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舒紧皱着眉头。
他知道米唐说的都是事实。
虽然不知道目前警方的调查进展, 但以郝莎的谨慎和狡猾，肯定不会留下指向她的把柄。
早间他在等待急诊室诊断结果的时候，就与容闫挂了一通电话。
天星会已经将所有他们能查到的, 郝莎曾私下购入的房产，还有她经常出入的地点, 都翻找过一遍, 却完全没有发现。
国家武管委也在警方的协助下, 找出了那几个琨国人的藏身之所，同时将所有武林势力中, 与郝莎有所勾结的人, 包括已经成功反水的那些, 都一一控制住。
然而在他们嘴里，虽然线索不少, 却同样没有问到郝莎可能躲藏的地点。
暗箭难防, 正是这种状态, 加重了洛舒的焦虑情绪。
“你别钻牛角尖。”米唐一眼就看出了洛舒眼中的焦急，心里暗叹这货几十年也没长进，一遇上在意的人和事，就容易瞎想。
装得再淡定, 那也就是骗骗跟他不熟的人罢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若是换成嘀嗒再出什么事, 他估计也比洛舒好不到哪里去。
“我明白。”深吸一口气, 洛舒压下心里的急躁, 冲米唐翻了个白眼，“你过来, 不会就是为了看看我好不好，然后再骂我几句的吧？”
“嗤！谁有空来理你好不好！”米唐回敬了洛舒一枚大白眼, “我过来找你当然是有正事。”
一旁嘀嗒看了看又开启日常斗嘴模式的两人，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劝劝。
明明来之前，米唐一听说洛舒家里出事，一家全进了医院，就急得不得了，现在为什么不承认？
但不知何时走进房间的季泽，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
给这俩货当爱人，就要有无视他们一见面就吵架的这份幼稚的定力。
米唐见季泽也来了，冲人点了点头：“你来的刚好，我这里弄来了郝莎他们用来蛊惑人心的那份功法完全本，你们刚好一起来看看。”
“之前梁因那里得来的，莫非还是残缺本？”
洛舒有些疑惑，接过东西翻看，只刚翻到第一页，他就忍不住大惊。
“这这这是！”
“看来你也还记得。”
《赫氏武学》，名字很普通，名声却并不普通。
他们曾有一位故人，便是这份功法的主人。
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却以诡道成就巅峰，且一心为国，数次在战场上帮助过洛舒，只是最后并未得善终，而是病死在了北疆严酷的气候之下。
“你怎么发现的？”
米唐耸了耸肩，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忙，东西拿到手，当然会仔细看。看了没多少，就察觉到问题了。”
之后再逐一验证，逐条比对，自然很快就确认了。
“难道说，郝家却是老赫的后人？”洛舒一时有些唏嘘，没想到老友却有如此不肖的后代，还与自己成了死敌，这真是，造化弄人。
“切！可拉倒吧！他有什么后人？他家里早就死光了！唯一可能会把这份功法传下来的，只有他身边那个服侍起居的小童罢了。”
洛舒：“……”好吧，不是老友的后代就好，不然到时候讲不定还不忍心下死手。
“不过，那个改编功法的人，倒也算是个天才，只可惜没用在正路上。”
确实，《赫氏武学》虽然名为诡道，但内力修炼时所走的路，却完全是正道，只是模式更为出其不意，修炼也更为困难罢了，寻常人很难理解其中的奥妙。
而与之相辅相成的武学招式，同样诡变莫测，且善用暗器和机关而已。
将其改编成为一门更为简易的轻身功夫，其实并非不可行，只是梁因和大多数被郝家所利用的人手里的那份，为了速成，而走偏了方法，变成了损害根基和潜力的邪门招数。
然而，想要做到改编这一点，首先就得对这份功法有极其透彻的领悟方可。
当初老赫就是个天才，如今这个不知名的改编者，只怕不比老赫差到哪儿去。
“而且，我就着诡术这一点，特地跑去武管委的资料库查找了历年来的相关记载。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看着米唐勾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洛舒顿时就觉得浑身不得劲了。
这家伙查到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当年在抗战的时候，有不同容貌的人，潜伏到一些将官的身边，然后用出其不意的诡道功夫将他们杀伤，还能模仿他们说话的声音和口吻，从其他人处套取了不少情报，给当时的抗战军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好几次战事甚至因此而失利，伤亡无数。”说到这里，米唐也沉下了脸，“但根据见过那些人的军士们回忆后，根据体型和身材的对比，人们发现，这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洛舒一下就从半躺的状态坐了起来，卧槽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米唐没理他的震惊，只是嘲弄地勾了勾嘴角，接着道：“而就在距离最后的胜利不久之前，郝以道，也就是——你的太外公，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机关术，潜进了敌军的总指挥部，盗回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机密文件。”
卧槽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洛舒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因此被记录了功绩，在战后获得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军职，然后又将女儿嫁给了你外公莫老先生，从此他的儿子在政界平步青云。”
洛舒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已经从米唐的神情中，读懂了整件事。
但米唐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只是悠悠然地继续开口：“而我特地去找了郝以道当年留下的照片，他的身形，跟人们所描述的那个消失的间谍，完全对得上。他明面上的一生中都从未使用过任何诡道的武学，所以人们只知道他善用机关，而他的儿子郝仁——或许是曾被他叮嘱过，也从不曾展露半点会武的迹象。”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体内流着一小部分这样的人的血，洛舒完全被打击得萎靡不振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点洁癖的，至少他一点都不想跟这样的人是亲戚！就是不知道现在的科学技术能不能支持，呃，局部换血？呃，局部基因铲除？
好吧，他知道是他在妄想了，但真的很难受啊！
“所以，这个改造功法的人，很可能不是郝以道，就是郝仁？”季泽抬手拍了拍爱人的肩膀无声安慰，接下了米唐的话。
“我估计是郝仁。”米唐道，“这份简易功法最早出现是在不到二十年前，如果当初郝以道就已经将它改编成功，只怕他们家早就出手了。”
“我觉得这个郝仁很危险，所以特地来跟你提个醒儿，别光盯着郝莎，她的武学水平你我都知道，很可能只是郝仁身前的挡箭牌。而郝家的赫氏武学，可是一点都没受到战争的影响，传承完整得很呢。”
好半晌，洛舒才终于崩溃地捂住了脸：“死了弟弟又来姐姐，姐姐没解决又出来爸爸，这家人真是够了！”
而季泽的反应也很快，立刻道：“天星会一直有人盯着他，不过并没有太重视，我这就去跟容闫通个气，必要的话直接把他抓回来。”
而米唐，看着洛舒一脸抓狂的样子，愉悦地笑弯了眼，忍不住继续补刀：“话说，我记得当年你带兵的时候，出过好几次机密泄露的事情，一直没抓到祸首？就连老赫当年的死，也跟军情外传不得不紧急转移，才导致病情加重有关？这家人的作风，看来很是一脉相承啊……难怪郝莎这么轻易就能开得起这么大一家公司，当年敛的财，怕是不少呢。”
洛舒经好友这一提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节，气得眼都红了。
“郝家该死。”
“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证据了，没法拿他们怎么样，但这次的事，一定不能放过！整个郝家，都会在不久之后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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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在距离家宅不远的别院里度过了忧心忡忡的两天。
他每天都会按时去往家宅门口，看着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无功而返。
这天傍晚，大队长再次叹着气吩咐大家收工，路过郝仁时，被他猛地拉住了胳膊。
“吕队长，你们是不是根本查不到证据！我女儿是清白的，对不对？！”
吕队长忙活一整天，仍旧一无所获，本就是满心烦躁，现在被人强拉住，更是一脸不耐。
只是看着老人眼中满含着的殷殷期盼，他最终压下了口出恶言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安慰。
“郝先生，您家里的搜查工作还没结束，请不要着急。至于您女儿是否无辜，”他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厌恶，“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随后，他便不再多理会对方，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郝仁站在寒风中，目送着这些年轻人越走越远，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
他身后的管家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老爷，是不是要联系大小姐一下？”
郝仁摇摇头，缓声道：“用不着我去找她，她自己会来找我。我这个女儿啊，能力虽有，可对上大风浪，却还是太感情用事了。”
然后，两人一个搀着另一个，慢慢走回了暂住的别院。
果然，才刚进门不多久，屋中的电话，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