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黄晕沉浸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一缕散了的光透过两重玻璃，折射到了卧室内，明漪烂漫。
床边坐着的小熊，脑袋低垂着。
十月的天，昼夜温差极大，房间里是有些寒凉。
可是没过一会儿，钟梨之就感觉热了，她将左腿悄无声息地露到了被子外面，然后贴到了冰冰凉凉的墙上，又因为太冷而猛地缩回。
一来一回，跟玩似的。
岑煜已经快要浅眠过去了，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不是很安分时，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收紧了一些禁锢着钟梨之的手臂，哑声问道：“你不困？这么不想睡觉？”
——那是可以做些其他事情的。
闻言，钟梨之老实了一瞬，躺在被窝里动也不动一下的，比床边的玩具熊还要更像玩具。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她嗓音闷闷地回答道：“我白天好像睡得有点太多了......”
身上盖着的被子又不知怎的掀开了一点，有冷风往里面灌进来。
岑煜的手开始若有若无地在她的睡衣裙边游移了起来，他哑然失笑：“嗯，我们动一会儿就困了。”
“不要！”钟梨之惊呼。
还好那只手不算冰冷，触在她的皮肤上，是温暖的感觉。
可是她的房间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啊！
岑煜大概也想到这点了，知道分寸地停了下来，主要也是放过他自己，这么冷的天去冲冷水澡，也是很遭罪的啊。
“那你睡不着，想做点什么？”
钟梨之后脑勺磕在枕头上，眨巴着眼睛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天花板看，慢慢吞吞地回答道：“不知道，我就是有点胳膊疼。”
话音刚落，她放在床中间的右手就被男人不重不轻地捏了起来，偶尔也会敲几下，驱走了手臂因为不久前摔倒而撑的那一下的疼痛感。
岑煜将按摩的节奏控制得很均匀，他也开始看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蓦地出声问道：“今天吃晚餐的时候，那个给你盛南瓜粥的阿姨，以前对你好吗？”
“你说盼姨？”钟梨之眼睛亮了亮，笑着回答道：“好的，她一直都对我很好。”
小的时候，还开玩笑说要让她做她的儿媳妇呢！
而且，也不知道盼姨今天晚上要做什么，还特意交代她一定留宿一晚。
闻言，岑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明天早上，我们走之前，再和她打个招呼。”
至于其他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便算了吧。
钟梨之拖长着尾音“嗯”了一声，“要的，要打个招呼的。”
她因为想要继续聊天，还刻意朝着身旁的男人侧过了一些身子，嫌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干脆把左腿都放到了男人的身上。
“不仅盼姨对我很好，他的儿子也对我很好呢。小的时候，那个哥哥曾经来这边玩过，他帮我做了一整个暑假的练习册。”
“而且听盼姨说，他现在还考上了公务员，就等分配单位了，真的是太厉害了！”
岑煜蹙了蹙眉，眼色一沉。
他先是停下了手上正在按摩的动作，然后不爽地将身上的那条腿给推了下去，虽然没过两秒钟，又挂了上来。
也是无奈，
“你怎么不喊我？”岑煜突然问道。
钟梨之都懵了，把岑煜不给她继续按摩的那只手放到了被窝外面，拍了两下，反问道：“怎么不喊你了？喊你什么？”
想到钟云玖在楼梯上的声音，岑煜压下心里的一抹烦躁感，冷下嗓音回答道：“煜煜哥哥。”
他反正还挺想听一次钟梨之这么叫的。
钟梨之：“......”
约莫数十秒钟过去，钟梨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发出了雷霆般的大笑声，她真的笑得花枝乱颤：“玉玉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岑煜，你玉玉症了吧！”
连身下的单人床都在不停抖动。
岑煜的脸逐渐黑了下去。
而笑过了觉得好笑的那个点后，钟梨之也就停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她刚才好像是第一次在这个家里这么高兴地开怀大笑过。
——原来不管是什么环境，就算从小厌恶到大，也不重要。
——重要的，一直都是身边的人。
所以钟梨之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说道：“岑煜，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你的。”
岑煜一怔，伸出了手，贴到面前小姑娘的脸颊上，他用指腹慢慢地摩挲着她的皮肤，心底正翻涌着一股很强烈的情绪。
他出声喊道：“钟梨之......”
却始终都没有了下文。
好像，一切都是什么难言之隐。
“你叫我做什么呀？”钟梨之好奇地反问道。
她整个人已经翻了个身了，双手撑着床，歪过脸，一侧头发都滑落到了脖子，导致痒痒的。
岑煜沉默着。
黑暗，让他将一切情绪都掩饰得完美无缺。
秒针在圆盘内冗长地走过一圈又一圈后，他才张开嘴唇，声音又沙又哑，突然多了好几分疲态的感觉：“钟梨之，如果你的亲生父母现在看见了你的话，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钟梨之愣住，手臂突然使不上什么力气了。
她的脸倒下之后，顺势埋到了枕头里。
开不开心，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总叫她的全名，这样好犯规啊。
蓦地，她露在外面的后脑勺还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摸了起来，头发丝儿好像都舒服地全部翘起来了。
岑煜喉结滚了滚，黑漆漆的眼眸也带着丝哄人的味道：“你又漂亮，还很聪明，歪主意总是比谁都多。有的时候，也是挺乖的。”
钟梨之不太满意。
她想抗议，她不只有的时候，她明明一直都很乖！
然而男人的话尚未全部都讲完，那道原本发哑的嗓音里突然多出了几分明晃晃的笑意出来，“而且，你还很富有。”
——富有？她？
钟梨之不太理解这个词语，明明她的兜比脸还要干净。
下一刻，男人又向她解释道：“有一抽屉的裤衩子，没人比你更富有了吧？”
钟梨之：“......”
够了，她真的是受够了！
即便马上连呼吸都要不顺畅了，她也没有把头抬起来。
岑煜好像发现她在生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玩笑也不能开一下了？”
没有任何回答。
钟梨之抖了一下她的肩膀，试图甩开烦她的那只手。
“我们梨梨该不会是被说了一下，掉眼泪珠子了吧？”岑煜继续戏谑着，眼看着窝在枕头上的小姑娘仍然一动不动，他坐了起来。
试图把这块“活化石”也搬坐起来。
还不忘继续调侃上一句：“快躺好，你快要憋死了。”
钟梨之蓄势待发，铆足劲后，在男人的那只手又要碰到她的时候，猛然如闪电一般弹了起来，那只枕头也被她抱起，狠狠地砸过去。
“你才哭了呢！”
“你才要把自己憋死！”
干嘛总要抓着她那么一咩咩咩咩咩的小事情不放啦！
岑煜躲得及时，枕头掉在了地上，他略微弯下腰，将那只枕头捞起，可能力气确实用得较大了一些。
那只枕头的一个小小角落，不小心碰到了钟梨之的手，她当即像是找到了什么最有力的证据，闹腾道：“你打我！”
然后好了，回击也更有底气了。
岑煜只能够一个劲地接她砸过来的东西，最后他快要被推下床了，才反客为主地压了过去，也就抬起一只手，开始挠钟梨之痒痒。
“不......不行......咯咯咯......咯咯咯......”
钟梨之是真的很怕痒，又笑又愤怒，脸颊都涨红了。
某种意义上，岑煜也算变相听到他想听的那声“哥哥——”了，但他更觉得，这房间里好像养了一只小鸡崽子。
闹腾的厉害。
而那只原本只是挠痒痒的手，在试图抹平因为动作幅度大而上翻的睡裙未果之后，瞬间换了“攻势”。
他的手伸到睡衣下面。
一寸一寸，点着烈火。
钟梨之也停下了笑声。
下意识地夹紧着双腿之后，她还打了嗝。
“异物感”令她难受。
房间气温越来越热，空气中掺杂着暧昧旖旎的因子，正在不停歇地发酵着。
钟梨之重新被推倒在了枕头上。
她能看得见的那最后一缕月光也渐渐被男人额头细碎的黑发所遮挡。
床边，棕色小熊仍然坐着、瞪大着双眼观看着。
岑煜的眼神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两道目光汇聚交错的那一秒钟，他笑得更加肆意。
——就快沉沦于此。
钟梨之的呼吸节奏已经乱了。
可是在卧室之外，她听到传来的脚步声还要凌乱。
有人，正在朝着这边的方向走来。
而房间的门，好像在进来的时候，忘记上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