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腻腻歪歪的，仿佛预兆着今天会格外的甜。
初棠心情好极，快速洗漱后下楼和邢寂一起用了早餐，一直到载着邢寂的车驶离邢府外的智能道匣，完全看不见影子了，小omega这才移开目光回了正厅。
初棠有点兴奋。
课题视频本来昨天就看完了，不过就是又想再看一遍——alpha昨晚说了，防护服的样衣会在今天上午十点前送到蕤康总部。
如果邢寂哥哥检查没问题的话，从蕤康总部送到家里，嗯，很快的。
那个时候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基本没什么车。
可能十点半或者四十来分的时候，衣服就能到他手里。
想到这里初棠不由地就更兴奋了。
而这一次看视频里的实验员操作药剂，也没有之前那样的担心，在之前做的笔记上补充了些内容，就这么，一个钟悄无声息地过了。
上午九点整。
初棠揉了揉眼睛起身活动了下，又翻看了翻看自己这两天做的笔记。
笔记做得密密麻麻的，要点挺多。
不过他是边做笔记边记进脑子里的，因而此刻也并不觉得吸收知识吸收得多困难。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画画。
小omega快速收拾了东西，坐到了另一个办公桌上——现在是七月份，等到八月份，他们的实验项目估计就是冲刺阶段了，那会儿肯定没空。
九月份开学，他就是大二的学生了，也要正式开始美术学和药剂学双修的生活，到时候肯定会很忙，所以，还是得现在有时间就画一画。
但不料刚将手账本摊开，挑好彩笔准备画，放在另一边抽屉里的手机突然炸出略显刺耳的电子铃声。
吓了初棠一跳。
人体工学椅被推到一边，初棠快步过去拉开抽屉，一瞅，发现是好友严星路。
同时还看到，放假之后久久没有动静的六人群里，炸了。
而且似乎不仅六人群里炸了，炸了的还有通知群、闲聊群。
不知是大学的，还有他高中、初中等之前没退掉的有关学校的几个群。
初棠一惊，快速划开接听：“喂？小严？发生什么事了？”
“炸了炸了，新闻，棠棠，你看新闻没？”
“没啊。”
“我去，我跟你说，你快看头条热搜。”
“啊？哦哦，我看看。”
“嗯，你快看，看了记得投票。”
投票？
初棠微懵，但也很快点开了某个新闻软件。
之前高三的时候为了方便研究时政新闻，初棠下载过一个官方新闻软件，觉得挺好用，后来就一直没卸过。
一点开，热搜第一条，爆热，暗红色。
看着尤其的醒目，且吓人——
＃PAT官方通报：44年前联盟之难相关罪犯落网！亿万民众投票进行中！＃
初棠心头一震，手指比脑子快，点了进去。
随后就在热搜解读那一栏看到了一行小字：
每人实名制投票，票数一张，联盟公民人人都可参与，投票方式：网络在线投票或邮寄信件、拨号至辖区国防办。
“……”
而新闻画面，赫然播放出身穿囚服的迪伦·罗伯特照片。
只是，相对于之前在商区遇见的对方，此时新闻里的对方显然精神状态极不良好。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过现在初棠可以很确定，当初给他发骚扰信息的人，就是此刻新闻上的名叫迪伦·罗伯特的人。
因为对方放在审讯室桌上的手，赫然和那时给他发的照片里的手，一模一样。
“棠棠，你投哪个啊？”
投票共三个选项，都是死刑，不过俨然第一项很是残忍——
绞刑。
“……”
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边儿的主人公就被执行绞刑，那刑法，相当的残忍。
初棠默默看向第二项。
枪决。
“……”
最后一项看起来较为仁慈，注射。
但也只是看着仁慈。
初棠脸色凝重起来。
第一种，毫无尊严。
第二种，死相凄惨。
最后一种，看似平静，听着也不吓人，但接触药剂的初棠很明白，这一种大多时候因为注射过程中麻醉药物的剂量和死囚个人体质匹配不到位。
最后死囚基本是活活憋死的，论痛苦程度和残忍程度，绝对是大于枪决的。
而且……
注射死刑，囚犯会被绑在固定的窄床上，通常由两名法警按压，直到生命完全流逝。
初棠想象了下，不敢想象了。
倒不是同情迪伦·罗伯特，只是单纯地觉得恐怖且窒息。
“……”
所以，他能不选吗？
严星路的声音响起来：“我选了绞刑——虽然我看评论多说这个实施的几率应该不大，说什么废除那么久了，但是我就是气！
棠棠你说说，凭什么四十四年前他们投放生物武器让咱们死了那么多人，而且受害者大多还都是omega，还有不少怀着孕的，现在，我们却要做善良的一方？”
“棠棠，”严星路叫初棠，“你这个时候可不能仁慈。”
“一人一票呢，人多力量大，啊，和我一起选绞刑吧！”
“枪毙和注射太便宜他了！不能选！”
“……”
初棠看了眼三个选项，手指在枪决上方停留。
没点下去。
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制住了脖颈，初棠一摸颈间，出了冷汗。
之前邢寂哥哥和他讲爸爸妈妈的事的时候，曾说过他的爸爸，是自杀的，用枪。
他的妈妈也是，注射药剂死亡。
或许是这两个，让他对枪决、注射两样，都感到极其的不适。
微信提示音噔噔响了两声，在初棠要溺闭时，将他拉到了岸边。
“邢寂哥哥找我有事，那个，小严，我先挂了啊。”
“诶？”
“挂了啊，拜拜。”
嘟。
初棠点开邢寂发来的消息。
“棠棠，衣服送过来了，大概半小时后到。”
“样衣改得不错，应该穿起来没什么问题，如果有，就和哥哥说。”
初棠先前跳得有些乱的心，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
一下子，心跳安稳了下来。
禁不住就对着手机微笑了下，仿佛也对着alpha本人。
“嗯，好。”
[]
邢寂回了个字：“乖。”
初棠就觉得脑袋好像被alpha挼了一下。
那边没再发了。
初棠进盥洗室洗了下手，又打湿毛巾擦拭了下颈间。
觉得脑袋有点晕。
大概是刚才想到了可怕的东西。
那三个选项……
初棠揉了揉太阳穴，又摁了摁眉心。
严星路让他选绞刑，说的那番话。
要说不气，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要让他选，他还是下不了手。
初棠回到桌前拿起手机又看了看。
没点下去，瞅了瞅底下的评论。
评论没开精选，竟是有百万来条。
前边五条里有三条都在说投绞刑，后两条一条在说还是投注射，搜了知道注射更痛苦，第六条则在反驳前三条，说选了绞刑等于浪费票，不如老老实实选枪决。
再往下一条又在反驳第六条，说PAT官方既然能够给出这个选项，肯定是真的有在考虑这个行刑方式，让第六条的皮下别瞎操心。
“……”
越看，越头大。
因为目前来看，评论里一直没提到的枪决的占比，反而是最高的。
与此同时，正在办公室里批复文件的邢寂接到了文铭渊的电话。
“怎么？”
“我说邢爷，投票出来了你看到了吗？”
“什么？”
邢寂并不知晓文铭渊口中的投票是什么，他办公时一般不看手机，除了刚才给初棠发消息，但，那是例外。
平常有什么事，钟进扬会进来通知他。
除非特别紧急的事件又隔着老远联系不到他，才会打手机电话。
“你之前不是提议对迪伦·罗伯特处以绞刑吗？我昨天请示了文长官，他和军事法院那边几个老委员开了一场特久的会，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
不过说是能破例，但他告诉我的意思是得达到一定的人数，且投票占比得第一才行。”
文铭渊口中的文长官是现任PAT最高执行官文虎，文家老爷子次子，也是文铭渊的二舅。
邢寂听完这声，打开浏览器网页瞅了眼热搜，点进去一瞧，眉梢微挑。
“你办事倒是很利索。”
“那可不呢？”文铭渊十分欣然地接受了夸奖。
邢寂：“不过看目前这投票趋势，绞刑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
文铭渊：“……”
很快，邢寂注意到新闻详情页里的小字，微微一笑：“看来是我肤浅了，文队考虑得真周到。”
文铭渊脸色回去了些，“那可不，当然，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哈——是咱们大家一块儿商议出的决定——
四十四年前过去了嘛，当年那批人，现在都是老一辈了，活下来的，基本都是六七十岁的了，大多都不看网络。”
“所以现在这个数据不真实。”文铭渊道。
“不过目前这条新闻已经弄成广播播放在各基层了，数据应该要过个三四天，等国防办那边的接到电话或者信，把缺掉的数挨个补上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数。”
邢寂点头，“嗯，那，可能就是绞刑了。”
“对的。”文铭渊也接话，同时补充道：“另外有一点没对外公布——当年幸存者军部这边有登记名单，如果是他们投票，一票会自动变成十票。”
良久，一致沉默。
是啊，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除了亲历者与亲历者。
所以，他们要做的事，就是让亲历者自己做出决定。
数以万计的冤魂，才能够真正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