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线微弱的海水中，有什么搅动着水流翻出泡沫。
在港口的船锚旁，追寻着血液的源头，十多米长的章鱼触手在水中拨弄，仿若雷云般挡住弱小游鱼的唯一光线。
迎着海风，中也的视线略过芥川望向海面。
“…太宰，这是你事先安排？”
“怎么可能，”推测出是什么来了的少年摊开双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中也要去解决掉他吗？说不定做成章鱼小丸子会很好吃。”
重力使顿时脸色难看，“…我死也不会吃那种东西。”
少年满脸坏笑，“稍微有些好奇呀~要不要抓起来尝试一下味道呢？咕啾咕啾满是粘液的触手，撒上盐在盘子里扭动着像是蛆虫一样挣扎——”
“闭嘴！”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刀，啪的一声敲在了栗发的小脑袋上。
太宰揉了揉脑袋，“这么抗拒新种食物可不好呀~”
“这种话你自己全面认定了再说出来可以吗？”
“总而言之！如果不吃就随意杀戮是绝对浪费的行为，所以中也现在不要出手比较好。”
月光下，重力使露出微笑。
海岸线已经亮起。
以上这些，全都说明了名为中岛敦的这个存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当然是相信你啊，”
少年震惊的往后倒退数步。
立刻把气呼呼丢到一边的太宰，小猫似的伸手，“要！”
不过这下方咕咚的不是可乐，而是不幸的白虎异能力者，从不断再生的喉咙处冒出的鲜血。
背对着身后的光线，芥川握着行动电话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所以中也是因为这个，才相信我不会做坏事？”
“呜哇！”
但是现在能够明白了，太宰先生看中的，或许正是这份不顾自己安危的善意。
染血的行动电话屏幕上，显示出5月16日，4点42分的时间。
眼前人虎之所以会需求这副脱离人类的姿态，早已知晓对方直线思维的狂犬，怎么可能推测不出？
世人称这种人为圣人，但是芥川倒是觉得，这只人虎的脑袋完全是坏掉了。
“这次居然没有：太宰，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或者：混账小鬼，你究竟在瞒着什么？——这样推进剧情的疑问句出现？！
太蠢了。
如果他稍微聪明一点的话，在货轮上与他第一次决斗的时候，就应该对身为败者的他补上致命一击，以绝后患。
还有后来，为了让他有继续存活下去的念头，而向他故意发出决斗邀请的这种行为。
海水冲上了这处码头的地面，在巨大生物的翻涌中，漫过黑色的鞋面，漫过新生怪异殷红的鲜血。
你到底是谁？还是中原中也这只妖怪蛞蝓吗？！”
“……”太宰撅起嘴巴。
中也从手提箱里拿出一罐饮料，“太宰大人，可乐，要喝吗？”
中也挑眉，“所以，做这种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完全开心不起来对吧。”
饮料罐的上方是咕咚咕咚，饮料罐的下方也是咕咚咕咚。
太宰跃跃欲试，“那有缘故就可以做坏事了？”
“哈哈~难怪中也是小矮人，原来是挑食！”
集装箱的影子正在缩短，这只人虎很快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居然为了杀人盈野的罪人，不惜做出如此牺牲自己利益的行为……
地面上，被光照到的血液正在飞速的沸腾消失，再也没有流到海水里的余裕。
‘真是讨厌的蛞蝓妖怪！完全看清了我不想被他讨厌的事实！好可恶啊！’
然后在中也的手刀又一次并拢的时候，太宰连忙挥舞衣袖。
中岛敦是个笨蛋，芥川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坏事。”
“我没有这么说啊…话说起来，你真的懂做坏事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我知道！”太宰同学踊跃举手，“是让所有人都不幸的事！”
“是啊，不可以吗？”
刃下心无言的看着这一切。
“哦。“重力使表情淡然。
人虎笨到这种地步，太宰先生到底是看中了他哪一点？在此之前，芥川完全想不通。
更不要说在[组合]的天空船上，因为他这个敌人的性命，而对不死的怪物做出的那番恳求。
在胜利这个目的之前，名为中岛敦的异能力者，并不想以芥川龙之介的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所以才向不死的怪物，追求瞬间结束战斗的力量。
但是他错估了对手的残忍程度，以笨蛋的善良，绝对想不到的阴狠毒辣的战斗方式，将单纯的预想全部摧毁。
芥川明白，如果眼前的人虎从一开始便没有故意压低自己的速度，而是拿出全力，那么根本就不可能形成这种局面。 他会死，在音障的突破下，连余波也抵挡不住的变成一滩烂肉。
挡住日光的阴影开始拉长，吞噬着人间的阴影开始上浮，原始的野蛮顺着蜿蜒的触手流下，寻找着什么的粗壮触手将码头前段的集装箱横扫入海。
洛夫克拉夫特，原因不明，正在发狂中。
中也倚靠在栏杆上喝着啤
酒，“怎么感觉好像变大了不少？”
太宰叼着冰淇淋勺子，“或许是因为吃了很多鱼？”
刃下心将视线别到一边。
就算现在说：[上级吸血鬼的血液是怪异的最好补品]，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栏杆的下方，芥川没有任何躲避意思的站在原地，中岛敦仍然被[罗生门]操控的布刃钉在地面上。
中也看着距离两人越来越近的触手，将啤酒罐捏成铝条。
不正常的凝滞了一瞬，十多米长的触手轰然拍向芥川和中岛敦。
组成集装箱的钢铁在垮塌声中悲鸣，地面也因这沉重的力道开裂。
但好在逃生者总算杀死了思绪上的挣扎，为自己博得了一条生路。
仿佛倒挂的八脚蜘蛛，芥川操控着漆黑的利刃，将自己固定在还未倒塌的集装箱壁上。
他的右手臂上有一道飞溅碎片造成的擦伤，殷红的血液从消瘦的手指间滴下。
这本是不应该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伤势，[罗生门]操控的布料，绝对会将他的身体保护完好才对。
可前提是，他没有耗费足以遮住一人的布料、做成一个遮光的形态，给除自己以外的某个存在予以保护的话。
自己在做背叛过去的事。
看着不断将集装箱扫入海水中，将一艘艘游艇货船倾覆的怪物，芥川怔然的想。
如果按照过去的选择，在这怪物攻击他的时候，他大概会认为不过是一死而已的冲上前，与其搏斗。
但是妹妹哭泣着想要让他活下去的话，仿佛印记一般烙在他的脑海中。
中岛敦是自己敌人，可就连这一点，他现在也没办法相信了。
就算不断的、不断的在话语中反驳，这只人虎只不过是蠢到无药可救，蠢到没办法分清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而已。
[但是，为什么现在，举棋不定，迷茫无比的是我？]
明明阳光已经出现，明明可以将这只人虎拖到阳光之下，明明可以在这只从海里的怪物攻击的那一刻时，杀死这只人虎。
可他却做不到了。
做不到对[想要帮助自己的人，狠下毒手]这种事。
视线在紧盯着‘海怪’的芥川身上停留，中也叹了口气。
“戏差不多演完了吧？”
看着胡乱挥扫着周围的集装箱，但却没有一条对准芥川和中岛敦的触手，太宰弯起了猫猫嘴。
观察到少年这副表情的重力使啧了一声，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打了个响指。
然后下一瞬，前一秒还在如同电影中的海怪一样，肆虐这处码头的洛夫克拉夫特，下一瞬便像是固定在胶水里的玩具一样，连掀起的浪花都在空气中静止了下来。
刚刚从黑色‘蚕茧’中掉出来的中岛敦，在阴影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靠在阴影中，白虎的异能力者茫然的望着升起的朝阳。
刚才还是夜晚吧？怎么一下子就天亮了？
“啊咧…我记得应该是被芥川击倒了…”
然后看到了视线右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对他露出复杂眼神的芥川。
冒出冷汗的同时，中岛敦立刻向后撤离脚步，想要和这只臭名昭著的狂犬拉开距离。
然而他忘记了，这个时候并不是晚上。
可就在白虎化的身型快要没入阳光之中时，系在虎化脚踝上的黑色布料，在[罗生门]的操控之下，像是扯回一只小猫一样，将中岛敦重新的拉回了阴影之中。
砰的一声撞在集装箱的铁壁上，滑落下来的中岛敦，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一触即碎的焦黑手臂，然后更加满头问号的看向对他施以援手的狂犬。
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芥川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咳嗽了两声。
右腿脚踝上仍然系着的黑色布条，毫无疑问的在刚才救了他。
中岛敦脑袋混乱的看向站在阳光中的狂犬。
“…芥川？你真的是芥川吧？”
“闭嘴。”
“决斗呢？”
“是在下赢了。”
“但是你又没有杀我…”
“…闭嘴。”
“可是……”
刺啦的一声，中岛敦看着刺入耳边、但却没有伤到自己分毫的黑色利刃，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又是怎么回事的，没办法控制喜悦情绪的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
敦敦：所以说是谁赢了啊？
芥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