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霍闻西的哥哥。”安莱愣了一下, “是霍明昊大哥吗？”
“嗯。”宋朝瑞应了一声，他站起来，向门处走去, “是他。”
霍明昊三个字让安莱的眉眼压了压，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名字, 总让人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段时间两人交谈的次数较少, 大概是因为横陈在中间的霍闻西。他在她提出要解除婚约后频频出国, 这一个月，在他的影响下，霍家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她当面对霍大施施然扔下的炸弹看来没有起效, 他依旧什么也没有做, 一如既往, 只是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 像是他终于放弃疏远她这个策略。偶尔吃饭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通常很快消失。
“霍大哥……今天来的这么快？”安莱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脸上露出不确定的神态, 声音因为底气不足地变小，“是因为今天晚上这件事的原因吗, 抱歉，但是他来的是不是有点快。其它人知道吗, 我是说……”
安莱的表情变得勉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比如东女士他们……”
宋朝瑞的手原本已经碰上了把手，闻言停了下来，看她一眼，眼神诧异, 似乎在惊诧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在担心这个？”
“我担心这个很正常吧！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苏彬亦发现了……拒绝他让他封口就好！从东景明出现后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他动手以后。而且你们全都……”安莱语气勉强，将手慢慢的悬在小腹上方。哪怕在原著中的女主都没有引发这么超过的事件，更别提是其实事涉东景明了。
霍明昊来意未知，但他绝不是个宽容的长辈。苏彬亦的姐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倒有可能称赞他一句年少风流，但苏家本质上是个封建大家庭。宋朝瑞的长辈书中没有提及，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有大碍的样子。
最麻烦的是东景明的母亲，那是原著里一等一的难缠人物，集齐了文中所有的刻板印象，优雅笑容的背后是与外貌截然不同的锋利手段。
“……应该和今天这件事无关。”宋朝瑞停在门边，目光在她的手上停了一下，声音突然低了一点，“痛吗？如果还是很难受的话，我让人给你开片止痛药。”
安莱还没摇头，敲门声又响了两下，似催促又似确认。
“如果难受的话，告诉我。”宋朝瑞打开了门。
走廊里的光线倾泻进来，外面的灯光要比里面更加明亮，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外。
“晚上好。”霍明昊说。
他穿着黑色大衣，似乎是刚从外面进来，浑身带着料峭的寒意，进门时裹挟着一阵微冷的风。
雨水与骤变的天气跟着他踏入室内，明明开着空调，却仿佛温度骤然冷上了几度。
霍明昊英俊沉稳的眉眼被灯光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色，对宋朝瑞点了点头，说，“你好。”
宋朝瑞也疏远地和他寒暄，“霍哥。”
霍明昊走入病房，视线移到安莱脸上，他看了一会，像是是在确定她的伤势，然后目光落在病历上，随手拿起翻看，“感觉怎么样？”
安莱吃不准他知道了多少，模棱两可，“还好。”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宋朝瑞。
宋朝瑞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一样，语气公事公办，“霍哥，你要带她回去了吗？”
“对。”霍明浩翻完了手里的病历单，又去看医生开的药单，随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冲他客气地笑了一下。
他的眉眼英俊沉稳，气质端肃沉凝，翻阅药单的时候目光专注，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毕竟时间也不早了。”他看了一眼腕表，确认了一遍时间，“既然这两个人的问题都不大，都还没到需要住院的程度，不如把他们早点带回去，好好休养。”
宋朝瑞点头，又和安莱对视了一眼，语气转变，“那么，既然没事，我就……”
“别。”安莱突然开口，瞄了一眼霍明昊，悄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求助和为难的表情，做口型“帮帮忙。”
动作间扯到了伤口，表情顿时变得难受，泫然欲泣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一会，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宋会长，你就这么来了，今天的生日派对怎么办。如果草草结束的话，小姜他们应该会非常失望的，而且现在又下雨了。”
“派对还没结束，我等会还要回去。”幸好宋朝瑞仿佛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罕见地也没甩面子，虽然不知道安莱为什么这副表现，但他出乎意料的配合，答话，“至于下雨，这个也影响不大，学生会做了五套预案，有在这种情况下的应对措施。”
“这样啊。”安莱努力不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浮夸，稍稍拖延了一下时间，“那就好，我还怕今天办不成草草结束了。”
“不会。”宋朝瑞的口吻笃定。
霍明昊拿着那堆单子，静静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表情丝毫未变，甚至极轻微地笑了一下，客气问宋朝瑞，“你家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好。”即使面对霍明昊有若实质性的目光，和他沉甸甸的气场，宋朝瑞的表情都没有变动一下。
他银边眼睛下的眉眼冷淡疏离，口吻礼貌，“一些不该留的人，已经解决掉了。”
“后生可畏。”霍明昊说，“本来我不该过问这件事的，但既然家里的小孩牵扯到了，所以忍不住提了一句。”
安莱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联系现实和原著内容，不太确定那个被牵扯到的人，是不是她自己，那件事指的是否是东景明被绑架的事件。
两人没有多谈的打算，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她越听越能确定——这是原著里没有的内容，东景明被绑架，并不只是一群人仇家心血来潮、运气爆棚，一拍脑袋就实现的计划。
相反它牵涉到了宋家，说不定还有其它什么人，这可以解释为什么绑架实现得那么轻易，也能让人理解书里东景明后期和宋朝瑞反目的结局。
——面对一个害的自己终身残疾的罪魁祸首家族一员。
已经疯魔、扭曲的东景明，当然会倾力报复，毫不手软。
安莱回过神后，寥寥几句寒暄已经走到了末尾。窗外的雨更大了，滴滴答答，模糊成重复的白噪音，风呼啦啦地刮。
宋朝瑞冷着一张脸，东拉西扯地替她找话题，留在病房里。
霍明昊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打算，十分配合地聊了一会儿，分针上前右转一格，他才看了一眼金属制的腕表道，“……时间有点晚了，我该把人带回去了。”
“……方便给我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吗？”他客气地说。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再不离开就显得奇怪了。宋朝瑞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安莱，微微踯躅，终究还是留下一句，“再联系。”
便不顾她可怜巴巴的眼神，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安莱立刻一抹脸，动作小心地用手背蹭了蹭额头，放下手时，脸上的表情变得热情起来，“霍大哥。”
“感觉怎么样。”霍明昊已经看完了手里那堆严格意义上来讲、属于安茜的病例，英俊沉稳的脸上带了一分关心，“……难不难受？”
“有点。”安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谨慎回答，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看他，“真的有点难受。”
“那你想不想在这里过夜，休息一个晚上再回去？”
安莱摇头，用手背擦了擦脸，立刻说，“其实现在不痛了，我可以回去。”
然后在对方投来观察、打量目光的时候，努力挺胸抬头，做出一副毫无问题的样子。
霍明昊深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指尖动了动，端详着她的脸，又看了病历一眼，哑然失笑。
“别那么紧张。”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叹息，“你让我觉得我在恐吓你……你抬下头。”
安莱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在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中，感觉到眼前人前进了一步，站在床边，身影在视野中蓦然变大。
“你脸上蹭到灰了。”
霍明昊微微俯身，似乎想碰一碰她的脸，帮她擦去脸上蹭上黑灰，然而指尖在将将要挨到她的白瓷一样的脸时突然停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他克制地蜷了蜷指尖，将注意力放在应该注意的地方，收回了手，抽了一张纸递给她，“方便告诉我，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莱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片漆黑，她接过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想了想，试探问，“他们怎么回答的。”
“我问了闻西，他说是意外。”
“我也不太清楚。”安莱含含糊糊地说，将手背和额头都擦了擦，小心地一动，抽着气移下床想要跟他走，“霍大哥，你怎么这么巧，现在来了。”
霍明昊抓住她的手臂，给她借了一把力，在她挪下床之后，又立刻松开，没有丝毫停留，简单道，“外出办公，接到个电话，想起你们应该还在宋家加派对。我正好在附近，就过来找人了。”
“什么电话。”安莱问。
“你父亲的电话。”霍明昊说，“他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想要和你说话。”
安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呆滞地看着霍明昊，像是根本没听懂他话的意思，“什么？”
“你的父亲要回国了。”霍明昊说。
安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沾着雨水的寒气慢慢席卷上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