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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乔峰跃到那根旗杆之旁,半空中左手挽住旗斗,右手发掌向旗杆劈去。他这一掌既有“降魔掌”的阴柔之劲,又有少林快掌的阳刚之力,刚柔并用,只听喀喇一声脆响,一根碗来粗细的旗杆竟被他一掌拦腰击断。

他顺势一个筋斗,翻下地来。那八名守门壮汉已同时抢出,将乔峰团团围住。乔峰从他们身法中瞧出这些人武艺平庸,也不以为意,当下只是抱臂冷笑。那八名汉子纷纷骂道:“哪来的野小子,敢来程府捣乱,活的不耐烦了吗?”“野小子好大胆,竟不看看这是哪家的大门?”“兄弟们,拿了这也小子。”

乔峰不等他们动手,身形一晃,欺到一名汉子身旁,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的打了他一个耳光,还没等那汉子反应过来,倏地转身,一脚又将另一名汉子踢出老远。其余汉子大惊,同时向乔峰进攻。乔峰身形转动,但听“噼啪”“咚锵”“哎哟”之声不断,顷刻间,八名壮汉已被乔峰出手打倒。乔峰打发了性,一时收不住,伸手怀抱起正门右侧那头石狮子,双臂用力,高举过顶。这头石狮子少说也有五六百斤重,却被乔峰一举而起,楼上楼下旁观众人不约而同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跟喝彩声。

乔峰举着石狮子,大喝一声,向左侧那头石狮子掷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大响,石屑纷飞中,两头石狮子撞到一块,已破成数块。旁观众人都被乔峰的神力惊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乔峰望着地上翻滚哀嚎的那八名壮汉冷笑数声,道:“快回去报与你家主人知道,说我在‘高朋酒楼’中等他。”说完转身进了酒楼。

到得二楼,只见刘老太兀自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转头对那长着黑痣的汉子道:“你快快护送这位婆婆回家,若是途中护持不周,便让你跟那两头石狮子一般模样。”

那汉子哪敢违拗,扶起刘老太,低声道:“是,是,小的遵命便是。”

那刘老太眼神呆滞,口中喃喃不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跟着那汉子踉踉跄跄的去了。

这一番好打,乔峰才稍泄心中愤懑。他慢慢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心中不住盘算:“待会少不免一场大战。这姓程的为霸一方,手下自然少不了武功高强的打手,待会动起手来可千万不能大意。”

乔峰正在低头沉思,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噪杂的叫骂声在一楼响起。众宾客都知道是程家人马大举前来,都不敢再在二楼瞧热闹,纷纷夺路下楼,顷刻间,几十人走的干干净净。乔峰一瞥间,见那白衣公子却仍是端坐一角,面向里壁,自斟自饮,似是对周遭乱糟糟的情景一直不理不睬。

乔峰暗暗称奇:“这人是谁?为何别人都吓跑了,他还在这。”想要起身想这人打个问询,却听腾腾腾之声不绝,楼梯口窜上十几名大汉,分站乔峰四周,见他团团围住。这些人刚站定,楼梯口又陆续走上十余人。为首一人一见乔峰,先是一愣,接着回头对另一人道:“老三,瞧,这不是咱们在大街上遇见的那傻小子吗?”

他身后那人笑道:“是啊,喂,傻子,你胆子不小啊,敢来hd捣乱!”

乔峰抬头看去,原来这二人正是方才在大街上嘲骂自己的那二人,心想:“好哇,难怪你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原来都是程府的打手,看来这些人平日里助纣为虐,作威作福,没少迫害当地百姓。”便道:“我要你们主人来见我,怎么这些狗腿子?”

后上来的那十余人向两旁一分,走出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汉子,面露微笑,甚是和蔼,对乔峰拱手道:“在下程府的教师爷凤一鸣,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打伤我们程府的人,又毁坏门前的旗杆石狮,不知意欲何为?”说着走到乔峰对面坐了下来。

乔峰还礼道:“好说,在下乔峰,只因遇上一件不平事,便想要插手管上一管。”

凤一鸣“咦”了一声,语音惊讶,道:“怎么,是什么不平事啊,说来听听,咱兄弟们没什么好处,就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乔峰冷笑道:“是吗,那最好了。小弟初来乍到,便听说此地有人仗着财雄势大,欺男霸女,这等行径,你说算不算不平事,咱们应不应该管管。”

凤一鸣一拍大腿,道:“着啊,乔兄弟果然是侠义中人。不过拔刀相助,也要看看自己到底够不够分量,是不是呢?”说着自己倒了一碗酒,举起酒碗道:“不知乔兄弟肯不肯请我喝一碗呢?”

乔峰道:“请便。”

凤一鸣举碗就唇,喝了一口酒,突然口一张,一道酒箭向乔峰射去。乔峰听他说话客客气气,万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况且两人相距又近,咫尺之间想要躲避极是难能,乔峰百忙中身子向后一仰,使个铁板桥,只听嗤嗤声响,这道酒箭射向乔峰身后的窗户。凤一鸣不等酒箭吐完,右手拿着酒碗劈面砸了下去。乔峰身子后仰,不能动弹,只得伸足将桌子踢起。喀喇一声,凤一鸣的酒碗砸在桌面上,破的粉碎。

乔峰有了这个余裕,一个倒翻筋斗,从椅子上翻了下来,与此同时,他身周二十余人刀剑齐施,齐向乔峰攻来。乔峰没携带兵刃,俯身拾起长凳拒敌。

程府的打手虽多,但除了凤一鸣等几人武功较高之外,其余人等皆武艺平平。乔峰挥舞长凳,指东打西,转眼间便打倒七人。乔峰手下留情,这七人不是被点穴道,便是被长凳击折腿骨,并未伤及要害。

凤一鸣见乔峰如此神勇,胆子登时怯了,他一面招呼同伴加紧围攻,一面反向后跃,手一扬,三枚金钱镖奔乔峰上中下三路而去。乔峰竖过长凳,嗤嗤嗤,三枚金钱镖都钉在凳子上。凤一鸣三枚暗器出手,跟着又是三枚,紧接着又是三枚,乔峰好整以暇,以长凳一一拍落。

凤一鸣见自己苦练的连珠暗器之技丝毫奈何不了对方,不由得大是着恼。他初时施发暗器还只是冲着乔峰一人,到得后来,他已无所顾忌,闭了眼胡乱施放,只求能有一两枚暗器能射中乔峰,只听“哎哟”“哎唷”“啊”“他妈的,打中老子了”……叫痛声与喝骂声四起,不少程府的打手中了凤一鸣的金钱镖。

乔峰哈哈大笑,道:“哎哟,哎哟,你的暗器都打中我了,疼死我了,哈哈哈!”

凤一鸣哪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阴沉着脸,募地里从腰间解下一条铁链,挥链向乔峰脚下缠去。

乔峰笑道:“这才像点样子。”双手一翻,抢过一柄单刀,刀刃向铁链撞去,铛的一声,刀链碰撞,迸出几点火花,铁链就势卷上单刀。凤一鸣大喜,劲贯右臂,用力回夺,乔峰任由他回夺,只是将一股真力从顺着刀身传到铁链上,霎时之间,凤一鸣只觉右手犹如握着一柄烙铁相似,炙痛无比,跟着胸口似是被一把大锤重重击打,登时眼冒金星,站立不定。

乔峰手腕一抖,但听一阵跄踉跄踉声响过去,铁链竟断为数截。程府二十余名打手此刻还剩下八人在苦苦支撑,却再也不敢攻近乔峰身旁,只是在他周围不住虚张声势。

正酣斗间,忽听楼梯口一人大喊:“住手!”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名二十上下的青年公子站在楼梯口。

凤一鸣快步走近,躬身行礼道:“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啪”的一声,那公子随手给了凤一鸣一个嘴巴,凤一鸣捂着脸颊,愕然不知所措,道:“二公子,你……”

那公子怒道:“老爷吩咐你们请这位英雄去,你们这群蠢猪,怎的跟人动起手来了?得罪了贵客,看回去后老爷打断你们的狗腿子!”说着快步走向乔峰,拱手道:“英雄可是姓乔?实在抱歉的很,家父命这批奴才来请乔英雄去寒舍一叙,谁知这干奴才愚笨的紧,竟跟英雄动起手来,得罪之处,小可这里给乔英雄赔罪。”说着深深一揖。

有了之前凤一鸣前倨后恭的教训,乔峰岂肯再轻易上当,见他行礼,当下闪身让到一旁,暗暗凝神戒备,却见这人神色诚恳恭敬之极,并无半分作伪之态,冷冷地道:“你待怎的?”

这公子道:“家父生平最敬重的是好汉,爱惜的是英雄。得知乔英雄在此,心中祈盼一见风采,特命小可前来恭请,还望乔英雄屈尊枉顾,来寒舍一叙。”

乔峰冷笑一声,道:“谁知道你们安排了什么诡计,然则令尊为何又不亲自前来?”

这公子脸上微微一红,道:“实不相瞒,家父近来身体抱恙,见不得风,不能出门,并非有意傲慢,请乔英雄见谅。”

乔峰心道:“你们一再要我去,莫非安排了什么厉害的毒计陷害我?哼,我乔峰千军万马也闯过,岂怕你小小的一座程府,去便去,还能吃了我吗?”便道:“既然如此,我去一趟又何妨。你们纵有毒计,我乔峰又有何惧。”

这公子道:“不敢,不敢。请!”做了一个请乔峰先行的手势。

乔峰哼了一声,大踏步前行。那公子在身后对那些打手骂道:“你们还不快爬起来滚回去,回去再收拾你们!”

程府就在“高朋酒楼”对面,穿过一条街便到了。乔峰到了城府门口,见之前被自己打毁的旗杆跟石狮已被打扫干净,门口站着另外八名门卫,躬身向乔峰行礼道:“恭迎乔英雄!”

乔峰毫不理睬,举步踏进门口。

那公子当先领路,带着乔峰曲曲折折的穿过两个花园、三座假山、四个月洞门、一条长廊,进入一个天井,乔峰一路暗暗记忆路线,一抬头,见一排大屋前站满了人,中间一名须发苍然的老者站在滴水檐前相迎,两名家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的两条臂膀。

那老者一见乔峰,立即道:“乔英雄光临寒舍,当真是令蓬荜生辉。老朽只因身有顽疾,未能远迎,还望赎罪。快里面请。”

乔峰拱手道:“好说。”凝神观察他步伐,见他两腿发颤,站立不稳,全靠身边两名家人搀扶,心想:“他果然是行动不便。”

一进屋中,便见老大一张桌子摆在正堂,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酒,极是丰盛。

那老者将乔峰让道首席,乔峰也不推却,居中而坐。

乔峰一坐定,便问道:“在下乔峰,道经贵处,却听人讲你们程家欺男霸女,害的一个老妇孤苦无依,可有此事。”

那老者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乔峰,深深叹了口气,道:“老朽程冠,因少年经商,在本地也算稍有点名气跟钱财,但老朽一直奉公守法,从不做为非作歹之事。只可惜,唉,只可惜老朽生了个不孝子,败坏了我们程家的名声。”

乔峰道:“此话怎讲?”

程冠道:“老朽生了两个儿子,次子乔英雄适才见过了,也还罢了。这个,这个长子,实在是混账之极。他从小被我娇纵坏了,任性妄为,我在家之时,他还不敢太过放肆,谁知我半月之前去沧州求医治病,今日刚回家,便听到这桩丑闻。这逆子行此忤逆之举,实是我家门不幸。”

乔峰道:“既然这样,那边把人放出来啊。”

程冠道:“是。”拍了拍手掌,招来两名家人,道:“带他出来。”那两人道:“是。”转身进了后堂。

过了一会,这两人扶着一人从后堂走来出来。

乔峰一见此人鼻青眼肿,浑身血迹斑驳,奄奄一息,显是遭受过毒打,不禁大怒,拍案而起,喝道:“你们竟把人打成这样!”

程冠忙道:“乔英雄息怒,这是犬子。”

乔峰一怔,道:“什么,他,他是你儿子?”

程冠道:“正是。这畜生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丑事,本该处死,只是老朽就这么两个儿子,实在不忍心,也只好将他毒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谅他以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乔峰见这老者其意甚诚,又将自己的儿子教训的这般厉害,当下心中的怒气登时消了大半,同时戒备之心亦消了大半,道:“那被你们抓起来的人呢?”

程冠道:“刘家相公也受了点伤,我已请了大夫给他医治,现下正在后堂休息。待咱们喝了这杯酒,一起瞧瞧他去。”

乔峰道:“甚好。”举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道:“走罢。”突然之间只觉头脑一阵晕眩,眼前金星乱舞,暗叫:“不好!”忙提一口真气,但觉腹痛如绞,真气凝聚不起来,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在椅子上,知道被人下了毒,咬牙道:“你……”跟着听到背后有人道:“躺下罢!”后颈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登时人事不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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