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一行人行至驿站。
鱼妍妍朝酒楼望了眼,便见楼檐挂着一旗帜,上写——天下第一玉液。
不由笑道:“小小驿站便敢称天下第一了。”
孟怡婷不以为然,“地方虽小,此处却是远近闻名。传言美酒确是一绝,配上招牌小菜,余味无穷。”
在米其林大厨面前说余味无穷?一绝?
鱼妍妍体内胜负欲支棱起来,亦对那酒感到好奇,透亮沁润的眸微转,“芊芊,我们赶路一整日,也有些疲累,去驿站歇歇吧,也尝尝‘天下第一’的琼浆玉露究竟是何味道。”
“你问我却是问错人了,”难得见她如此娇软模样,陈芊芊尾声打了个转,语气调侃,“哥,你意下如何?”
陆筠宴路过此地几次,皆未入内品尝,此次自然也提不起兴致,反应淡淡。
经陈芊芊提醒,鱼妍妍恍然认知到他们这几人中,下决定的唯有他,略微思索便道:“此处乃是驿站,客人来自五湖四海,消息最为灵通,或许就有人知道那贪官的线索。”
是以不为喝酒吃肉,便是为了查贪污一案,也应当去探探。
陆筠宴抬眸看她,少女面庞娇媚,眉眼微弯,黎明消散的星星似是藏进她眼里,秋瞳璀璨,含着少许期待。
他收回视线,颔首应着,“便去打探打探消息吧。”
“甚好!”鱼妍妍哈哈大笑,与陈芊芊活蹦乱跳地朝驿站而去。
高俊泰走在队伍后方,调侃着,“老大要打探消息,派你我去就是了,何须亲自进去。你发觉了吗,老大愈发的……”
话还没说完,便察觉一道目光投来,朝源头望去,瑟缩了一下。
陆筠宴沉沉地盯着他,唇角微勾起弧度,却无笑意,“这般喜欢打探消息,回京给我盯梢?”
他与孟怡婷向来跟随老大办事,哪有他一人被赶回去的道理。
高俊泰丢不起人,摸了摸鼻尖,识趣的为自己比了个封嘴的动作。
酒楼宣传不假,迈入门便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酒香,已让人陶醉其中。
大堂很宽敞,分外上中下三个餐区,上等座在靠窗那一排,可看到路况,亦方便交谈。
一行人入座,传菜的小二拿来菜单,满面笑容,“几位客官请看,第一页是小店招牌菜,还有……”
小二看清几人面貌,声音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脸上,神色惊诧而带一丝慌乱。
这模样显然不寻常。
鱼妍妍不动声色朝陆筠宴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与她交换眼神,旋即道:“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皆端上,再来一壶招牌的玉露酒。”
他说此话时,鱼妍妍状似无意地留意小二的反应。只见小二先是微愣,随后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惶恐不安,匆忙走去后厨。
正当此时,他们身后那桌客人端上一壶玉露酒,打开酒壶,味道挥发,酒香扑鼻。
陈芊芊身体稍微后倾,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微亮,“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酒,味道的确是好。”她说着沉醉地又嗅了两下,“此酒中有股味道,我闻着有些熟悉,似是在宫中姨父的药房里闻过。”
她口中的姨父便是陆筠宴的父亲,陆家是医学世家,药房乃是家中重地,里面放置的药材非名贵便罕见。此处不过是小小驿站里的酒楼,如何用得起。
鱼妍妍越想越是可疑,转身去与身后那桌客人搭话,“我闻着此酒味道实在香醇,若能带两壶在路上喝,岂不快哉。”
此言一出便引人发笑,“带两壶?姑娘莫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出手这般阔绰。”
鱼妍妍故作不知情地询问,“只是两壶酒,怎的与大户人家扯上关系,莫非我还买不起吗。”
“此话你可说对了,玉露酒当真非寻常人便可以享用的,单说这酒里……”
鱼妍妍与几人说得起劲,与此同时的鱼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妍妍在外靠为旁人断冤案出了名,不愧是我鱼成海的女儿,聪慧这点随我!”鱼成海为鱼妍妍感到自豪,洋洋得意。
正是晚膳之时,鱼雨薇在饭桌上大声夸赞,惹来方氏不满,“女儿出身便在我们身边,从来未离开我们这般久,你不为女儿担心,反而这般高兴,若是不知的还当妍妍不是你亲生。”
她语气埋怨,鱼成海笑容稍有收敛,“胡说什么,女儿办了好事,我自是高兴。”这骄傲的模样,仿若鱼妍妍多么了不得。
二人拌嘴之际,鱼雨薇垂眸,遮住眼里一片阴晦,桌下的手收拢成拳。鱼妍妍本便被他们夫妻二人捧在手心,压过她一头,若再名声在外,鱼府上下便更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鱼雨薇心思沉沉,心底侧生诡计,忽而开口,“爹,女儿认为母亲的顾虑是应当,姐姐她鲜少出门,不知外面险恶,如今又是与外男同路,若是吃亏,我们去救姐姐也恐来不及。”
话音落,鱼成海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见状,鱼雨薇又添油加醋,“这是其一,另一则便是姐姐现下尚未仪亲,与外男抛头露面,恐怕会对姐姐名声有损,影响仪亲之事。爹,不说姐姐,便是鱼府也会受影响,届时爹还如何做生意。”
她话里话外责鱼妍妍不安分守己丢了鱼家的脸,鱼成海虽疼爱闺女,可闺女的名声与鱼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鱼成海心里骄傲荡然无存,勃然大怒,“妍妍真是越来越胡闹,她与那陆公子认识不足半月,便与人日夜同行,不知廉耻!来人,去将小姐带回,便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方氏不悦地皱眉,待下人退下方扯着鱼成海衣袖抱怨,“绑什么绑,妍妍细皮嫩肉,别再伤着她。”
“她有今日这般任性,皆是你娇惯的。”鱼成海拂袖,示意她莫要再插手此事。
方氏轻哼,捏着绢帕起身便走,边嘀咕,“说的好似你未宠溺她似得。”
夫妻间的拌嘴本是趣事,鱼雨薇却只觉聒噪、厌恶。鱼妍妍这般不守妇道亦未能让他们讨厌,想来是事情还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