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雪原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看起来非常的荒芜，我们行走在雪地上，像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即使黑纱猛眼，那刺骨的寒风还是扎进我的眼睛里，我只能眯着眼睛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虽然不至于会立刻结冰，但是流到脸上会更痛。隔着兔毛手套我都能感觉到手里铁栅栏的冰冷，我抬头隔着黑纱去看远处的大团大团的黑云。
过几天搞不好会下雪，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下雪了。现在已经是七月了，今年的夏天或许不会来了，就和去年一样。
我们没有说话埋头赶路，从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走过，没有在积雪上留下任何痕迹。天渐渐亮了起来，天空几团巨大的黑色棉花云，从云团的缝隙和周围散出白光。那几朵云看起来就像是在我们的头顶一样，要是很多年前，我或许会被这几朵云吓到，毕竟人都有点巨物恐惧心理。现在我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两眼就低头继续赶路，昨天走了一天，今天我的腿完全没知觉，这反而是好事，要是一直痛，我搞不好会拖后腿。
拄着铁栅栏跟着小彭村长走，我算了算路程，应该快到了，希望能赶紧看到点什么标志性建筑。
突然我撞到了前方的小彭村长身上，他背着的大包上面捆着兔毛毯子，我整个人陷进兔毛里。不痛但是兔毛扎到脸上很痒，我抬头看去小彭村长已经拿起了手里的砍柴刀，王将也靠上来，正和前面什么东西对峙。
我侧头看过去，是两个狼人，准确来说是披着灰麻色皮草的人，全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他们手上也拿着农具，紧张的看着我们。看不出他们的性别，但是看起来身形都不算高大。他们是从那山坡后面过来的，走近了才发现了，正好和我们对上。
我伸手抓紧了腰间别着的枪，一手往口袋去掏子弹，躲在小彭村长背后把子弹装好。他们离我们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双方都没动，我也没把枪露出来。
看上去是我们人多，但是小彭村长和王将现在都是虚弱期，我的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他们是哪的人，是怎么样的人，能活到现在都不是简单的。
“小彭哥.....”
小彭村长一手抓着柴刀一手挡着身后的我：“咱们绕过去，张青你别出来。”
他转动着身体，侧着往前走，我们要去市区，家里人还等着我们回去，不能就这么死在路上。
我死死抓着手里的枪，躲在小彭村长的身侧往前走，那两个人也定在原地没动。应该不会上来打劫，现在大家都没什么东西，打劫都是冲着杀人来的。不过我们没有掉以轻心，王将一手抓着我背上的包，一手抓着我的铁栅栏一直正面对着他们倒退着走。
我们紧张不已，直到双方的距离拉开，慢慢的他们的身影形成了一个小点，我们才稍微放松。但同时也加快了脚步，如果他们也是去市区，那肯定会跟在后面，我们必须把他们甩开。
“小彭哥，没想到还能看到别的人。”这几年就连官方的消息都沉寂了下来，手机上的帖子都少了很多，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幸存者已经少到我们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别的人了。
“肯定会有，只是很少，现在国内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小彭村长声音嘶哑干涩，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几年前好像看到那时有一亿多人，现在不知道有多少。”
“这几年都是雪灾，要是粮食充足，一直躲在家里肯定可以活下去的。”王将说着说着就停下了，我们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农村虽然有存粮，但是很少会有能吃很多年的粮食，我们这几天吃的都不能算粮食，基本都是勉强裹腹而已。保存时间太久，没发霉就是奇迹了，味道早就变了。
而且我们的粮食都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从村里其他人家里搬来的，那时候我们只是觉得留给外面进来的人搬走了太可惜了。
或许能弄到很多粮食的人家也有，只是同时要有结实的房子实在少，我们村的房子都是灾难开始前几年新建的。要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才能存活下来，而其中最重要的是我妈妈一开始骂过很久，后来又感谢了好几年的卖木炭的老板。听错数字多送货是那个老板惯用的伎俩，要不是我妈妈当时着急也不会在他那买。
“或许，在官方避难所也能活，只是前几年的时候官方避难所把人都送出来了。”
我们一路说着，时不时回头去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来，然后一边到处寻找能看出位置的东西。
“按照路程，这里应该就是县城附近了，离市区就几公里了。”小彭村长停下来四处寻找，还时不时扒开雪层看看下面。
我拄着铁栅栏扒开眼上的黑纱，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翘起的一个角度非常尖锐的东西。
“小彭哥，那是什么？！”
他们朝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们快速的跑过去，没靠近就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是一块巨大的金属广告牌。表面已经生锈了，而且从中间折叠着，有大半都在积雪下。黑褐色的表面完全看不出上面有印着什么广告。这种广告牌在国内到处都是，镇上的加油站就有3块，用巨大的水泥柱子支撑着。
有些地方的广告牌甚至会比房子都大，从镇上到市区这一路时不时就能看到这种广告牌，小时候从高中回家我甚至会通过这种广告牌判断到哪个镇子了。
“这广告牌不知道是原本就在这的，还是从别的地方冲过来的。”王将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扒开上面的冰霜，底下依旧是黑色的锈迹，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们围着广告牌走来走去，不确定是不是原本就在这的，只能继续往前走。远处有一座看起来很高的冰山，就在广袤雪原的尽头。看起来就和电影里矗立在世界尽头的冰雪王后的城堡所在地一样，那种突兀又遥远的感觉。
“市区避难所的办事处之前说在哪？神谙山公园？”我只记得这个公园，市区是在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四周都是小小的丘陵，但是城南有一座比较高的山，特意做了一个公园。以前我还在同城的短视频刷到了满山的梨花盛开时，很多人去游园的景象。
“对，是这个地方，市里就那比较高，而且那山下有几十年前留下的战备防空洞。”王将的话让我有些记忆，好多年前是听爸爸提过一嘴。关于战备防空洞的事，好像每个市都有，有些地方甚至不止几个。
“那个就是神谙山吗？”我指着远处的雪山，这附近看起来就那是最高的。但是之前因为地动导致地势变化，那是不是神谙山还未可知。
“走，先过去看看。”
小彭村长加快脚步，我也快速跟上，远处的雪山看着很远，走在过去的路上就更远。那种走了好久都看不到它的大小变化，我真的觉得我们是看到了海市蜃楼。
在我们走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总算是看到了那山就近在眼前，离我们就只剩几百米。我们正要一鼓作气过去，小彭村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指着积雪上说。
“你们看，有痕迹，官方应该是有人的。”
我低头看去，积雪上有深深的齿轮印，像是很多次才留下来的。非常的杂乱，但整体是朝着山的方向去的。那应该就是神谙山！
“我们小心点，在这附近应该会有其他人。”
听了小彭村长的话，我把手缩进大衣里，抓紧了已经上好子弹的枪。
我们紧张的一步步靠近，沿着积雪上的痕迹绕着山走到侧面，就看到了台阶上面的大铁门。旁边挂着一个牌子“吉州市救灾办事处”。
台阶看起来是以前的神谙山公园的石阶，从雪面到那大铁门足足有十几米。我们正往上爬，那大铁门上就打开了一个小洞，金属的声音非常的明显。
我们抬头的同时，从洞里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从哪来？干什么的？有什么证件？”
离得远，有是仰视，我完全看不清小洞内那双眼睛，我扯下眼上的黑纱，伸进大衣的内兜里，把身份证拿了出来。小彭村长他们也把证件拿了出来，我伸手递过去。
小彭村长站着没动，我们都把手伸出来，他举着三张身份证：“我们住在红沙镇，已经好久没领到针剂了，家里好几个人都快不行了。现在不算很冷了，所以出来看看这里有没有。”
良久大铁门才打开一条缝，我们没有动，依旧站在台阶下眼巴巴的看着。里面走出来几个穿着绿色大衣的人，他们还都拿着枪。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我不知道现在的官方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能够有救助民众的心思。
为首的人包的严严实实，他走下来接过了几张身份证，又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拿出了一个机器在身份证上挨个扫了一下。几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他挥挥手，后面的几人把枪都放下了。
“进来吧。”
他率先走了上去，我拄着铁栅栏一步步跟在小彭村长身边，这是几年来第一次见外人，我突然觉得非常的紧张。
我们跟着进了铁门里，里面黑黢黢，温度几乎和外面差不多，幽暗不见尽头的通道里摆了不少金属的桌椅，坐了很多人。
不少人围着巨大的无人机捣鼓着，照亮他们的只有油灯的微光。见我们进来，都纷纷看过来。
“这是外面来的？”
“这么厉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走到这来。”
“那是什么毛的衣服，看起来很暖和啊。”说这话的人听起来是个年纪很小的少年音，他身上穿着同样是白色的毛毛的大衣，仔细一看，有不少人都穿着这种白色毛毛的大衣。应该是这里也养了动物，至少以前有养。
带我们进来的人把我们带到一处炭盆边，我这才看到这边围着很多人，都在烤火。
“你们坐下吧，先让医护人员给你们检查一下。我让人去准备东西，你们带回去就行。”他把我们的身份证递回到小彭村长面前，小彭村长按着我坐下，我缩在大衣里看着微弱的炭火没动。周围人太多了，我有点呼吸不顺。
小彭村长立刻拿出了其他人的身份证：“我们还有7个人在家里，尽量多给点针剂吧，有好几个人都要不行了。”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旁边有人看到了身份证，最上面的是我的，他直接伸手指着身份证：“你是女的？”他是看着我说的，估计是看到我最矮还被按着烤火。
小彭村长快速的把身份证放回口袋里，我也没说话，这里的人看起来过得还行，我希望快点拿到针剂回去。
有人拿着小小的手电筒过来，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听诊器，手上提着一个小药箱，应该是医护人员。
“我看看你们的眼睛和牙齿还有皮肤的状态。”他打着手电筒去观察王将的眼睛，然后点点头。“张开嘴。”
检查完也没说什么，直接检查小彭村长的，旁边的人都看着，都在交头接耳，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很快他就到我的面前，我直接张开嘴，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眼睛又看了看我的牙齿。
“还行，还处于中期阶段，先打一针吧。”他说完转头去药箱里，拿了一管针剂出来，看着颜色是深紫色，而且非常的小。我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了手，准备把袖子撸上去。
“不用了，摘了手套就行，我这个给你注射到血管里。”他举着针剂看着我们，我看了眼小彭村长，他犹豫了一下率先摘了手套伸出了手。
我也把手套摘了，手一触碰到冰冷的空气就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上面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那针扎进我的手背，痛的差点让我缩回手，忍着剧痛把针打完，我的手还有些哆嗦。
旁边的人立刻靠过来，他看起来很自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