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精分

  温知南没有说话。

  这回两个人都陷入沉默。温知南知道,霍景泽不好招惹,哪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足以让他斟酌对方的态度以应对。阿晾的建议倒也没错,主动出击总比被动等待好得多。

  侍应生推着车走过来,将多余的盘子收走。

  轮子的滚动声,餐盘清脆的触碰声在大脑回荡,周围的景象都逐渐模糊,最终聚焦在阿晾身上。

  对方在将话说出口后,连阿晾自己都没意识到眼中有些犹豫和逃避。

  温知南起身,越过餐桌搂住阿晾的脖子向他压,额头抵着额头,眼皮向上抬,显得有些凶恶:“不管联系与否,不许叫温总。”

  难不成和霍景泽说句话,就要分手了?

  阿晾被迫和他贴着,颇为好笑,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乖乖讨饶:“错了,那叫你什么?小南,温小南。”

  声音传入耳让温知南条件性地勾起唇角。

  温小南这个名字还莫名挺让人熟悉的。

  温知南笑问:“你到底比我大几岁啊?”

  “五岁。”

  “啊,”温知南装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哥哥啊。”

  “行,那等着你家温小南把这件事情解决。”

  温知南回去上班了。

  霍景泽在座位上没有动作,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拨通电话,语气骤然冰冷:“都是干什么吃的,方家爪子说伸就伸,你们都是实名制办事的么。”

  是方囿。

  霍景泽不用问都能知道。

  他和温知南认识的时候,方囿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可被接回家后,却让采青的方大少爷时趁虚而入,自那以后这家伙就像狗皮膏药粘着温知南,有求必应,背地里还不知道说过自己多少坏话。

  霍景泽一向对那家伙没什么好感。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他下属办事会直接打着他的名号和王清交涉,并取走酒店录像,让方囿抓到马脚。

  温知南向他提起的时候,霍景泽,不,阿晾做了无数设想。

  他有想过说服温知南冷处理,假装不知情,就这么放着事情过去;也想过给霍景泽泼脏水,说对方肯定不安好心,狠狠踩一脚。

  总归是能维持住现状就好了。

  可是到了最后,他犹豫了。

  他贪求的越来越多,不仅想要和温知南有重新亲近的机会,和对方成为情侣,还想让对方真正认可自己成为伴侣,让自己以真实身份拥有他。

  阿晾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手掌,溢出流光,分了丝毫机会给霍景泽。

  也给了自己。

  ……

  温知南还是去联系了霍景泽,公事公办地发了封邮件过去,先是直截了当感谢对方在昨晚的事情上对他出手相助,而后再询问对方近期是否有空见面线下交谈。

  微信上和霍景泽的联系还停留在上次回家的记录上,聊的都是夫夫之间私人的事情,温知南下意识地把这两件事分开。

  得到的后果就是之前微信上霍景泽的回复几乎是在半小时内,而邮件发过去一下午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

  半下午的时候,温知南又看到阿晾的消息,说这两天要去A市乡下,回趟老家。

  相当于他这几天也不用再回城郊别墅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突然间没有男朋友接他下班,也不能睡觉的时候往人怀里滚,温知南一时没了下班的劲头,干脆在办公室里一直处理文件。

  直到叮咚一声响,邮件标识惹眼地跳动,他打开来发现是霍景泽终于回了邮件。

  邮件里没几个字。

  主要是一封电子邀请函,活动是隔壁A市举办的假面酒会。

  配文是三个字:来参加。

  和上次回家还会耐心叮嘱他在修路要改道的不同,这次对方显然连虚伪的照顾都不屑于摆在表面上了,温知南思索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对方,回了个“好”字便作罢。

  约定好了后面的行程,温知南把公司近期的工作安排一下便前往A市,准时到了假面酒会的酒店地点,说是商务酒会,可不看脸不问身份的酒会场合显得并不那么正经,倒像是上流阶层用来寻欢取乐的一个噱头。

  水晶枝形吊灯光辉耀眼,大厅富丽堂皇。放眼望去,各个西装革履,甚至有些是带着同伴出席。

  在入门前,服务生引导他做签到登记。温知南在长长一列的签到人员名单里大致瞟了一眼,不得不否认的是到场人员都是行业内知名的存在,这场酒会也许有玩乐性质,但含金量怕是也不低。

  温知南在密密麻麻,龙飞凤舞的大字里寻找好久,直到服务生疑惑:“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他这才动笔,三两下将字签好,问道:“请问霍氏集团霍景泽有到场吗?”

  “有的。”

  “这上面似乎没看见他的签字。”

  “霍先生是主办方之一。”

  温知南:“……”

  噢,那没事了。

  温知南直起身,摸摸鼻子,好在对方很快递来面具稍稍缓解了他的尴尬。

  箱子里各种类型的都有,大多是动物。除了十二生肖外,也有敦煌风格雪豹,亚洲象,丹顶鹤的半遮面面具。

  温知南在里头挑了只狐狸面具就走进去了。

  酒店场地比较大,温知南只好和霍景泽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来了,对方也许是在忙,消息发出去后并没有得到响应。

  到这一步温知南大概是能看出来霍景泽在有意晾着他,但是为什么,温知南至今为止没有猜测。

  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攀谈。

  他索性在周边逛逛。

  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温知南随手端起酒杯,与来往恰好互相留意的宾客问好,默契地驻足。大抵都是从边缘事件开始谈论,到最后如果觉得彼此观点吻合,相互赞同,就会相互交换信息身份权做认识了。

  半个多小时下来,温知南接到了一迭个人名片。

  正准备囫囵吞枣地全塞进口袋里,就听不远处有一段英文询问被反复述说许多遍。

  “Upon learning that you have arrived,I came here specifically to discuss cooperation with you。”

  温知南听了一嘴,大抵意思是慕名而来和对方谈合作。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太擅长翻译,使双方的对话磕磕绊绊,甚至无奈拿出手机做机翻。温知南犹豫片刻,走上前道:“这位先生的意思是说,他得知你们来后特地来与你们谈合作的。”

  温知南声音不大不小,不显突兀,却很自然地插入了双方的对话之中。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遮住了半张脸,显得双方圆溜溜的眼睛格外可爱。

  温知南抬了抬杯子,透亮的高脚杯在璀璨的玻璃反射下流光溢彩,印在他眼尾,多了几分笑意:“请问你们需要帮忙翻译吗?”

  华人几乎松口气,回道:“真的可以吗,实在感谢。还请您帮忙转告,我很高兴,之前在平台有看见对方的履历十分丰富……”

  温知南翻译过去。

  好在失忆并不会影响习得性知识,很多话语几乎是刚经过大脑就从嘴边说了出来。

  温知南一时投入,竟然没注意到错杂的人群中,有一道视线投在他身上。

  从他进门开始就没离开过,跟随着定格。

  毫无察觉的他很快便融入了两群人之间,一通交流的功夫就过去了几十分钟,温知南没时间看消息,以至于看到消息跳出来已经是十分钟前的事了。

  霍景泽不知何时回了消息:抬头。

  温知南这才抬头看去,人群熙攘,可温知南几乎没有犹豫就锁定在了坐在金属轮椅上的霍景泽。

  实在是辨识度太高了。

  霍景泽坐在那里,人群几乎都为其让道,留出足够宽敞的空间,以至于目光会不自觉地聚焦落在对方身上。

  和在新闻上窥见的身影也没什么太大的出入,霍景泽的坐姿笔挺,使他坐在轮椅里也不让人觉得佝偻或低矮。

  双腿的裤子看起来很空荡,放在轮椅的踏板上一动不动,略显委屈地窝在上方。

  身后站着为他推轮椅的人。

  温知南第一反应是,他大概理解霍景泽为什么不常常出入在公共场合了。他本身属于天之骄子,走到哪里万众瞩目是应该的,然而残疾让旁人的目光性质改变,带着欣赏的唏嘘会更加让人难堪。

  身旁双方正在交涉的人群停顿住,温知南抱有歉意的笑笑:“抱歉,我还有点事,得先离开了。”

  他们点点头,只是原本还在安静倾听的那个外国人似乎理解他在说什么,快步走过来,说了串话的同时将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

  是他社交平台的联系方式。

  对方说很感谢今天的帮助,以后有机会联系。

  温知南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屏幕上名叫Harley的年轻人的主页,拿出手机关注了对方。和旁人递名片意思意思不同,这兄弟已经足够直白真诚了。

  大概就在这点时间的耽搁里。

  在他走向霍景泽之前,有人先一步到了对方身边,霍景泽淡淡地收回了目光,看向来者。

  那人很自然地半蹲下,撑着膝盖和霍景泽打招呼,带着点谄媚的笑,还撅着屁股。

  温知南突然意识到如果就这么走过去站在霍景泽跟前,俯看着对方或许会是一种冒犯吧。

  不知道霍景泽说了些什么。

  嘴巴微微张合,没从唇语中读出什么,倒是让温知南目光无意识地在那翕动的薄唇上停留许久。

  半蹲着的人高兴起来,对着霍景泽又是感谢又是握手的,这让温知南对霍景泽更有了直观的感知。他这个协议对象确实是个一语值千金的大人物。

  霍景泽伸出手和对方相握,一沾即离。待那人离去,又看向他。

  温知南脚步动了。

  他走到霍景泽跟前,低头看着他,对方戴着张灰狼面具,镀着金边难掩贵气,却也并不亲人。常年在轮椅上呆着并没有让他身形萎缩,不像坐在轮椅上,倒是像坐在王座上。

  温知南难得见他,细细打量着。对方唇形很漂亮,又莫名有点熟悉,让温知南忍不住多看两眼。

  直到霍景泽开口:“在看什么。”

  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和在砂纸上摩擦过一样粗糙,像是声带遭到了破损,手风琴风箱漏气发出怪异的声音。

  声音一出,连带着那嘴唇分辨率都拉低了。

  温知南若有所思地想着,他先前看着觉着眼熟,现在想想大概天下好看的嘴唇都长这个样子吧。只是外界常常那霍景泽的腿说事,怎么没听着有人来评价对方的嗓音呢?

  “没什么。”

  他连忙摇头,摒弃了这些奇怪念头。

  霍景泽抬眼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动作。

  温知南低头看着霍景泽,稍稍犹豫,意识到就这么俯视着霍景泽不太好,不管出于身份还是人道主义,他都应该俯身迁就,平视对话。

  他仿效着之前和霍景泽攀谈的人半蹲下来,只是实在介意撅着屁股这个变扭的姿势,干脆单膝点地,半跪在轮椅旁边。

  可偏偏这高度又有些偏低了。

  下巴只能刚好够到轮椅扶手边上,视线平视也只能落在对方腰间,他不愿低头看对方腿触了人家忌讳,于是仰头望着。

  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小狗趴在主人的腿上,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到乖顺的毛茸茸的脑袋。

  原本只是给坐在轮椅上的霍景泽多些尊重,温知南配合地放低了姿态,直到周边也有不少人看过来,他这才觉得这场酒会戴个面具是有多么重要且合情合理。

  至少没人能认出他来。

  温知南也不多做耽搁:“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直接在这里吗?”

  霍景泽食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一下,视线扫过一圈,皱起眉头,挥退跟在他身后的人和温知南说:“把我推去休息区吧,麻烦了。”

  休息区有饮茶的地方,配备了沙发和圆桌,温知南将霍景泽推到了桌边,干脆自己在对面坐下来,但霍景泽坐在对面也不急着说话。

  在往常的商业谈判中,谁先开口谁就意味着失了先机落了下风,但温知南干坐了几秒很快败下阵来,毕竟承了霍景泽人情,他认命率先开口道:“前两天的事情多亏有你帮忙,想来还是亲自来道谢。”

  温知南等着霍景泽提条件。

  像野狼一样闻着味就冲来撕下几口肉。

  却不想霍景泽十指交叉靠回椅子里,微微歪着头,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嘴角上挑,带着股漫不经心,“感谢,我做什么了?”

  温知南抿唇:“王清的事情,你帮我了我记着的。”

  温知南没解释是用什么手段查到的。

  也没问为什么霍景泽会这么迅速洞悉他的事情。

  大概对于霍景泽来说,名义上伴侣的动向是在掌控之中的。

  霍景泽淡淡道:“想起来了,这事确实我有干涉。王清他本身意图就不明,夫夫之间,随手帮个忙还需要亲自上门来感谢吗?”

  按理来说,处理了王清也有利于他们之间协议的稳定。

  “还是要的,”温知南沉默片刻:“早点说清楚,总是欠着你一份人情不好。”

  温知南把话说的尽可能直接些,他不想和霍景泽平空扯出些人情上的纠葛和往来,即便对方会因此提出索求,如果可以他会尽可能还清。

  却不料霍景泽点点头:“啊,要说清楚,行。”

  对方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却让他听出些寒意,他正准备再开口补充些什么,就听霍景泽道:“那把事情都一并算一下吧。”

  “听说,你背着我在外边养人了?”

  这回轮到温知南愣住了。

  他们不是在谈出手相助这件事么,霍景泽这是在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他没想到霍景泽不提王清,也不说项家的事情,在商业性质的酒会上这么直接了当地提了他们的私事,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们的夫夫关系。

  这句话一般情况下出口,都会有正宫跑过来怒气冲冲质问的醋意,但是被霍景泽拖着嗓音,懒懒地说出口,反倒有一种自家养的小宠物竟然还敢在外边偷吃的玩味。

  一时半会竟然没有觉察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温知南停顿两秒。

  可正常人知道这事都不会高兴的吧!

  “别发愣,是有这事吗?”

  霍景泽见他久久不答,又追问了句。只是话说完嘴唇紧抿着,不笑的时候自然向下压低,看起来确实也不像心情愉悦的样子。

  温知南张口:“我……”

  想起前几日下午发过去的邮件霍景泽迟迟不回,今天抵达酒会,他分明给霍景泽发了微信,对方却还是硬晾了他半小时,如果霍景泽真的因此介意,这样的反应倒也说得通。

  可霍景泽从来都不在乎他,温知南这些天没再回过家。他有询问过做饭阿姨,霍景泽也很多天没有回去,房子早就空置了好些日子。

  就这种不闻不问的状态,突然有天告诉他,对方介意自己在外的私生活未免有些太过于扯淡。

  反倒像是之前故意放出漏洞,让他钻进来,此时此刻收网一般。

  怕是霍景泽早就知道了,在这里等着他呢。

  温知南自觉想通了,犹疑防备地紧盯对方,没有直面回答,反问道:“有没有又如何,莫非你一直在钓我鱼?”

  霍景泽:“……”

  温知南只能想到这个解释,毕竟他们之间没有夫夫之实,不熟也没有同居,从感情上来说不应该会因此心生芥蒂。而协议书他是看过的,只有利益作为羁绊,协议书上的条款温知南都有按照约定完成。

  更何况在其中是霍景泽赋予了他这么大的自由权利,如果真的介意甚至为此动怒来敲打他,那就说明这原本就是在钓他的鱼。

  温知南逻辑通了,严阵以待地盯着霍景泽,想看他下步会以此做要挟干什么。

  霍景泽反倒是被他逗笑了:“你想到哪去了,怕我会追责么?”

  难道他想多了?

  温知南脸色稍缓。

  “我只是听说你和你养的小鸟关系不错,天天黏腻在一起,还和他还挺亲近的。”对方脸色渐渐收敛,百无聊赖地转着杯子,“你不是说要感谢我么,那就和我表演下平时都是怎么个亲近法吧,这份人情一笔勾销。”

  “……?”

  啊?

  这不太合适吧。

  气氛焦灼起来。

  温知南表情突然错综复杂,也愈发古怪起来,连眉毛都揪在一块:“你是要我把他叫来,在你面前……那什么?”

  咦惹!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温知南背脊发麻,越来越觉得外界的传言并非有虚。

  想来权势大但却身子有残缺的人多少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变得阴暗扭曲吧,没想到被他遇上了,温知南轻微地咽了口唾沫,他感到十分害怕。

  霍景泽原以为温知南会面露震惊甚至是难堪,直到温知南开口,再对上温知南满眼“变态”的目光,彻底败下阵来,抚额叹息。

  他无奈摇头,佩服温知南活跃的脑回路,头皮微微发麻:“先生,请你先停止这个荒谬的猜测。”

  “再者,你认为我会有多大度,以至于让你把人带到我面前炫耀?这辈子都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因为根本就实现不了。

  好在温知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温知南脸色虽然收敛,但还是很奇怪:“那我就单纯给你演示一遍?你不会在录音吧。”

  霍景泽举起双手。

  “完事就当一笔勾销?”

  “对。”

  霍景泽顿了顿提醒,“做之前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丈夫。”

  温知南脸色空白了几瞬。

  霍景泽淡淡道:“行了,开始吧。”

  温知南觉得这个事态发展得越来越狗血了,他俩之间指定有一个人不太正常。

  轻咳之后,温知南压下脸上莫名的燥热,目光放空喃喃道:“那就描述点日常生活吧,我和他之间休息在城郊的房子里。他怀里温度比较高,半夜会不自觉地贴着睡,早上醒来的时候会有个早安吻,但一般不会伸舌头,就是……”

  温知南深情并茂,一边用手比划着。

  两个大拇指指腹互相轻轻触碰了一下,做了个很大众的亲亲手势。

  霍景泽想大概是他疯了。

  要不就是温知南疯了。

  霍景泽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温知南立刻停下:“怎么了?我表演的不够生动,毕竟是独角戏,您要不将就一下。”

  霍景泽:“……”

  对方似乎还想继续说。

  “温知南。”

  霍景泽叫停了他。

  温知南收敛起神色,霍景泽好像就没喊过他,第一句话就是连名带姓,饶是他再神经大条,再不正经也无法忽视对方的本意,他略微勾起嘴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霍总不满意?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还请您直白点明示。”

  温知南不可能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在揣着明白装胡涂。

  霍景泽看着他,金边灰狼面具下的眼眸深不见底,嘴唇很是好看,话语却生涩粗糙,带着点阴冷的狠劲,不打算和对方兜圈子。

  “温知南,亲我一下,今天我放你走。”

  话音落地,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温知南这才注意到他和霍景泽两人在这里呆这么久,隔着一道示意牌外,参加酒会的宾客在外边交谈得热火朝天,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往休息区来。

  没有人敢靠近。

  也没人会不懂眼色地来打扰他们。

  或许带着面具旁人认不出他是温知南,但坐在轮椅几乎是霍景泽的标志。

  难怪霍景泽是主办方。

  这就像是摆了道鸿门宴等着他送上门来。

  可是为什么呢。

  温知南垂眸,他并不觉得霍景泽会喜欢他,也不觉得这是对方介意他养人或者吃醋的表现。

  霍景泽既对他没有感情,也没有那种方面的需求。

  除了恶劣地取乐,不想让他好过,温知南想不出什么理由。

  至少今天他如果顺从霍景泽亲了这么一下,回去就没法和阿晾交差了。连温知南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他彻底沉默,和之前努力配合的样子判若两人,满脸写着两个字:

  摆烂。

  “不太好吧。”温知南挤出假笑。

  霍景泽淡淡诱劝:“温知南,无论我们在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都是正常的你能理解吗,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夫。”

  温知南对名正言顺这四个词听不得,他眨眨眼,仿佛动一下嘴皮子都是天大罪过。

  他不理解,就算是拿他取乐,霍景泽本身也残疾不能人道,这么多屁事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么,多少是有股子疯劲儿在身上的。

  对方继续说:“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做了,今天之后你城郊养的那只小鸟的事我不就计较了,项家公然和你划清关系,我以后也能罩着你。”诱惑给出足够的大了,温知南神色却完全没有波澜。

  霍景泽似乎也不急,静静地靠在椅子里。

  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温知南这会也不着急了,把手机抛在一旁,也干脆抱着手臂坐着。

  两人对看了几分钟,温知南从一开始的欣赏变为细细的打量,神色又变得莫名起来。直到肚子咕噜叫一声,温知南才回过神来。

  他临时赶到A市,在车上睡的迷迷糊糊,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下车就直接过来了。

  本想着到这里找些甜点填肚子的,一时忘了,被霍景泽喊到这边来后两人也僵持了许久,实在是身体比精神先一步发起投降。

  温知南认命起身。

  慢吞吞地走道霍景泽身边,俯下身,嘴唇凑过去。

  霍景泽垂眸,等待着温知南的动作。

  他是会妥协,还是……

  唇瓣似乎要轻擦过皮肤,或者只是灼热的气息使得末梢神经产生了错觉,下一秒没有实质性接触的感觉,只听见温知南的声音。

  “霍总,王清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和你只是协议合作关系,原则上的事情还请你不要越界。”温知南抿唇轻笑,“还剩最后一年,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你说是吧。”

  “您多担待,合作愉快。”

  温知南递出手掌,欲和他握手。

  霍景泽一眼不发,看着伸过来的手。前两天就是这双手搂过他的脖颈,头抵着头,说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转头,温知南就来解决他了。

  温知南见对方对自己伸来的手熟视无睹,也不觉尴尬,收了回来。

  抬步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顿住,回头和他说:“您要是觉得不爽了,尽可以来找我麻烦。”

  说罢,温知南转身回到了大厅中央。

  霍景泽不得不承认是的,失忆后的温知南比从前硬气了许多,原先那个忍辱负重说“我愿意的”温知南判若两人。

  对方对他的不感兴趣摆在了脸上。

  霍景泽一时半会说不上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他丈夫,却依然选择了不留情面,甚至以协议到期作为挑衅。

  如果是阿晾,他大概会满意这样有分寸的距离,温知南的反应完美诠释了作为情侣之间会有的忠诚。

  而霍景泽此刻就像是要分裂一样,他本应该轻描淡写将这件事情揭过,让温知南别因此提心吊胆。可浑身躁动的细胞又想迫不及待的和小先生亲近,打破这诡异疏远的社交距离。

  在温知南说要联系他的时候,霍景泽就抱着手机等了一下午,工作账号上没等到对方的微信也就罢了,最后还是助理说邮箱里有人联系他。

  霍景泽当时就垮下了脸。

  今天酒会开始后,他刻意留了些时间,给温知南足够的机会和潜在的正常合作方多交流。只是没想到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一个英俊潇洒的老外就追过来给温知南递联系方式。

  每个举动都让他变得焦躁不安。

  直到温知南说早点还清他的人情,一干二净最好,脑袋最后一根线难以绷住。

  霍景泽有着此刻身份的心高气傲,却没披马甲身为温知南男朋友的底气,没法在明面上不爽吃醋,于是逮着“阿晾”说事。

  只是事态发展开来,他又开始嫉妒阿晾。

  对上温知南警惕的眼神,和显然是在护着对方态度,胃里泛着酸水。霍景泽和温知南认识那么多年,可阿晾和他才在一起几天。

  霍景泽不知道自己还不满意在哪里,脑海中仿若有一条疯狗在乱窜,到处撕咬。

  霍景泽正视自己内心,出于好心提醒,给温知南最后发几条消息:

  “第一,协议期还剩一年。”

  “第二,我目前仍然是你名义上的正牌丈夫。”

  “第三,阿晾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知南很快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大概是当屁放掉了。

  霍景泽自觉对阿晾“仁至义尽”了,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直到整个酒会结束,大厅的灯一盏盏关闭。

  整个场馆内都安静下来了。

  管家从外头走过来,脚步声显得有些空旷,缓缓走到他身旁告知:“小少爷,人已经走光了。”

  霍景泽点头,摘掉面具干脆利索地站起来,走向洗手间,将下颌粘着用来修饰脸型的假体也摘取下来。

  身后李叔叹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霍景泽双手撑在池子边,看着水流哗啦啦地打着旋转入阀内,“李叔,他不喜欢我。”

  “他失忆了,不了解你。”

  然而失忆前温知南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亲近的举动,霍景泽有时候常常在想,温知南是否是在怪他当初不辞而别,以至于当初寄回去的信,对方一封都没回。

  “算了。”

  霍景泽关上水龙头,匆匆抹把脸将外头扔回李叔手上。

  李叔在他身后喊着:“少爷你还有去哪呀?”

  霍景泽头也不回道:“赶场子。”

  ……

  温知南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快九点,三两个甜点也没填饱肚子,他让接送他的司机师傅先等在一旁休息,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

  阿晾前两天和他说要回乡下,也是A市。

  虽然是在市郊,温知南查了一下倒也不算太远,他给阿晾发了条消息:“还在乡下吗?什么时候回家。”

  阿晾很快回了他:“还在,大概明天吧。”

  “你忙完了吗?”

  温知南打着“忙完了”,正打算措辞继续说些什么,阿晾紧接着又发来条消息:“忙完了就要不要来找我?今天很晚了,赶回F市休息不好。”

  温知南把打好的“那我去找你?”几个字给删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就好像疲惫了一天的旅人突然找到驿站可以落脚,心情放松了,连带着身子都轻快起来。他让阿晾给了他一个具体定位,麻烦师傅送他过去。

  从城市灯光璀璨到乡里月光幽静,温知南靠在窗边看着逐渐破旧起来的建筑,难得没有在车上睡着,而是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大概是乡土气息更能让人平静,温知南反倒对这里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

  越到里头路越发颠簸,车内的摆件晃动。

  温知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嗅嗅自己的衣裳,还好,虽然有点酒味但没有染上别人的气息。

  还好霍景泽没有喷香水。

  温知南一愣,又觉得自己为什么有一种即将被查岗莫名的心虚呢,明明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外界的威逼利诱。

  剩下的路程车子无法开进去,温知南给了三倍的路费,麻烦师傅自己回去。

  阿晾说到了给他发消息,他出来接他。

  温知南想着也没几步路了,就干脆开着导航一点点摸索过去,还有不少人家住在这里,等到导航提示已到的时候,温知南正停在一个小院前。

  身前是一圈篱笆。

  透过小窗玻璃,暖黄的灯光里有一对佝偻的人影在忙碌,而另外还有个略微高大的身躯站在一旁似乎在搬东西。

  温知南发了条消息给阿晾确认是不是这家。

  等对方回消息的期间,温知南站在门前细细打量着村内四周的环境。不远处土坡上空旷一片,温知南觉得那里应该要有一颗树。

  只是没想到他站在旁边稍稍一张望。

  远处的院子里站着条土狗,冲着他汪汪汪地就叫起来,像是在对深夜到访的村外人鬼鬼祟祟站在别人院子前发出的警告。

  一条狗叫起来,带着周边五六条狗和叫起来。

  此起彼伏。

  院内也终于察觉到一些动静,伛偻的老人慢慢推开门,准备走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温知南下意识地撒腿就往旁边空旷点的地方溜。

  大概是觉得挺晚了站在成年男人站在人家院前会吓到老人家,温知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自觉地猛地窜了这么远。

  屋内高大的身影似乎向前,轻轻按住了老人家的手,温柔笑道:“外婆,我出去看看。”

  “你也才刚回来,是带朋友来玩了?”

  “算是,一会介绍给您认识。”

  婆婆无奈笑着摇摇头,“快去吧,把朋友接进来,夏天大晚上外头也凉。这孩子也不知道喊一声。”

  温知南不知那边停顿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只见木门被推开,他见着高大的身影推开篱笆门,在周围环视一周,锁定到他的下一秒后,准确向他走来。

  逆着暖色灯光,温知南看清是阿晾。

  他松一口气,在阿晾走过来的时候,接力小跑一跃扑了上去,阿晾托住他,将他抱了个满怀。

  原本还在汪汪叫的狗突然噤声了,最后小小地嗷呜两下便停歇下来。

  温知南将脸埋入阿晾的脖颈中轻嗅。

  突然没了任何包袱,他很想在阿晾的怀里多蹭两下,阿晾被他蹭得发痒,闷声笑道:“怎么了?小别胜新婚吗?”

  “对。”

  阿晾身形结实,他抱着觉得舒服踏实,让一整天漂浮不定的心都安定下来,温知南就这么挂在阿晾身上,抬头看着对方的嘴唇。

  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比起紧抿着下压那种类型也好看许多,温知南眨眨眼,情不自禁地蹭上去轻轻嘬了一口。

  对方身子一僵。

  温知南觉得好笑,又舔舐一下。原本向下的托力一松,他差点滑下去,连忙抱紧,温知南救命道:“别别别松手。”

  “不好意思我紧张了。”

  “小别胜新婚亲一下你就紧张,”温知南皱起鼻子,戳了戳阿晾的脑门,“那哥哥,到时候洞房怎么办。”

  阿晾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天外婆……”

  话完没说还,篱笆小院里又缓缓跟出来一个老奶奶,她朝着这边笑喊道:“阿宝,怎么还不带你的朋友进来呀。”

  挂在阿晾身上的温知南一僵。

  ————————

  阿晾:大号废了,带不动。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型吃醋精分现场(x

  之后的更新时间改成零点后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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