抱起来:“庭庭乖哦,妈妈带你去泡凉水,等下就不热了喏。”一边哄一边摇摇晃晃往浴室挪。
范筹想帮忙但插不上手。
霍振庭两条大长腿很不雅观地紧紧盘在厉海腰间,双臂搂厉海脑袋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妈——庭庭想妈妈。”
厉海根本没眼睛看路,亏得这是他自己房间,不必睁眼也能勉强摸去盥洗室。
范筹心想就算霍太太在世,八成也抱不动这么大儿子。
亏得这是老大,要换成自己……换成自己……
小范警官脸上蓦地涨红,不敢继续胡思乱想,干咳一声板正面孔:“老大,那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哦!”
“嗯嗯!”厉二爷忙里偷闲答应一声,晃进浴室,哗啦一声俩人一起蹲进半凉洗澡水中。
满缸水登时漾出一大半。
厉海冷得一哆嗦,霍振庭扯嗓门大叫:“妈——冷!”
“你到底冷还是热啊?……阿嚏!”
浴室里好一个鸡飞狗跳。
范筹帮他们把门掩上,转身正要走,却被一脸探究神色的年长管家吓一跳:“丁叔!你咋走路没点动静?”
丁叔抬脚在地砖上跺两下,证明自己有动静,是范筹耳背:“二爷咋回来了?霍公子怎么回事?怎地连‘妈’都叫上了?”
范筹替浴室俩人解释:“庭庭被‘脏东西’吓着了,正难受呢。”
丁叔惊诧兼担忧:“我这就叫人去给霍公子找大夫?”
他话音未落,浴室里忽然传出几声细碎呻吟,打着颤,缠缠绵绵,好似俩人在亲嘴。
范筹连忙揽丁管家胳膊往外走:“暂且还不用,等二爷自己照应看看,他不行再找大夫。”
小傻子趴在厉二爷身上喊妈的时候,二爷铁定是“不行”的,乱七八糟杂念邪念皆翻不起波澜。
但这位漂亮的傻公子一阵糊涂一阵明白,在厉二少紧实的胸膛上摸两把又认出这是他老公。呜咽一声把脸贴上去告状:“哈尼,有坏人……他要打庭庭!哈尼抱抱庭庭。”
厉海当机立断切换角色,扯条毛巾给霍振庭擦脸,同时假装朝外边沉声呵斥:“谁敢打庭庭,老子弄死他!”
然后转回脸亲霍振庭脸颊:“坏人被哈尼打跑了,庭庭不怕哦。”
小傻子委屈巴拉搂他老公脖颈哼唧:“庭庭打不过坏人,庭庭不当警察了,庭庭只会给哈尼生宝宝。”
厉海心说生宝宝你也不行的好吧?但是算了,爷是图你好看,又没图你会生,咱俩还是别太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了……
【作话】
【此处应有补丁,老地方同步。】
零点熬不住了,以后还是尽量早点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