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吃还得管送，池跃套着沈浩澄一件旧羽绒服，发现了什么好事似的，一路情绪高涨，
“沈律，明天元宵节，你怎么过？”
“你怎么过？”反问是最好的不答。
“我……”池跃问完了别人才认真想自己，“听说H市的元宵灯会办得特好，小时候家里不领我来，嫌折腾，大些总被功课拴着，腾不出空儿，后来读大学了这事儿那事儿的也没来成，如今总算在这儿工作了，必须凑凑热闹。”
“挺远的，你咋去？”灯会一直设在老城区，沈浩澄问。
池跃没想这节，闻问立刻就打沈浩澄的主意，“沈律自个儿在家窝着？反正没事儿，一起去呗！”
沈浩澄不由好笑，“我是你的上级还是司机？”
池跃也学到了熟不讲理的门道，刚笑；“别那么……”
突然瞄到路边有人打架。
车速不快。
池跃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看清是个男人在打女人，马上就说，“停车！沈律，停车！”
时间不早，夜晚寒冷，机动车道上川流不息，人行路上却很清静。
沈浩澄下意识地踩了刹车，想起这里大概不准临停的时候已经晚了。
池跃推开车门就奔出去。
身上的羽绒服过长，为了保证速度，他是提着两个下摆往前冲的。
那个姿势也太好笑。
沈浩澄咧嘴叹一口气，把车向前滑了一段，找个准停的地方泊好，锁门下去，给见义勇为的池跃当后盾。
池跃已跟男人纠缠起来，“谁允许你打人的？”
“用他妈你管？”
“我就管！当街殴打他人，伤害女性身体……”眼见男人恶狠狠地冲自己来，池跃提着羽绒服下摆防范着，“最少治安拘留。”
打人的男子看清池跃白嫩瘦削不甚健硕，气焰更盛，“拘！来拘！”
沈浩澄眼见他一肘子就把池跃击退了好几步，裹着大羽绒服的小助理趔趔趄趄地向后踉跄，使劲儿维持着身体平衡，心里立刻起了些火，疾步上前，横臂就把那人挡住，“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男人打起了性，横眉立眼地看来，瞧清沈浩澄一副威严健硕，气势稍稍一凝。
“我是律师。”沈浩澄冷冷地说，“你欺凌妇女在前殴打他人在后，我要告你寻衅滋事。”
“律师吓唬谁啊？有什么了不起吗？”男人已经心虚，强装镇定地道，“我自己家的事儿，用得着你们插手？我打他了吗？打了吗？谁看着了？”
池跃气得不行，提着羽绒服就奔回来，抬腿就踢那人。
“哎，”男人不躲，“看着没有？谁打谁嗨？”
沈浩澄用另外一只手臂把池跃架住，声音仍冷，“现在的法律对家暴的容忍度很低，你不用这么嚣张。”
一直在旁边哭的女人赶紧凑过来，“没家暴啊！我们就是吵几句嘴，你们别瞎说。”
池跃鼻子都气歪了，“你什么人？活该挨揍！”
“我乐意！”女人脸颊青肿口鼻挂血，样子特别难看。
沈浩澄拽着斗鸡般的池跃，缓缓扫视一下四周，好整以暇地道，“我猜你们是在装法盲，但对H市的天眼工程不够信赖，有没有打人算不算家暴，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
男人更加害怕起来，迅速瞄瞄四周，吼那女子，“别废话了！回家！”
“回家？”沈浩澄声音如冰，“我当了十来年的律师，肢体条件也还凑合，敢跑我就阻止，你试试能不能好好走？打坏了你也是正当防卫，有监控，有我的从业资历，你说警方会相信谁？”
男人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你……犯得着吗？我媳妇儿都不追究……”
“犯得着。”沈浩澄淡淡地说，“维护社会稳定，促使妇女学会保障自身权益，我是法律工作者，有这个责任。而且……”他把声音拖长了些，“你还和我的助理发生了肢体冲撞，他吃亏了。”
男人气焰全消，“那……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沈浩澄往前指指，“一千多米拐弯，就是派出所。这道我熟。你这么多过剩的荷尔蒙，打完了老婆还想打劝架的，也不用坐车过去，咱们腿儿着吧！”
男人缓缓转身，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女人，突然撒腿就跑。
沈浩澄大步追上，抬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有些轻蔑地说，“告诉你了，我肢体条件不错，现在这些行为都算正当防卫。”
池跃哈哈乐了，“小样儿的，还跑！俩腿接一块儿都没沈律长，也就打打女人。”
这话说的，好像刚才没被人家推出去老远。
“走吧愿意挨打的媳妇儿？”他还意犹未尽，“我猜你也捞不着管钱，看看这破爷们怎么交治安罚款吧！”
女人又哭起来，使劲儿央求，“他是犯了混了，求求你们放他一码！”
沈浩澄心硬得狠，根本不听女人啰嗦，揪住龇牙咧嘴往起爬的男人，“快走！”
恶人大多心虚，到了派出所，男人也没怎么抵赖。
警员们十分憎恨家暴的人，立刻开展教育，留下沈浩澄和池跃的身份信息之后放他们走了。
还得步行一段寻车。
池跃打了一场胜仗似的，脚步都颠，“沈律，您可真厉害！”
“你可真能惹事！”沈浩澄想起自己刚被摄像头拍了违停，有点儿无奈地说。
“怎么是惹事儿呢？”池跃小声嚷嚷，“这能不管？”
沈浩澄歪眼瞥他一下，“该管！也得有点儿自知之明。要没有我，多一个挨揍的人！”
“不信了呢！”池跃没啥底气地哼，“我是没做好准备。”
“下次做好准备！”沈浩澄说他，“这种混蛋可不稀罕，说不准啥时又碰上了！”
池跃的好心情没了，闭上了嘴，怏怏地走。
沈浩澄想起他之前提着羽绒服狂奔的样儿，心里好笑，就又乐了，“这衣服送你吧！”
“啊？”池跃立刻着急，“我也没摔跟头没弄坏啊！回去就给您洗洗！”
沈浩澄见他急得不行，越发笑了，“池啊！”
池跃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以为他吓自己，又蔫下去，“我不叫池啊！”
“那叫小跃跃吧！”沈浩澄想起他一窜一跳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
“小岳岳还好了呢！”池跃继续闷闷不乐，“挣多少钱？再说我要有那个身板，死男人也推不动！”
沈浩澄不说话了，他仰头望望天空升起的月，已近乎圆。
竟是良辰。
过节这天睡了懒觉。
对于沈浩澄是不太容易的事。
即使心里想懒，身体已经形成了严格的生物钟，该清醒时就清醒了。
这天硬生生躺到了九点。
为了积蓄体力。
头天晚上答应了池跃一起看灯。
破坏了人家见义勇为的好心情，小家伙一路都不乐呵，到了单元门口，沈浩澄终于不大忍心，“明天几点？”
“啊？”池跃已把前情忘干净了。
“看灯么！”沈浩澄淡淡地说，“不然浪费了节。”
池跃重新高兴起来，“天黑才有呢！六七点钟都行。”
“不行。”沈浩澄说，“走晚了堵车，别想到跟前儿了。”
“啊！”池跃又说，“那您定。”
“剩一堆排骨。”沈浩澄说，“中午过来吃掉，完事儿咱俩就慢慢走，能找个好位置看焰火。还省得我兜个大圈子接你了！”
确实是兜圈子，池跃应得痛快，“那太好了，公交车两块钱，我又吃顿排骨。明天睡懒觉，早饭都省了。”
沈浩澄也就睡懒觉，也省早饭。
可他终归是不恋床，叠了被子随意逛逛，也没别的事做，抓过手机给向乾和于军发条节日问候。
向乾不搭理他，于军回复，“孤家寡人了吧？上我家来吃元宵。”
沈浩澄这才想起该吃元宵，去冰箱里掏出要炸的来，一面化着冻一面回复于军，“不孤！小池等会儿就来。”
于军连着发了好几个表情图像来表示惊喜，“二人世界了哈？”
“纯洁点儿！”沈浩澄挺乐意跟他打语言官司的，“老光棍和小光棍互暖，上级爱护下级。”
“好好爱！”于军又发好几个“嗯嗯嗯”的表情，态度非常支持。
跟他说不清楚，沈浩澄放下手机去阳台抽了颗烟，回来洗干净手，将剩排骨放进蒸锅温着，而后倒了些油，一边慢慢地炸元宵一边思忖着要不要添两个菜。
池跃十一点十分按了单元门铃，沈浩澄在对讲机里看清他手里提了东西，放弃了让他买点儿青菜上来的想法，回身去食品柜里搜刮点儿海带粉丝出来，心说晚上肯定不回来吃，少弄点儿东西省得剩下。
池跃买了一大兜子水果，都是贵货。
沈浩澄淡然接着，“我不爱吃水果，买来烂着？”
“吃点儿吃点儿！”池跃好声地说，“男人也得补充维生素，不然老得快！”
沈浩澄不和他啰嗦，“你多吃点儿，长生不老。”
“羽绒服我擦了好几遍！”池跃把穿过的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衣物消毒剂擦的，管保没有一点地方弄脏！”
“谁有毒啊？”沈浩澄惊讶看他，“阵仗大了点儿吧？”
“不是怕您不要吗？”池跃可怜兮兮地说，“我都拍照搜了，这羽绒服能买我好几件了！
小助理还没开资呢，沈大律放过咱吧！”
沈浩澄听他说得好玩，没有办法淡定看他生动的表情，走回厨房去给泡着的海带添了点儿热水，“挂衣柜里。”
池跃举着羽绒服走进沈浩澄的卧室，拉开铺墙的衣柜门，但见里面衣服虽然不少，却有一半地方空着，微微惊讶一下，扬声问道：“随便挂吗？”
“随便挂！”沈浩澄似没那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