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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签售会

世界上没有完美,只有合适。合适让两人舒服地在一起,可以谈笑风生,亦可以把酒言欢。所到之处,所经历的事情,都将成为彼此最美好的记忆。或许两人是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但是,你可以选择在中间架上一座桥梁。

重庆四月将至,温度渐渐升高。春天在这里短暂停留了一下,随即拂袖而去。

在蒋木盛快要参加市里的大运会的前一个月,洪尘得知了卢思浩要到隔壁师范大学举办签售会的消息,她显得异常激动,因为她特别喜欢这个作家,读了他写的所有的书。她把消息告诉葛咏歌,葛咏歌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了,她努力地在头脑里搜索,猛然想起,蒋木盛那天在农家乐里看的书,就是卢思浩写的。她想了想,说:“我们约定好,到时候一起去吧!我想了解了解他。”

下午四点左右,葛咏歌背着书包走进体育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

“你在干什么啊?”蒋木盛走过来问。

“我在等洪尘,她到准备室里找一个同学。”葛咏歌说。

“喔,这本书我能看看吗?”蒋木盛放下手中的拍子,抓起葛咏歌旁边的一本书,打开,然后坐在葛咏歌旁边。

“看吧!”

“《西方名画欣赏》,你喜欢油画啊?”

“嗯,高中学过,本来想考艺考的,后来因为艺考的太多不确定性,就放弃了。还是好好走高考这一条路。”

“《阿尔诺非尼夫妇像》,油画,尼德兰,扬.凡.埃克,(1434)。‘尼德兰’是什么地方?”蒋木盛好奇地问到。

“在文艺复兴时期,一个包含了现在的卢森堡、比利时,德城、法国、荷兰的一点的地方。”

“哦。”

“你看,这幅画颜色较为鲜丽,是因为作家用蓖麻油调和颜料,使颜料和空气接触得更少,封闭性更好,从而保证了油画颜色的艳丽。”

“夫妇的前面有一只小狗,真可爱,左下角还有两只拖鞋。”

“其实这幅画表现了画家对婚姻产生的困顿之情。小狗代表忠诚,这两只拖鞋可不是随便摆的,画家借助鞋子,就想说明——婚姻就像鞋子,适不适合只有你自己知道。”

“哈哈哈,真的很经典。他把婚姻看得这么透彻,那么,他的困顿又是什么啊?”

“你看,这里有一面凸面镜,它通过广角再一次显示整个房间场景,这存在镜中的另一个世界,寓意爱情的转瞬即逝,像是镜中水月。新娘头戴白色头巾,宣扬基督教的禁欲理念。文艺复兴时期,思想自由,自由到情妇亦可以在社会上公开。上流社会的情欲关系混乱,《圣经》规定的一夫一妻制度受到冲击,基督教的忠诚婚姻和现实社会的因爱自由两股潮流在画家头脑里激荡,最后就产生了困顿。”

“哎,爱情和婚姻真的是艺术的永久话题。”

“就不谈这个沉重的话题了。扬.凡.埃克还有一幅画,叫《缠着红头巾的男子》,也是油画。这幅画极其注重明暗光线的表达,讲究科学,面部肌肉分析正确,光影表达精准,它与我们医学还是有一点关系的,被称为‘在医学上找不到缺陷的人体’。”

“这么神奇啊?”蒋木盛仔细地看了两遍,感触颇深,他想,照这样下去,葛咏歌定会把整个洲域历史再讲一遍,为了充分掩盖自己的无知,还是尽早结束这个话题为好。他关上书本,把它递给葛咏歌,说,“今天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冒昧问一句,你这么努力地训练,是不是为了比赛啊?”葛咏歌收好书本。

“不是,我从来没有把赢得某场比赛当作自己训练羽毛球的理由,我就是单纯地喜欢它。像我生命中的水和空气一样,不可替代,每天都少不了它。我接着去训练了,你再等一会儿,她可能很快就来了。对了,我想起张爱玲写过的一段关于‘等待’的话,你想听吗?”

“好啊!”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我走了,再见。”

十分钟后,洪尘抱着一大堆鲜艳的服装出现了,她说:“我同学叫我去,说有急事,结果就是帮她把服装送到文艺部去。葛咏歌,我和文艺部势不两立,这你是知道的,所以……”

“好,到了文艺部活动室的门口,我帮你送进去。”

等送完衣服后,两人就奔向师范学校,找到大礼堂,结果大礼堂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洪尘抓住一个女生,问到:“同学,请问一下,卢思浩签售会在哪里召开啊?”

“哦,礼堂的音箱坏了,他们转移到博学楼了。左拐,再走五分钟就到了。博学楼二楼。”那同学热情地给她们指路。

两人从后门进了房间,发现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两边的过道上也站着人。洪尘拉着葛咏歌从人群中穿过,努力地想靠前一点,终于在一根柱子那里停下了。然后,就听见一声尖叫,随着尖叫,前门涌进了四五个人,都挺年轻的,葛咏歌没有上网搜过卢思浩的照片,所以也不知道本尊究竟是谁。现场的气氛很激烈,管理人员吼了几次,依旧压不住同学内心的狂躁。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衬衣,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走到台子上,温柔地说:“后面的人听得见我说话吗?”后排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感觉很生气:“听不见。你,走到中间来,我们就可以听见了。”他的话刚落,全场又“哄”的一声炸开了锅,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辱骂那些高声讲话的人,有的人组团吼着“到中间来,到中间来”。葛咏歌捂着耳朵,闭上眼睛,现场太喧闹了,她长期处于安静环境下的机体有些受不了,耳朵已经开始“嗡嗡”作响,洪尘捏了捏她的手,大声地吼了一句:“都他妈给我闭嘴,听台子上的人讲话。”众人盯着洪尘,愣了一下,容纳着两百多人的会议室里迎来了迟到的安静。台上的人朝洪尘看了一眼,投来谢意,他说:“大家好,我是卢思浩,很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新书签售会。看过我书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喜欢了八年的女生,从我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一直到后来得知她结婚的消息。我一直在想,究竟因为什么原因,一个人才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也许只是单纯地喜欢看着她扎马尾的侧脸,或是欣赏他穿着白衬杉的模样。比如我,自从那个女生说,我穿白衬衫的样子很好看后,每个夏天,它就成了我的标配。是不是很帅啊?”

话音刚落,全场又是一阵起哄,不过,很快就又安静下来了。葛咏歌环视了四周,发现基本上每个坐着的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本或是几本书,上面都写着“卢思浩所著”。在场的大多数是女生,抱着书本,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台上那个瘦削的人,虔诚地听着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坐在最前排的基本上是女生,中间却突兀地坐着一个男生。男生剪着很短的头发,都可以看见头皮了,葛咏歌可以看见在他的抽屉里,放着几本崭新的书,整整齐齐的,好像还没有开封。

卢思浩继续说着:“我有很多朋友在我身边,我是幸运的。但是,我的一个年轻朋友却在最近去世了。我突然发现,有很多告别,我们再也相逢不了,如小时候那个大受欢迎的小吃店,拆迁队一到,它就再也没有了。”

他看着台下满满当当的年轻面孔,转而说到:“你们现在正处于一生中最自由的阶段,即大学阶段。它比高中更洒脱,比进入职场后更自由,故你可以自由地做出很多选择,譬如,选择恋爱。四月,是恋爱告白的季节,再隔两个月,就变成了分手的季节。不过,这些都不能成为我们拥抱爱的借口,如果你想表白的话,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首先,你要带你喜欢的人到一个书店,然后,你在假装不知情的状况下,买下一本叫作《告白》的书,打开时,一阵风吹来,然后从书里掉落下一张卡片,当你右手拾起这张卡片的同时,从书里又掉出一张卡片,你把书递给对方,接着,你用左手拾起另外一张卡片,将它们合在一起,展示给对方,是的,你没有猜错,那是一颗心。嗯,告白的词我都已经给你想好了,但是前提是你要足够勇敢才能用得上它。此刻,你要温柔地盯着他或她的眼睛说‘你的眼睛里有万家灯火,里面住了一个我’。”

全场突然欢呼起来,大家都吼着:“你的眼睛里有万家灯火,里面住了一个我。”气氛越来越高涨,如同重庆四月火热的天气。

卢思浩趁着大家还有激情,开心地说:“最后我想说,你们都很年轻,希望你们恋爱或者是结婚,都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因为将就。我们90后,相比80后,70后而言,有更加独特的东西,我们并不自私,只是更自我,更温柔,更坚持。好,接下来是提问环节,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举手提问。”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第一个将手举起来,她说:“你好,卢思浩,我是代表一个粉丝家族的。首先,送给你我们成员制作的一个影集,这些都是你去参加活动时拍的照片。”女生一页一页地翻动影集,葛咏歌看着那厚厚的一本,着实佩服这些粉丝。

女生继续说:“上个月我去听了五月天的演唱会,用手机录下了你最喜欢的《温柔》,这个等会儿放。然后,这是我们成员写给你的长信,由于时间关系,我就念一小段……你还记得,那个……这是我写给包子的信,希望你转交给包子,不许偷看啊!最后,我们粉丝家族要求我代表她们拥抱你一下,请问可以吗?”

卢思浩点点头,说可以。女生走上前,打开手机,放出《温柔》的演唱会版:“……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女生轻轻地抱了一下卢思浩,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下去了。

“还有谁想提问吗?”卢思浩说。

坐在前排中间的那个男生迅速地举起手,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了他,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可能,我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葛咏歌很疑惑,他哪里不一样了。

他缓缓地说着:“我已经工作一年了,今天早退,从江北那边赶过来。先说一个好消息,我的专八终于过了。”周围的人都欢呼,为他庆祝,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全场都安静了:“我其实并不喜欢您,当然,您不要误会,我也不讨厌你。我今天过来,完全是为了我的妹妹,她喜欢你很多年了,今天她之所以不能过来,是因为她得了白血病,只能一个人孤单地躺在病房的床上。我下了轻轨,就跑到一个书店,买了整套你的书,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字,让我给妹妹带去惊喜。还有,请你针对‘孤独’说一句话,好吗?我也想把它带给妹妹。”

卢思浩想了一会,说:“孤独不难过,这只是一种自我选择的方式。”

“好,真的谢谢您。”男生把书递给工作人员,卢思浩签了字。

一个小时后,签售会结束了,两人一起回了学校,各自带着各自的离愁别绪与莫名感慨。

在路上,洪尘突然冒出一句:“今天是春分,冰山学长走的那天正好是夏至。”

夜晚,洪尘和小思思在体育馆打球,打累后,站在乒乓球台前休息,头上有一盏灯,闪着白花花的光芒,几只灰色的蛾子不断扑到灯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洪尘叹了两口气,说:“啧啧啧,我看到都痛。”

小思思说:“这群蛾子真傻,就一盏破灯它们都稀奇惨了。要是看见了太阳,它们不高兴死了。”

洪尘缓缓地说:“我虽然不是很会表达,但是,说真的,我被这群蛾子感动了。它们做出的选择,让我敬佩。”

小思思说:“话说,我对做选择这件事,感到很恐慌。我不知道,做完选择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冰山学长走了过来,笑了笑,对洪尘说:“昨晚,我梦见你了,洪尘。”

“真的吗,冰山学长?”洪尘捂着脸,惊讶地说到。

“嗯,真的,你看我的黑眼圈。我梦见一个外国人来到体育馆要踢馆,我给他讲了半天都讲不清楚,我一想,洪尘不是英语很好吗?我立马把你找来,你答应了,还要求葛咏歌站在旁边给你提包。我说你架子怎么这么大,然后,就醒了。”

“你就梦了这个?再说,我的英语哪里好了?”洪尘失望地说。

“对,我就梦了这个,我感到最恐慌的东西,英语。”

“喔,我感到最恐慌的就是生孩子了。”

“你又没有生过,何来恐慌?”冰山学长说。

“这叫对未知的恐慌。再说,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一个亲戚说,她生孩子的时候,痛了十几个小时,最后不行了,要剖腹产。打完了麻药,整个人舒服多了。进了产房,看见另外一个女的正在顺产,叫得撕心裂肺。她很庆幸,自己是剖腹产。”

圣宝跑过来问:“你们有水吗?放心,我不是找你们借水喝,我要去买水,要不要帮你们带?”

众所周知,圣宝一打球,就容易出汗,汗水洒落在球场上,形成点点斑迹。因此,圣宝很喜欢喝水,可他鉴于肥硕的书包已经装不下更多的水了,所以每一次打球前,就只带一小瓶水。等到瓶子里的水喝完以后,他就抱着瓶子四处乱逛,蹭周围女生的水。

小思思对圣宝的这个行为嗤之以鼻,终于有一天,她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她跑去药店,买了一盒“速尿”,训练前,将药片融化在杯子中。果然,圣宝又在四处找水喝了。小思思笑嘻嘻地叫圣宝过来,主动把自己水杯中的水倒进了圣宝的瓶子里,亲眼看着他喝下。半个小时以后,只见圣宝不停地跑向体育馆里的男厕所,一边跑,一边还说:“咦,怎么会这样啦?”

令圣宝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最后,由一个小学妹解答了。圣宝终于知道了小思思对他“借水”这件事情抱有极大的意见,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他给所有曾借水给他的女生买了奶茶,以示歉意。

小思思接过奶茶,不屑地说:“今天,你该不会借我们的奶茶喝吧!”

圣宝憨厚地说:“今天不用,我给自己买了三杯奶茶。我特别喜欢喝奶茶,这种生活特别悠闲。”

“经常看你抱着手机,你在干些什么啊?”

“打游戏啊!打《英雄联盟》《王者荣耀》之类的。就是因为小时候在哥哥家,打了一把《生化危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哦,我不打游戏,不过,我喜欢看电影。我喜欢看《生化危机》系列的电影。听说明年要出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部,到时候,我一定要到电影院去看,做一个了结。”

圣宝买了水回到体育馆,见众人围在一起,在嘈嘈切切地交谈着什么,他凑上去一问,原来都在讲蒋木盛的前女友们。圣宝歪歪嘴,以一句“此地尽是腌臜之事”告别众人,然后跑到了旁边。蒋木盛仍然在一个人练着发球,圣宝等着众人散去,急忙跑上前,叫停了蒋木盛。

圣宝把蒋木盛拉到一边,静悄悄地问他:“喂,你交了这么多女朋友,有什么技巧可以传导给我吗?”

“叫我一声‘师傅’。”蒋木盛高傲地说。

“师傅师傅师傅……”

“得了得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要记住了——死缠烂打,就这四字真言。可是,你追女孩归追女孩,最后可不要把她打进医院了。”

圣宝的头脑里立马冒出两个字——“杂皮”。蒋木盛真的是一个杂皮,说话放荡不羁,圣宝真想抽蒋木盛两巴掌。看来,追女生的技巧还是得自己去经历后才能总结了。

最近,闲来无事,小思思和文艺部的一个小学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一天,小思思和小学弟站在男生寝室楼下,谈论文艺部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越凑越近。小学弟是学校田径队的,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都可以把他身上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小思思看着小学弟年轻的身躯,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头顶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哎,小思思,你们在干嘛啊?”

小思思抬头一看,圣宝光着膀子,正站在二楼的男生寝室的阳台上,圣宝笑着说:“小思思,你盯着我看什么?难道,你在觊觎我的身材吗?”

小思思的脸一下子红了,因为圣宝拆穿了她对小学弟的非分之想。她恶狠狠地瞪了圣宝一眼,说:“你趴在那里多久了?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滚!”

圣宝“嗖”的一声,就矫健地从阳台那里消失了。

小思思松了一口气,打算继续假装一本正经地同小学弟谈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跑到男生寝室楼下谈事情。仔细回忆一下,原来小学弟当时呆在寝室,小思思为了方便,就约好在这个倒霉地方见面了。

还没有谈几句,圣宝就光着上半身,露出肥硕的肚子出现在小思思的面前。不过,他的眼光却停留在小学弟身上。他上下打量着小学弟,赞叹到:“哎,你身材真棒!不过,我这身肥肉也不输给你,夏可隔热,冬可保温。人称‘人肉版保温壶’。”

小思思大吼:“你在这里废话连篇干嘛?”

圣宝转而严肃地对小思思说:“你不要一看到身材好的就凑上去嘛!”

小思思红着脸,生气地跑了。她愤然地想到,她再也不能在小学弟面前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身后传来圣宝的声音:“咦,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走了啊?”

如何证明一个人不喜欢你?一方面他不愿意等你。吃完饭,他先走了;上完课,他先跑到寝室打游戏了;见完面,他先挥手作别了。时间最珍贵,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他不想花时间在你的身上。另一方面即是他无法发现你的存在,你看到了他,他却看不到你,他无法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因为他没有渴望。反之,则证明了他的喜欢。

小思思有饭后犯困的习惯。她眯着双眼,坐在广场的木椅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学生从眼前经过,像是一个总导演一样,冷眼看着这场叫作“生活”的戏。圣宝这时也行走在人群中,目光坚定地走向食堂。小思思笑了笑,再看了一眼圣宝笨拙的动作,顿时觉得他异常可爱。圣宝的视线从未远离食堂一楼的大门,他理直气壮地从小思思眼前走过,就像其他陌生人一样,他看不见她。

小思思苦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在木椅上假寐,没想到,睡着了,顺便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木椅缓缓上升,逐渐升到空中,一群白鸽从小思思的身边飞过,停留下一只,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鸽子不是单纯地休憩,反而开始啄她的头发。小思思伸出左手,挥了两下,试图把鸽子吓走,结果它却变本加厉,小思思不经破口大骂,“我靠”,话刚落,她就从梦里惊醒,嘘叹一下,还好只是梦。抹了抹朦胧的眼睛,整理一下发型,旁边突然响起浑厚的一声男声:“喂,你睡得可真香!我那么拽你的头发,你都没有醒过来。”

小思思往左边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圣宝。小思思抹了抹嘴边的口水,生气地说:“我靠,我在梦里就梦见哪个孙子在拽我的头发,原来是你。你找打吗?”

圣宝掏出手机,神秘地说:“来来来,朋友,不要生气了,我送你一点礼物。”

小思思嫌弃地说:“我不要。”

他打开相册,接着对小思思说:“我给你多看点这些男生的照片,你就不会因为好奇而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男生。”相册上全是裸着上半身的男生,开始看前几张时,小思思还面红心跳,等看了一百张以后,也就自然免疫了。

小思思不知道怎么会和圣宝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看照片,不过,心情逐渐转入了平和。

晚上训练羽毛球时,张家明迟迟未来,等到快要闭馆时,他才珊珊来迟。令众人眼前一亮的是,他竟然没有穿平日里的那件亮绿色的风骚衣服,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很有文艺范。

圣宝跑上去,说:“哎哟,今天换皮肤了!你这身穿着,真是娘而不炮,忧而不伤。”

张家明拍了圣宝一巴掌,说:“你扯些什么犊子!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买件衣服庆祝庆祝不行啊!”

“哎,看不出来,你静悄悄地把生日都过了。你等着,改天我给你送点咖啡,作为生日礼物。保证你晚上斗地主时,众人皆睡,你独醒。”

张家明本来就长得帅,外加穿上文艺范的白衬衣,在体育馆臭气哄哄的一群男生中,自然很耀眼。圣宝看见小思思也朝张家明看去,叹了一口气,想出一个好点子。旁边有男生在打篮球,何不秀一秀篮球给小思思看看。圣宝放下羽毛球拍,急冲冲地抢了一个认识的同学的篮球,“咚咚咚”地把篮球狠狠地砸在地上,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咚”的一声,不是球进了,而是圣宝滑到了。过了五秒,圣宝还是没有站起来。夏冰山和蒋木盛看见了,两个人都跑过去,圣宝的脸上已经大汗淋漓了,五官扭曲在一起,也许是为了维护自己在众女生中的形象,他这才没有疼得大叫出来。换做以前,要是只有这几个孙子在现场,他早就鬼哭狼嚎起来了。

圣宝呲牙咧嘴地说:“靠,好像我的右手骨折了。疼死我了,你们在这里看着干什么,快送我去医院!”

圣宝总是看不清别人,但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张家明也跑了过去,圣宝伸出污浊的右手,紧紧拽住张家明的衬衫。今天张家明好不容易穿文艺点,好好的一件白衬衫,结果被圣宝弄脏了。等夏冰山送走圣宝后,张家明立马跑去洗手间洗衬衫。

冰山学长骑着一辆山地自行车,载着圣宝,风风火火地冲向学校旁边的医院,蒋木盛也骑了一辆自行车,紧跟在后。天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载人,还是骑得这么慢。

圣宝紧紧抱住夏冰山,回过头对蒋木盛说:“孙子,你还是给我骑快一点啊!你先到医院,通知那里的人,我要来了,准备好输血,我是B型血。”

蒋木盛加快了速度,骑行在与夏冰山并排的位置上,他对圣宝说:“你紧张个屁,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有想到还是怕死啊!”

“快去!我不怕死,我怕留下疤痕。”圣宝朝逐渐远去的蒋木盛吼到。

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检查,果然是骨折了。夏冰山和蒋木盛搀扶着打了石膏的圣宝走出来,蒋木盛实在是佩服圣宝,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忍的。一路上,愣是没有叫一句。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圣宝准备像往常一样,抬起右手来摇一摇,以虚伪地表示谦虚。但是,一低头,看见白花花的石膏,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打羽毛球啊?喔,对了,我可以用左手打球。”

蒋木盛不屑地说:“得了吧!你不要把左手也整成骨折了,到时候我又要送你去医院。想想,要是你两只手都打上了石膏,那你就成为了咱们羽毛球圈的‘石膏侠’了。提前恭喜你啊!从屌丝进化成侠客了。”

小思思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看见白色的皮卡车正在收垃圾,它开向一个又一个垃圾箱,垃圾箱外面放着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垃圾,要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把垃圾袋扔上车。那个扔垃圾的叔叔骑着小黄车,跟在皮卡车的后面,等皮卡车停在一个垃圾箱的旁边时,他就迅速地停好小黄车,然后冲向垃圾袋,两手紧紧握住袋子,使劲往上提,转身,顺势把袋子扔在了停留在马路边缘的车上,刚一松手,皮卡车就又开往了下一个垃圾箱,叔叔急忙转身,骑着小黄车,优哉游哉地跟在皮卡车后面,吸着别样的尾气。

小思思就是小思思,对于日常杂乱的事物也能慢慢找出其中的活动规律。她颇有兴致地站在人行道上,看叔叔收完了五个垃圾袋。当皮卡车缓缓驶过去时,露出了马路对面蒋木盛载着圣宝费力上小坡的和谐身影。

蒋木盛自行车的后座上坐着圣宝,小小的自行车的轮胎已经压瘪了。蒋木盛慢悠悠地骑着,小思思一边走向圣宝一边大声说着:“喂,你们这速度也太慢了吧!你们的车轮都快要压爆了!来,下来,和我一起步行吧!”

“我是有车的人,我才不会和你一起步行啊!”圣宝嫌弃地说。

蒋木盛在前面劝导说:“对啊,圣宝,下去走吧!我的油快用完了。”

小思思继续说:“圣宝,你又不是腿骨折了,不能走路。”

圣宝傲娇地说:“你不懂,用一只手走路不平衡,我担心把另外一只手也摔骨折了。”

自从圣宝骨折以后,就出现了众多的不方便,比如吃饭不方便,只能左手持勺子,舀一点豆子豆腐之类的东西尝尝,没有筷子,吃长长的青菜的时候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不过,让圣宝感到宽心的是,食堂阿姨一见到他,颤抖的手不再抖了。圣宝左手拿着餐盘,帅气地扔在食堂阿姨的面前,同时,把打了石膏的右手和肥胖的肚子往上抬一抬,示意“伤员”和“胖子”的双重身份,阿姨会意,表示同情,圣宝用左手指指要吃的菜,阿姨迅速地打了满满的一份给他,同时,投以怜悯的表情。圣宝用左手掏出饭卡,刷了一下,放好饭卡,微微一笑,取走放在阿姨面前的餐盘。

等圣宝打好菜回到位置上时,蒋木盛擦了擦嘴,已经吃完了饭。圣宝对蒋木盛不给他打饭打菜的事情感到很不满意,蒋木盛解释道,冰山学长安排他给圣宝当“司机”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有次小思思来到食堂,见圣宝只吃豆腐豆子之类的东西,担心营养不均衡,所以从家里带来了刀叉,给圣宝切肉和蔬菜,取代了蒋木盛的“保姆”职务,并且轻描淡写地提及了家里是开面馆的事情。

吃饭期间,小亚亚闲得无聊,会翻看一本杂志,她会指着杂志上的可爱的动物,说:“这个很好吃,这个也好吃。这个炖了最好吃了。哦,这个不能吃,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圣宝与她唯一的共同话题可能就是吃了,其它时候,二人对话都充满了火药味。有一次,旁边的一对情侣在吵架,原因是男生没有帮女生取快递,圣宝咽下青菜,说:“那个做人啊,其实很简单。要想不受气,就要多做事。要想不做事,就要多受气。”

小思思不回答,继续给他切菜。

吃完了饭,圣宝对小思思说:“哎呀,我吃饱了,弯不下腰,你帮我系一下鞋带嘛!”

小思思嫌弃地说:“你每天怎么吃这么多?怪不得长这么胖。”

圣宝解释到:“我不吃这么多,肚子也有这么大。”

小思思说:“咱俩本是两条平行线,你说,此刻,我怎么就坐在了你的对面?”

圣宝认真地想了想,欲言又止,还是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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