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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刘阿贵走后,乔峰提出立即去程府救人。韩庭只是盘膝坐在地上缓缓呼吸吐纳,毫不理会。

乔峰怒道:“你答应过刘大哥要相救刘大嫂,现下却不为所动,算是什么玩意?”见韩庭仍是不予理睬,大声道:“好,我自己去救人!”说着向门口走去,刚走得两步,忽闻背后风声微动,不敢怠慢,连忙回掌挡格,谁知终于慢得一步,一掌拍了个空,同时只觉背心“神道穴”一麻,已被人点中了穴道。

若论真实功夫,乔峰决不在韩庭之下,只是一来他身受鞭笞之上,虽无甚大碍,终究是行动略有滞窒,二来他也绝没料到韩庭会自后偷袭,是以一招之间竟被封了穴道。

乔峰心下暗暗叫苦:“糟糕糟糕,又误中敌人毒计,乔峰啊乔峰,你忒也糊涂了。”想到韩庭将不知用什么残酷手段拷打迫害自己,不由得心中寒意暗生。

谁知韩庭只是将他扶到一块蒲团上躺了下来,道:“乔大哥,小弟无礼,得罪莫怪。其实我并非不想去救刘大嫂,只是你瞧瞧你自己,满身是血,连我一招偷袭都躲不开,还怎么跟人动手,难不成打起架来,还要我保护你么?”

乔峰身不能动,话还是会说的,怒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韩庭不去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直冲鼻端。乔峰不知他要干什么,却见他从瓶中倒出一些淡红色的粉末,均匀的涂在乔峰身上各处伤口处。乔峰心道:“原来他要给我治伤,倒是错怪他了。”不由得好生惭愧。

韩庭给他涂完药粉,一抛手中的瓷瓶,道:“这是‘万花生肌膏’,极具灵效,涂在你伤口处,十二个时辰内,必定药到伤愈。”

乔峰心下好生感激,道:“先前错怪了兄台,好生过意不去,还望不要见怪才好。还要多谢兄台给我治伤,请先给我解开穴道罢。”

韩庭哼了一声,道:“穴道十二时辰之内自会解开,你急什么?”

乔峰急道:“你,你……我,我……”想要发怒,却又发不出来。

韩庭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你呀我的。我一给你解开穴道,你又要去拼命啦,不是浪费了我辛辛苦苦调制的治伤灵药吗?”

乔峰道:“我答应你,直到我伤势完全好了,再去程府,你给我解开罢。”

韩庭不去理他,自行走到大厅的另一角在一块蒲团上躺了下来,不一会鼾声微起,竟渐渐睡着了。

乔峰无奈之下只得暗运内力,强行冲穴,奈何韩庭的点穴手法甚是怪异,冲击数次都毫无功效。他生怕自己一再强行冲穴会走火入魔,只好放弃。

那“万花生肌膏”当真奇效无比,药粉涂上伤口,初时伤口仍甚疼痛,但过不多会便疼痛稍减,半个时辰以后,伤口处更是由痛转痒,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伤处竟有丝丝清凉之感。乔峰心道:“看来不用十二个时辰,我的伤口便会愈合。这,这韩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庙外三更已然敲过,可乔峰仍是无心睡眠,。其实,大厅的另一角,韩庭也并未睡去,他只是怕乔峰啰嗦索性假寐而已。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竟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韩庭一言不发便出庙而去。乔峰心下低估:“他又干什么去啦?”他这一去便是半天,到得正午方始回来,他一进庙门,乔峰立时便闻到一阵酒肉香气,不禁馋涎大落。

韩庭给乔峰解开穴道,把酒肉一一摊在供桌上——两只肥鸡、四只猪蹄、一大坛酒。

乔峰穴道被点,几个时辰身子动都未动,加上半日一夜没吃东西,早已又累又饿,此刻见美味佳肴在前,哪还客气,随手抓起一只猪蹄边啃,啃了一半,又去撕了一只鸡腿送入口中大嚼。

韩庭找了两只上祭用的破碗,到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乔峰,乔峰一言不发,接过便喝。乔峰食量甚大,两只鸡、四只猪蹄,他自己就吃了一只半鸡跟三只猪蹄,喝了数大碗酒。韩庭却只吃了两只鸡翅膀,喝了半碗酒。

乔峰看看自己吃剩的食物残渣,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怎么吃这么少。这,这次算我欠你的,下回请还你。”

韩庭抿嘴一笑,道:“不用。”

乔峰吃饱喝足,拍拍肚子站起身道:“好啦,我要去了。”

韩庭奇道:“你要去哪里?”

乔峰道:“去程府救刘大嫂啊。”

韩庭道:“乔大英雄,你坐下,听我说几句。”

乔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次我有了防备,你休想再点我穴道。”边说边往门口走去,他怕韩庭再施偷袭,是以眼光一直瞄着他,只要他一出手,自己立时还击。

韩庭见乔峰执意要走,身形一晃,抢向门边。乔峰不假思索,挥掌拍出,韩庭斜身错步,避开这一掌,反手勾拿,施展擒拿手法来抓乔峰手腕。乔峰手腕略沉,左掌拍向韩庭肩头,想要将他推开。韩庭无奈,只得举掌相迎。

两掌相交,乔峰身子微微一晃,韩庭却退了两步,后心刚好抵在门上。乔峰跟着踏上两步,欺近身来,伸手抓住他肩膀向外甩去,喝道:“让开!”韩庭不闪不避,任由他抓住自己臂膀,右手食中两指却迅捷已极的向乔峰双眼插去。乔峰不意他竟然出此损招,大惊之下放脱韩庭臂膀,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韩庭左腿横扫,去勾乔峰脚腕。乔峰全神贯注防御双眼之时,下盘空虚,被韩庭一脚勾中,向后便倒,但他应变也是奇速,腰肌一挺,向后翻了个筋斗。

韩庭赞道:“好!”不等他落地,飞身而前,出手如电,向他接连攻了七招。乔峰一一避开。

霎时间,两人在破庙中斗了起来。乔峰身法迅捷,力道刚猛;而韩庭招数却殊为怪异,或指或掌、或拳或腿,变幻莫测,乔峰数次占得先机,却均被他怪招扳回劣势。

乔峰大为焦躁,喝道:“我念你救过我性命,有恩于我,才处处忍让,你再纠缠不清,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韩庭笑道:“你倒试试看!”

乔峰怒道:“好!”话音甫落,呼呼呼击出三掌,三掌掌力叠加,势不可挡。韩庭不敢硬接,只得向旁跃开。乔峰瞅准空隙,一个箭步窜向门口,刚跨出几步,忽听身后哧的一声轻响,一枚暗器破空而至,却非向他射来,而是射向自己身前三尺处,自己若是仍是前奔,势必会自行撞到暗器,无奈之下只好收足。

韩庭一枚暗器放过,第二枚又致,这次却射向乔峰的左肩。乔峰刚向右跨出丈余,避过暗器,第三枚又冲着自己左肩射来,乔峰足下不停,又向右跨出丈余。三枚暗器射过,乔峰已被逼至破庙右角。

乔峰大怒,喝道:“你待怎的?为何一再阻我救人?”

韩庭道:“我是让你不可莽撞。我且问你,你昨夜逃出程府,现下人家知道了么?”

乔峰道:“多半已经知道了,那又如何?我此番前去岂能再中奸计?”

韩庭道:“程府的人既已得知你已逃走,必定会防备你前去报复跟救人。我来问你,这次你能轻而易举的进入程府吗,你知道刘大嫂给关在何处吗?即便给你硬闯了进去,程府的人忌惮你武功了得,会否拿刘大嫂做挡箭牌?你逞了一世之气倒也罢了,却累得刘大嫂跟着你送命,那也仔细想过吗?”

一席话,只说的乔峰哑口无言,作声不得,呆立半晌,才道:“这,这我倒没想过,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韩庭道:“还是那句话,等到夜半三更,咱们再潜入程府。黑夜之中咱们行迹容易隐藏,也可趁机查察关押刘大嫂之处。”

乔峰思索良久,道:“这话不错,适才乔峰鲁莽,不止错怪了兄台,更险些坏了大事,还望兄台莫要见怪才好。”

韩庭道:“我自然见怪,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峰一怔,不知说什么好。韩庭见他窘迫尴尬的模样,扑哧一笑,道:“现下吃饱喝足了,有了力气,快些打坐练气,等到子时一到,咱们便夜探程府。”

不知为何,此时乔峰对他的话半点也不敢违拗,依言坐下练功。

当下两人均不默不作声,分坐破庙一角,默运功力。

过了一会,乔峰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啊哟糟糕,程府的人知道我跟刘大哥一逃脱,会不会去找到刘大哥家里,也不知他母子俩走了没有。”

韩庭白了他一眼,道:“这一节我早料到了,适才我出去买就买肉之时,早就去刘大哥家中瞧过,他母子二人已连夜搬到一个平安所在。”

乔峰吁了口气,道:“这便好了。”心中暗想:“瞧你年纪似乎比我还小,却事事想得如此周到。跟你一比,我可差得远了。”

好容易等到将近子时,两人饱餐一顿,这才动身前往程府。

程府与破庙不过几里地,片刻既至,两人不敢贸然现身,缩在一处墙角向外张望,果然不出韩庭所料,但见程府正门外、墙头上,到处白光闪动,显是府内派人严密把守。

乔峰低声道:“怎么办?”

韩庭道:“这些人自然拦不住咱们,只是咱们一旦硬闯,便会打草惊蛇。嗯,我看还是转到程府后门,再作打算。”

两人转了个大圈,来到后门,果见此处把守松懈,只有两名汉子手执钢刀在墙头上走来走去。

韩庭道:“我发暗器射他们,你去接住他们,莫让他们落地时发出声响。”

乔峰点了点头,道:“是。”

韩庭手一扬,两枚暗器激射飞出。他暗器之技当真了得,月光下准头不差毫厘,都刺中那两名汉子的脖颈。那两人哼也没哼,便向墙内摔去。乔峰飞身赶上,跃向墙内,待那两名汉子的尸身将要着地之时伸手抓住二人衣领,落下地来,将两尸倚在墙角放好,只听身旁风声微动,韩庭也已跃入。

乔峰赞许道:“真好轻功。”

韩庭回敬道:“你也不赖啊。”两人相视一笑,猫身前行。

韩庭似是对程府后院甚是熟悉,领着乔峰东边墙角一缩,西边假山一躲,轻而易举的避过数起巡逻的家丁。

乔峰奇道:“怎的你对程府地形如此熟悉?”

韩庭道:“昨夜我要救你跟刘大哥,自然早就对程府勘察一番。”

乔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查到刘大嫂被关何出了吗?”

韩庭道:“还没有。通常似这等大户人家若是私设牢狱,那么定是设在极为隐秘的角落之处,这倒不难找寻,而刘大嫂被禁之所,多半是某间闺房内,这千房百舍的,反倒难寻的紧。”

乔峰点头道:“这倒是。”

两人边说边四处搜寻。韩庭突然站定脚步,问道:“你说那刘大嫂生的定是十分美貌罢?”

乔峰一怔,不料他有此一问,只得道:“不知道,我,我又没见过。怎么啊?”

韩庭道:“我猜定是美得不得了,要不然的话像程家大少爷这种阅花无数的风流浪子怎会瞧上她?我看这么着,待咱们救出刘大嫂后,先拿她做两天老婆罢。”

乔峰先是一呆,继而愤怒,道:“你,你说什么,你这等行径,跟那姓程的淫贼有何区别?你……”

韩庭轻声一笑,道:“我说笑的,瞧你气的这般模样。你想拿人家做老婆,人家不一定从你这粗鲁难看的蛮子,想得美呢!”

乔峰一怔之下,不由得呆在当地,心中全然琢磨不透眼前这少年的想法,只觉他时而正经,时而胡闹,心中想法之古怪荒诞,当真匪夷所思。

乔峰正出神间,韩庭一扯他的衣袖,指着远处道:“你瞧!”

乔峰回过神来,顺着韩庭的手指看去,只见左首远处有处房屋正亮着灯光。奇道:“这半夜三更的,还有人未睡,定是有什么端倪,咱们瞧瞧去。”

当下两人施展轻功,悄声向光亮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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