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飞鸟（下）◎
“……”因为太过少见, 十猫铃子愣了愣，对上他平静却探究的视线，仿佛想从她的表情神态中观察出什么来。
“悟君？”对方视线停留得有些久，她不明白地轻声唤了一声, 寻找着话题：“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五条悟顺手牵过她的手, 略微有些强硬地十指相扣, 触碰到的地方生出热源，她微微蜷起手指。
“墨镜吗？毕竟是约会嘛，所以还是稍微不引人注目一点吧？唔, 好久没戴了。”
……就算不戴墨镜也很引人注目吧？不过比起绷带怪人，墨镜确实正常很多，他以前是戴着墨镜的吗？
这样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 夜晚的风拂去白日里的燥热, 五彩斑斓的光随着人流涌动闪亮起来，她很少出门，一方面是由于身上的诅咒会吸引恶意的咒灵，一方面是因为——十猫铃子总对这个世界感觉到陌生。
陌生，又格格不入的环境让她安定不下来, 她仿佛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个误入此间的过客。
她被白发青年拉着向前走, 在人群中与他人擦肩而过，被握住的手像一根系在尘世间的线, 牢牢的缠绕住她。
不过意外的是今天五条悟居然对路过的甜品店熟视无睹, 这对嗜甜的他来说实在是很稀奇, 更何况上面还明晃晃的写着草莓喜久福新品上市。
温暖的灯光与热气腾腾的寿喜锅在夏日里热闹非凡, 十猫铃子放进玉子豆腐, 身侧的五条悟咔咔拍着食物似乎是在发送给其他人, 忽然凑过来将镜头对准两人。
“完全没有合照的话不是很不像样吗~”
“！”肩膀被搂住，五条悟摘下墨镜露出惹眼的容貌和她贴贴，全方位的拍摄起来，不得已被迫完成合照的十猫铃子无奈地转过了眼，完全不能直视镜头前的自己。
经常能够听见的电话铃声响起后，五条悟瞥了一眼接起电话，语调散漫：“啊……别在我的假期里提起烂橘子这种煞风景的东西啊？今天你在外面吧？赶快过来，和你介绍我超——可爱的女朋友哦。”
从语气和内容来看，似乎是五条的朋友要过来？之前从没有听说过……
十分钟后，十猫铃子和走进店门看清楚她的脸后就露出复杂表情的棕发女性四目相对，清冷慵懒的美人看起来睡眠不足，眼下挂着黑眼圈，是恍惚间有些熟悉的面容。
“……铃子？”
她迟疑的说出这个名字，除了诧异以外，还带着少量探究的、不确定的眼神发出了疑问，把目光投向五条悟。
“是她哦。”
站在面前的白发青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硝子的视线移到表情十分茫然的十猫铃子身上。
她看起来变了很多，还有种奇怪的不对劲，记忆中的十猫铃子是能够轻松消灭一级咒灵的存在，可是她——她的咒力少得可怜，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硝子想起前段时间有关五条悟的一些传闻，心头一跳。
“她是家入硝子，是我们的同期，现在在高专做忙的要死的医生~”
她是不是……应该认识这位医生？总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
有五条悟在，陌生的人和物似乎都没有那么令人不安，硝子点了几瓶酒后也和十猫铃子交谈起来。
“所以铃子果然失去记忆了。”听完大致情况后，硝子抿了口酒，“只记得五条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种诅咒，好像没办法解决……十猫铃子已经习惯了。
硝子看了一眼五条，白发青年凛冽的蓝色眼眸正弯起眼睛看着她，用叹息的语调说让她也帮忙找看看有没有办法，毕竟铃这样也太可怜了~
硝子讽刺地勾了勾唇，没再多问，只是临走时添加了铃子的联系方式。
……五条这个疯子。
吃完晚饭后时间还早，不远处大概是有夏日祭典的活动，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背景中喧嚣的绽放开来，两人在附近的摊位上闲逛。
人潮涌动，她被紧紧牵在五条悟身边，仿佛不论何时都不可能走丢。
“这个蛮适合铃的耶~”兴致勃勃地挑选出一个发光皇冠的五条悟转身给她戴上，他看上去很轻松，眼角眉梢都呈现出舒展的弧度，烟火的光芒也比不上六眼的百分之一。
十猫铃子的心情似乎也变得轻快了些，她从琳琅满目的摊位上扫视一圈，最终拿起了粉色猫耳发箍，毛茸茸的，明明不搭调却莫名和五条有点像的东西。
“诶？要我戴这个？”五条悟思索片刻，顺从地放低了身子低下头，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尾音暧昧：“没问题啊，但是……铃今晚也要戴给我看。”
“……”在十猫铃子游移的目光中，白发青年毫不在意地顶着粉色猫耳找好角度和她咔咔拍照，猫耳和大帅哥的组合引来许多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是先逃离这个令人在意的气氛吧。
十猫铃子这样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却发出悠扬的铃声，不是平时惯听到的属于五条悟的铃声，有其他人给她打电话了。
奇怪……是谁？难道是刚刚的家入硝子？
【未知来电】
身旁五条悟还在研究哪个角度更好看，她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模糊不清、甚至有些卡顿的电子音断断续续的，在连绵不断的烟火声中响起。
“铃子——「时空跳跃」……「坐标错误」……「修正」——”
她的脑海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刺痛起来，隐约的记忆似乎要破茧而出，不对、不对、这一切——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瞳，含着霜雪与沉浮的暗火，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这一切，都不对。
“其实我很好奇啊，铃，比起那个讨人厌的小鬼，我明明更好吧？”
陷入黑暗前，她听到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
意识清醒后，十猫铃子首先感觉到身体下的柔软而舒适的触感，和枕头上属于自己的气味，……是家里？
她好像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了，身体还有些不适。
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她往身侧伸手探去，没有人，也对，要是五条悟在的话，都是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
五条悟应该已经离开了吧，屋子安静又空荡荡的。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但今天的事情却能够清楚的想起来，十猫铃子想不起来，她穿上拖鞋从卧室走出去，脚下却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花花绿绿的袋子，她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发光皇冠和粉色猫耳，随手放在置物架上，伸手去想要开灯的时候，却被人拉入怀抱。
应该是刚洗完澡，微微湿润的、带着蜜桃味的沐浴露香气，修长的手指从背脊摸索到锁骨，对方亲昵的凑了过来，微湿的发丝接触到肌肤，带来一种说不清的冷意。
“悟君……？”
十猫铃子有些不适地退缩着脚步躲避这种感觉，直到后背抵到墙壁退无可退，她发出疑惑的轻问。
“嗯。”对方含糊地应了一声，捧起她的脸，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让十猫铃子隐约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种隐含急躁而不安的神情、危险得犹如锁定猎物般的眼神，苍蓝色的眼眸中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他轻而易举地将少女死死锁在怀中，无论何种反抗都已经是不堪一击。
属于五条悟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将她包裹，唇舌与手指的热度无所顾忌地在身躯上撕咬，细密的吻一步步将她吞噬。
“铃。”
他轻声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能选择我呢？”
“选择我吧。”
“必须选择我哦——”
她已经无法逃离了，从十猫铃子再次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
就算用生命束缚，也在所不惜。
好痛、好痛——
记忆与现实交错，错叠成现世易碎的梦，十猫铃子在风浪中抬起眼看他，明明在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分辨不出任何神色，却觉得五条悟那双晦暗的眼眸带着无能为力的悲伤。
她有点想安慰他，于是伸出手抚摸五条悟的双眼，这一刻恍惚间察觉到，自己已经深陷在苍蓝色的天空中，不断的在梦境中坠落，再也不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但没有关系，也许，是她早就自欺欺人的不舍得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