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殒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魔界的时日也同人间一样,转眼间一年已过。

  魔界,天色暗沉,风起云涌。两个身影在半空中遥遥相对。

  “重霄,你果真是一个野心勃勃、不可信之人。”青云天君冷冷的盯着对面一身繁复紫袍的男人,以往温柔的脸上带着陌生的冰冷和浓浓的失望。大风刮动他青色的长袍,凭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呵!”重霄冷笑了一下,“青云天君又何必跟我一个魔头说这些?根本就没有必要。”脸上透露出几丝隐忍,而后又消失不见,没有人能够看清。

  “重霄,过往皆云烟,可以不作计较,还望回头是岸。”青云天君向来心软。

  可是他的心软在现在的重霄看来,却是虚情假意。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本尊已经看穿你了。要战就速战速决!”

  “重霄……你何必如此。”青云天君皱眉,人间和仙界现在所经历的磨难,都是由眼前这个魔尊所造成的……可是这个魔头……

  “青云,不要再拖沓了,来吧。打败我,一切就都结束了。”

  “重霄……唉……”

  青云天君还待说话,重霄却已经向他发动攻击,他无奈,只得全力应付比自己厉害几分的魔尊。

  最后,重霄被重伤且被镇压在了南海祭台之下。

  凡间的雨,来得那么肆无忌惮,下得那么肆意妄为,不带电闪雷鸣,却仿佛要把一切都洗刷干净。

  一棵十几年的梧桐树下,血色蜿蜒开来,被大雨冲刷着,与满地的泥泞混合起来,带着几分莫名的属于肮脏的诱惑,肮脏和诱惑明明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青云天君靠着梧桐树粗糙的树干,破烂不堪的青色衣袍被雨打湿,却洗不掉上面沾染的血色,红的,红得发紫的;浓浓的,浓得化不开的。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沾染他平日里一尘不染的衣袍。

  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仰头望着从梧桐枝叶的缝隙间漏下的雨,嘴角绽开一抹笑,却无端的让别人觉得他也许并不高兴。

  但是方圆几十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棵梧桐树。

  不多时,雨停了,来去匆匆,只有梧桐枝叶上不断掉落的水珠证明着它刚才声势浩大的来过。

  青云天君眼神已经渐渐失去以前的神采,雨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了铜钱大小的斑驳陆离的光影。他靠着梧桐树的树干,仰头望着密集的宽大的叶子,脸上依旧是那种温暖的笑容。

  动心本就不该,居然还卑鄙的利用那几分可怜的心动……

  笑容带上了几分自嘲。

  仿佛还能听到重霄被镇压时的吼叫声,他说他重霄是自作自受……是啊,都是自作自受!

  远处的晴空出现了两道彩虹,一上一下,颜色的排序正好相反,就像中间有一道镜子,上下不过是倒影,反射着雨后的阳光很是漂亮。

  青云天君很奇怪此刻的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去观察彩虹,不过现在的自己还真是做不了其他事,连回仙界都无能为力。

  “咳咳……琉璃珠……呵呵……”青云天君咳嗽起来,脸上带着讽刺,嘴角又流下血丝,他抬手捂住胸口,扶着梧桐树树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是还不待他走开,就喉头一甜,他抓住树干,转头“哇”的一声喷涌出一大口夹杂了内脏碎末的污血,血顺着树干蜿蜒流下,犹如一幅用鲜血画就的画。

  身体顺着树干滑下,青云天君剧烈的喘息着,却还是觉得呼吸越发的困难。他知道自己大限以至,度不过这一劫了……

  风拂动梧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阳光渐渐被云层遮挡住,阴影的面积慢慢扩大,青云天君的身体随着阳光的消失慢慢变得透明,从袍摆开始,慢慢往上蔓延。明明面临着化为泡影的结局,青云天君却慢慢的绽开笑容,直到他整个人化为点点星光随风消散在梧桐树下,仿佛融入了梧桐树……

  “重霄……”一声淡淡的叹息,也随风飘散。

  梧桐枝叶婆裟,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寂静无声,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已经随风飘散一样。

  但是青云天君为了解救五界苍生,拼死镇压了魔尊,却换得了个自己魂飞魄散的结局的事,还是让五界苍生感怀经久。

  白云苍狗,世事变迁,百年转眼之间已过。

  青云天君和魔尊重霄的那一战已经变成了经久流传的神话,不被凡间大多数人相信。这就是时间的伟大,也是时间的残忍。

  当初才十几年的梧桐树如今已经张成了百年大树的样子,亭亭如盖。梧桐树周围几里有了居住的人家,不再是荒无人烟的边缘地方。

  这天,梧桐树就像突然从沉睡了几千年的状态里苏醒过来一样,居然有了神智,从此以后就旁观着四周围的人事变迁。

  后来有一日山上的山神路过这里,感觉到了已经有了神智的梧桐树,他很奇怪一棵百年的树居然会有神智,甚至还以为对方用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修炼方法,不过却没有在梧桐树上感觉到邪恶和血腥,又想到这世间各种机缘巧合,也就没有多想。反而从此以后喜欢跟梧桐树说故事以及自己几千年来的见闻。梧桐树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还是认真的听,甚至还能和他进行简单的交流,这让山神很是喜欢这棵已经被自己看成孩子的梧桐树。

  梧桐树就这样在世间这一方天地存在着,不修炼,不挂念。唯一让他有点儿喜欢的,就是偶尔路过的山神爷爷,还有就是山里的,有白色的毛毛的小狐狸。

  他想,自己会有神智,肯定是机缘巧合,反正他又不想成仙,所以也就不想着修炼,只是旁观人世了。

  梧桐树有条件有优势却不上进,有的人却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这种机遇。

  这世上,有人不想的,却是别人渴望的。

  有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别人却可望而不可及。

  说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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