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宗枭只觉得可笑,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内心想了诸多借口,却好像都显得苍白且无力。
若说嫌没玩够他,因此不甘心,大可直接将明州强制性带走,怕他寻死觅活,只要宗枭愿意,至少有一百种法子,能让明州乖乖听话。
可留那样一个只会哭不会笑的傀儡在身边,又有何用?
若说是贪恋他的美貌跟身子,鲛人族虽生得美,但偌大的九州之中,也不至于找不出更貌美之人,更何况宗枭活了几千年,见过的妖姬魅魔也不在少数,却从未如在上华天初见明州那般。
若说是因为他怀了自己的孩子......
这念头几乎刚冒出来就被宗枭给否定了,更加不可能,哪怕到如今这个地步,宗枭仍不喜他腹中的小鱼崽,能留下这个隐藏的后患,也不过是看在明州的面子上罢了。
宗枭回到魔族时,还想着常郗方才说的话。
有魔兵前来汇报,宗枭也听得心不在焉,随意敷衍了几句便让人离开。
应当是运功调息的时辰,宗枭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明州的身影,想起方才碰到他时,本该平静的心脏,速度越跳越快,血液也仿佛沸腾一般,兴奋不已。
心魔如今不光在神识中占据自己的思绪,甚至能化作一团黑气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听见那幽幽的笑声,随后带着轻蔑跟不屑,重复着常郗的话,“你爱上那鲛人了。”
宗枭蹙了蹙眉,冷冷呵斥,“闭嘴。”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懦弱,更何况你是魔。”那黑气萦绕在了宗枭的周遭,低吟道:“你该将他除去,这样你才能历天劫,化为龙。”
宗枭抬手重重打出一击,可那黑气短暂消失后,又再度出现,这次还狂妄地大笑,“你生气了。”
“你为何要生气?”
宗枭拧着眉,额间红印清晰可见,横眉冷眼。
“你不该生气的。”那声音空灵,格外惹宗枭心烦,不断道:“你不该生气,因为我是因你而产生的,我的一言一行,皆是你的心念所幻化而成。”
“我说闭嘴。”宗枭有些狂躁。
“应该杀了他,应该屠了鲛族,这样你才没有软肋,你心中本来就这般所想,你为何要恼怒?”
“你是魔......”
“你别忘了,你是魔。”
魔宫后山的冷泉洞中,出现了巨大的动静,宗枭上千年的修炼之地,火光冲天,毁于一旦。
南海鲛族——
明州一夜未眠,眼睛哭得红肿难受,一早便穿好衣裳去找了族长跟长老们。
“你是说魔尊宗枭他昨夜来找你了?”
明州鼻子还有些红,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云笈拉过他的手,柔声道:“别怕,先坐下来,吃过早饭了吗?”
他最会安慰了,为减轻明州的注意力,故意将话题转到别处,也顺带给族长他们商讨,该如何告知明州事情的真相为好。
明州摇了摇头,云笈让人去叫羲泽他们将明州的早饭送过来。
云笠背在身后的手默默捏成拳,云贤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暗自磨了磨牙。
身为族长的云啸自然沉得住气些,但也不禁皱起眉头。
鲛人族的结界阻拦不了宗枭,可他当初说过,不会做什么,之前几次来也不过是远远看一看。
云香私下还曾开玩笑,说这宗枭定是喜欢上了明州,但给明州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如今想求得明州的原谅,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这才往鲛人族跑这么勤。
他们并不知魔族的心思,还估摸着,说不定宗枭也想未出生的小鱼崽了。
前面几次,宗枭倒是从未在明州面前露过脸,也没做什么威胁鲛人族的事,想来云香的话有道理,因此对宗枭的到来也渐渐放松。
毕竟若是宗枭真想做点什么,也犯不着大费周折跑这么多趟。
可不承想,宗枭究竟是自己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怎能大半夜出现在明州面前,这怕是比青天白日见了鬼还要吓鱼。
明州一夜未睡,情绪波动也很大,气息不稳,双眸红肿,一副吓狠了的模样。
常郗醒来后找不到明州,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在鲛人族的主殿里找到了来告状的小鱼。
刚踏进去就见好几个鲛人族云字辈的长老围着他,就连帝后云笈,都在一旁轻声安慰。
“明州,我正找你呢。”常郗硬着头皮故作轻松。
云笠最是暴躁,当下就想提着剑逼问常郗,宗枭究竟抱有何目的。
但又碍于明州在,不好直说,只能憋着一股气道:“你跟我出来说。”
常郗当然没这么傻,要真出去了,指不定自己也要收拾东西被扔出鲛人族的海域。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的。”常郗到底不是鲛人族这帮天真的鱼,撒谎的手段自然高明。
“明州,我昨晚已经告诉你过你了,只是噩梦而已,怎么大清早就跑来跟你长老们告状啊。”常郗笑了笑,语气诚恳,一点儿也不像在骗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灼灼地看向云啸,希望对方能跟自己一起将事情给糊弄过去。
云啸:“......”他扶了扶额,看了一眼云笈,没头没脑说了句:“当初这族长确实该由你来当最为合适。”
云笈只抬眼看了常郗一眼,立刻懂了对方的意思,于是笑了笑,淡然道:“可我不是啊。”
明州不懂他们的哑谜,刚要开口问,便听见族长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开口道:“明州,昨夜未曾发现结界有异,或许真是你做了噩梦吧。”
他开了头,其他人自然懂了。
鲛人族不擅长说谎,一个比一个显得尴尬,云笠最怕明州钻牛角尖伤心,坚定到有些怪异,“对!没错!”
好大一声,简直快把“我骗你”三个字写脸上了。
常郗的表情僵在脸上,甚至大有要裂开的趋势。
云笠推了推云贤,对方也咬牙切齿般,说了句:“应当是做噩梦了,那魔尊宗枭不敢来的。”
常郗:“......”真是好会撒谎,真当明州有这么笨,总不至于这样明显的谎话都能信吧?!
明州倒是愣了愣,又红着一双兔子眼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云笈。
云笈只是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没有撒谎,而是安慰道:“不必害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若只是常郗一人所说,明州当然不会信,否则也不会天刚亮就拖着笨重的身子往族长跟长老们这跑。
但常郗说他做噩梦,族长他们也说自己做噩梦,都这样说......
“原来真是做梦啊。”明州喃喃道。
常郗:“......”真信了,居然真信了。
他忍不住想,这般单纯好哄,宗枭若是喜欢他,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将明州的心思拿捏得明明白白,不是信手拈来吗?
倘若说明州蠢笨,这贵为魔尊的宗枭,大抵也是修炼修傻了,不见得聪明多少。
此时担任送饭的景汀刚好进来,他手上什么都没拿,全被旁边的羲泽拎在手里。
景汀特别害羞,一同的小太子只朝着云笈摇了摇尾巴,喊了声爹。
而景汀则是乖乖巧巧对着所有人都问好,连身为外族的常郗,他都微微弯了弯腰。
云笠瞧见羲泽这吊儿郎当的样就火大,“能不能有个正形?!”
羲泽不理他,倒是问明州,“明州哥哥,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明州神色恹恹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昨晚没睡好而已。”
“没睡好?”羲泽恍然大悟,“哦,是不是因为你见到了......唔唔?!!”宗枭二字没能说出口,云笠已经上前捂住了羲泽的嘴,并皮笑肉不笑将他拖出去。
“羲泽,你来得正好,前几日教你的那招有没有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让叔父考考你。”
“唔唔?!爹——”羲泽伸出手要云笈拯救自己,可惜云笈只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云笈长老,羲泽他......”景汀有些担忧,一双黑葡萄般清澈的大眼睛,就未曾从羲泽身上移开过。
明州有些不明所以,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觉得怪怪的,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想说什么啊?”
“没有!”
除了景汀跟云笈,纷纷一口否定。
云笈将筷子递给他,“昨夜没休息好,吃过饭我送你回去,白天好好补一补觉,别想太多。”
他柔声安抚,“你不开心,腹中的小鱼崽也会知道,他会担心你的。”
明州对云笈的话深信不疑,羞涩地点点头,不再纠结昨夜之事。
常郗本想告知宗枭,近来就再出现在明州面前,若是真将人吓出个好歹,造成不可逆的结果,后悔也来不及。
可惜一连好几日,宗枭都未曾来过鲛人族,常郗还想着他难得有自知之明,结果一波风浪未平,另一波风浪又起。
这次迎来的不速之客,竟是上华天的主人,帝君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