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的新歌会在哪个平台先放出来？”
12月31日的一整个上午，陈卓宇都在重复碎碎念这个问题。
“我发歌和择优娱乐没有关系，上线的时候也和各个平台还有版权方确认了永不收费，你不要这么紧张。”把陈卓宇带来的择优娱乐出具的经纪合约到期不续约通知确认书仔细看过，林折雪确认清楚了条款，拿出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三份，自己留底一份，其他两份他递还给陈卓宇：“当我的助理，我知道你这一年受的委屈不少，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补偿的，三个月后，合约正式到期那天我给你包个红包。”
陈卓宇取下平光眼镜，揉了揉眼窝，叹气：“哥，其实你现在的流量已经在往好处走了，秦远澜也态度明确地不想和你解绑，如果你没有明确的后路，就算不想再和肖总合作吧，咱们绕开肖总和公司谈谈呢？现在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了，公司虽然发展得不错，但是秦远澜这样的流量他们也是眼馋的，不是没可能把续约年限和条件谈得对咱们有利啊。”
林折雪笑着看陈卓宇，给了他一个“你确实辛苦了”的笑容，摇了摇头。
“哥，你就是太倔强了。”陈卓宇戴上眼镜，“忍一时之气有什么呀，大家不都这样。”
林折雪依然摇了摇头，又笑：“今天跨年，你一定有活动，快去吧。”
陈卓宇带着明显的遗憾感收起通知确认书：“哥，你歌发了一定分享链接给我，我得好好宣传一波，咱就是要解约了，也要把成绩弄得体体面面的，走也走得漂漂亮亮。”
虽然和陈卓宇只是助理和演员的关系，并没有多么交心过的时刻，但到现在合约要到期并且不续约，自己也很大可能会就此退圈的状况里，陈卓宇反而更多地表现出了关心和支持，而不是人走茶凉的冷漠疏离，林折雪倒是真的觉得有点暖心。
尽自己所能，红包再给陈卓宇包大一点吧。
送走陈卓宇，回到屋里，看着留在自己这里的那份到期不续约通知确认书，虽然是自己非常确认地做出的选择，还是会有一种倏而难止的空虚。
似乎，和秦远澜带来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微妙的类似。
怎么会又想起秦远澜了。
他拿出手机，打算给顾循舟发个消息问一下歌的发布情况，却发现陈风在他送陈卓宇出门的时候发来了一段很长的消息。
五分钟后，顾循舟进了林折雪的公寓。
“陈风给你推荐的这个经纪公司真的挺不错的，我听几个朋友提过。你就去看看呀？”顾循舟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多认识点人又不是坏事。何况你还真打算退圈呢？”
给自己倒了杯水，顾循舟高了八度：“凭什么呀？你这么敬业，外在内在条件比谁都不差，口碑也好，现在你处境尴尬是非战之罪，还不都是拜秦远澜所赐吗？他之前摆明态度不和你合作，加上你经纪人不做人不给资源，你能怎么办？你们那行的人把人情世故玩得多明白啊，这种情况下你能出头才怪呢。”
“肖震是觉得我早晚会跟着他……跟着秦远澜走，所以不愿意在我身上浪费资源和机会，这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其他人……我又不是不可替代的稀缺资源。”
“得了吧，工作又不是感情，当然没有不可替代。就是秦远澜，他现在这么一折腾，之后没有立得起来的作品，不到三个月就会查无此人吧。”顾循舟笑得坦然，“挺好的，情场失意，工作也失忆，人财两失，这个结局太适合他了。”
“不提他了。”顾循舟收起笑意，正色问林折雪，“真这么退了，你真的甘心？反正作为你的朋友，我不甘心。”
甘心吗？
是不甘心的。
谁不想靠着自己有的能力，让自己生活无忧，拥有自由呢？不当演员，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工作。
何况，撇除名利、热闹，那些专属于这些职业的、比普通人能得到的强烈千倍百倍的肯定、认可、支持和期待，尝试过，谁又真的能漠然地无谓放弃？
何况，他是真的喜欢演员这个工作，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去到更高。
非战之罪，输的是他。咬牙往下走的时候可以凭着心里的那股子劲儿屏蔽很多情绪，但退了，余生每每想起，那根刺，都不可能拔出来。
会越来越深地扎下去，会生锈，会腐蚀出永不治愈的伤口。
看着林折雪的神色变化，顾循舟直接拍板：“去，我陪你去。给陈风回消息，请他替你约经纪公司。”
陈风的消息回得迅速，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当天下午。
“不是要发歌吗？”林折雪坐上顾循舟车的副驾驶，系着安全带，还是不太放心地问，“我们改约明天也行。”
“明天就是明年了。”顾循舟发动车子，“今日事今日毕。何况发歌也不是我去发，版权方在操作呢。上线了我们再转发宣传。不过晚上我得开直播，我们给大家现场合唱一下。”
到底是12月31日，跨年的气氛浓烈热闹，洲际酒店地下停车场显示车位已满，顾循舟只能把车停在洲际酒店外的停车场，和林折雪走大门进入了酒店。
门口满满都是为了跨年party而来的人。
即使戴着口罩，林折雪也不可避免地被认了出来，颇有些人拿着手机对着他和顾循舟拍照、录着视频。
“早知道约在城郊了。”林折雪无奈，“没想到跨年这么热闹。”
“没事，你现在有知名度是好事。”顾循舟倒是无所谓，抬手揽住林折雪的肩膀，把他拉近自己以免被人群冲撞，带着他快速走进了洲际酒店的大堂。
陈风介绍的新经纪公司在业内确实算是头部了，设有工作室模式。
初见面彼此聊聊，虽然不会展开什么实质性的合作商议，但看看感觉契合不契合、彼此之间的沟通是不是顺畅，也是很必要的一个环节。
在二十七楼的行政酒廊见到对方，林折雪倒是有些意外了。
陈风搭桥来和林折雪见面的经纪人谢岩是业内当真知名的，运营的虽然是经纪公司旗下的经纪人工作室，但话语权和资源比起择优娱乐一整个公司都有过之而不及。从前不说，这一年来，林折雪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还能够接触到这样资源的经纪人。
在他止步不前甚至在后退的这一年，陈风也已经走到他触不到的高度了。
谢岩倒是并不在意林折雪现在的透明状态，反倒对他曾经出演的角色和剧本了解得相当熟稔，聊起来也没有围绕流量、数据大做文章，而是非常认真地和他反复确认，是否真的热爱演员这个职业，能接受为了角色牺牲个人形象的尺度，职业生涯的大致规划。
这让林折雪心里安稳。
入行以来，择优娱乐、肖震这个经纪人，都从来没有和他仔细聊过这些对职业生涯非常重要的内容，他和秦远澜因缘际会地有了些成绩，公司想的也不是他们如何走得更远、更稳、更符合他们本人自身的期待。
入行这四年，他好像只和秦远澜深谈过这些。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成为彼此最契合的依靠，一起走下去，走得更远更稳。
以至于后来再想起时，都觉得可笑，可悲，下意识第一时间就闪避，最终定义成了心底沉淀的一抹羞耻的印记。
“对了，你和秦远澜现在因为《再遇》，话题度很高，你怎么看？”
“我和秦远澜……”林折雪答得坦然，“我们之间目前没有什么交集。录制时是工作，他对我而言是个合作者。录制完成后我和他其实各不相干。”
他看着谢岩，认真直接：“如果是因为我现在这种短暂的、没有基础的所谓人气而对我感兴趣，或者是为了秦远澜的流量对我进行了选择考虑的话，可以就此作罢的。”
“这点你放心。我想和你合作，和《再遇》没有关系。”谢岩也直言直语，“你现在人气的上升我当然有看见，也预测过这波关注能给你带来的影响。我也不怕直说，这波曝光对你个人的数据绝对是正面的提升，这属于锦上添花。但是即使没有这一波，我也有信心能够负责好你的未来发展，忽然爆了，合作条件反而要重新斟酌评估，对我而言还不算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谢岩的坦白直接让林折雪松了口气：“如果有机会合作的话，合约公平合理、符合行业正常逻辑就好。”
“没问题。”谢岩拿出手机回了个消息，抬头笑道，“陈风跟你说过了吧？我打算自己出来做经纪公司，没有现在这个大公司的平台，你可能需要慎重考虑和我的合作。”
“我不介意。”
“好，那我们保持沟通，进一步确认细节。”
“我还有个问题。”林折雪斟酌道，“秦远澜据说和现在公司解约了，你没有考虑过签他吗？”
“何止考虑过。我还和他面谈过。他对于职业生涯有他的理解和规划，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谢岩停了停，笑笑，“我直说OK吗？”
林折雪一怔。
“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言而喻吧。”谢岩的态度朗然，并不会让林折雪尴尬，“至于之后他的发展和规划，现在说就还为时过早了，毕竟谁能料准之后的事情呢。”
说着，他又笑：“我建议你把握住这波曝光的机会，这本来就是基于你本人而产生的结果，没有什么需要去避嫌。”
结束和谢岩的见面，刚要离开行政酒廊，陈卓宇的电话打了进来：“哥，你去洲际酒店了吗？”
“你怎么知道？”林折雪笑，“你也在这边参加跨年party吗？”
“你上热搜了呀。”
“什么热搜？”
“你和顾老师，酒店。”陈卓宇半是喜半是忧地说，“哥你是真有流量了。不过你和顾老师一起进酒店，你要不要澄清一下？热搜的评论都倾向于你和顾老师是一对，有点……不太好看哦。”
“热搜的评论我还能控制得了？”林折雪不在意，“而且澄清什么啊？什么时候朋友之间的友情还需要特意澄清了？怪不怪？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人说我和顾循舟有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顾循舟哪里比秦远澜差了？”
“哥，那个……我没提秦远澜呀……”陈卓宇确认道，“所以你还是不回应吗？”
“不回应。”
林折雪苦笑着看向顾循舟，揉了揉眉心。
顾循舟听着林折雪和陈卓宇的对话，已经用手机刷开了微博。
他把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亮给林折雪看：“林林同学你现在可真是男明星待遇了呀。我和你一起进个洲际酒店的门也能拥有镜头。哟，还有说我们跨年夜激情酒店开房约会的呢。这我人生第一个热搜就是第三者，有点微妙啊。”
他点了点热搜第一条评论：【恭喜秦远澜喜获跨年绿帽大礼包】
“这就说得有点难听了吧。”顾循舟嗤笑，“谁给秦远澜戴绿帽了？就是我和你真约会了，他也没资格当受害者。想有名分，他还且得努力呢。”
陈卓宇又问：“哥，那秦远澜转发的微博，咱们也照旧不回应，是吧？”
“秦远澜又发了什么微博？”顾循舟皱眉，“我说真的，他今天转发的微博要是扫射我一个字，我下次即使掉信誉分掉到会被平台封掉，也要把他踢出我直播间。”
他打开秦远澜的微博。
秦远澜确实转发了热搜那条#林折雪顾循舟跨年同往酒店#的微博：【不用拱火，也别造谣。他们很好。我和他也会很好。】
“脸真大。”顾循舟撇嘴，“我们好不好轮不到他来认证。你们会不会很好他现在也没资格说。”
他调皮地对林折雪眨了眨眼：“要不这样，待会我把车开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你悄悄上车，别被人拍到。让他真以为我们在酒店没有走，气他个脑血栓也算是给了他新年礼物了。”
“幼稚。”林折雪笑，“你今晚不直播了？”
“说得也是，算秦先生命大。”顾循舟心思被转到了要发的歌上，“这《你不要的未来》怎么还没来呢？音乐平台审核这么久吗？我以前发个人作品上线很快，这次的版权方行不行了？”
“以前也没看你这么着急啊。”
“当然，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合作。”顾循舟给版权方的联系人发了消息，“主打的就是一个闺蜜情。”
“你怎么也被他同化了。谁和你闺蜜情。”林折雪站起身，“走吧，回去了，路上万一堵车你直播可来不及。”
顾循舟抬手，让林折雪把他拉了起来。
刚站起身，他兴奋地一拍林折雪肩膀：“OK了，三大音乐平台同步上线了！”
“难怪要搞这么久呢，原来是要协调各个平台的上线时间。”顾循舟看过版权方联系人发过来的消息，给林折雪解释，“各个平台审核时间不一样长，一般是审核过了提交到上线程序里确认过就上线了。三个平台要同一时间同时上线，背后版权方的工作确实不容易。”
他笑：“我从前可没有这个排面，这次可真真是沾了你的光。”
林折雪也替顾循舟高兴，但不愿居功：“和我没关系，是版权方给力。”
“我们之前谈的时候宣发可没有什么特别安排。”顾循舟拦住林折雪肩膀，“走，上车，把车载音乐放到最大，我们一起听听我们的小宝贝帅不帅。”
单曲循环了一路的《你不要的未来》，顾循舟满意地在公寓楼下停好车：“编曲可太帅了，下次我们还找这个老师。”
林折雪解开安全带：“你开心就好。”
顾循舟下了车，低头投入进一路上一直不断收到消息而没有回复的微信里。林折雪按下电梯，推着他走进去：“不是很懂你们音乐届的规矩。总之没给你丢脸，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顾循舟正色：“什么丢脸，闺蜜之间不讲这个。”
他看了眼手机，又皱眉：“版权方的小姐姐说秦远澜发微博拆我们‘江雪同归’了！”
“我们合唱的歌这边上线，他那边就拆台是吧？”他打开微博，“我不怼得他怀疑人生我枉称你闺蜜！”
顾循舟和秦远澜要真的掐起来，那可就太热闹了。林折雪头大地看向顾循舟打开的微博：“他发了什么？”
电梯到了17楼，电梯门打开了。
顾循舟把手机径直放到林折雪手里：“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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