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竹峰有点震惊。
申清芜在他面前总是乖巧听话,是个特别好相处的小孩。
让他总是不由得想起福妮和麦笛德。
可这一次，他却看到了自己这个小徒弟不同以往的一面。
胆大心细，思维敏捷。
这个徒弟收得不亏。
申清芜见师父定定地瞧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师父觉得我太冒险了？”申清芜迟疑着问。
顾竹峰沉吟了一会,才坚定地摇摇头：“不是。”
他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刚才申清芜的话提醒了自己，自己是该小心一点，隐于暗处，但是也不能太妄自菲薄了。
起码在月华天，只要他行事谨慎些,应当不会引起杀身之祸。
既然如此，确实值得拼一拼。
“有一个问题,月华天既然这么荒凉,什么大势力会来这里开分行？几千年前倒是有不少势力过来收取纯净的月华。”
顾竹峰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要是理由站不住脚,那他们就真是活靶子。
仙界资源为上，就算是不差钱的大势力，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要将势力铺展到没有用处的地方。
这样太傻了点。
收获完全比不上投入。
申清芜也陷入了思考。
师父说得对，要是这一开始的理由就站不住脚,那之后的事就更无法立住了。
更别说什么伪装了。
申清芜想着想着,不由得想到了那件事物上。
而顾竹峰的神情也有些意动。
作为师父顾竹峰抬了抬下巴，示意申清芜先说。
见师父的神情，申清芜便先开口道：“魔气？”
是的，要说这月华天现在什么生意蒸蒸日上，那就是采集和售卖魔气了。
上天域下来收集资源的星海战船,许多都会收购稀薄的魔气,只要质量上乘，就能卖个好价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只要买一套采集的工具，便能够上手，且不需要深入裂缝所在的凶煞之地，只在边缘活动就好。
这还真是个好生意呢。
顾竹峰听得一阵牙酸。
这倒是个理由，某个隐秘的势力想要收集魔气什么的。
不过这魔气到自己手里头能干什么？
这就砸自己手里了啊！！！
哪怕作为拍卖行不用真的搞大规模地收购，可是既然用这个当做理由了，真要是不收购不就暴露了有问题。
真收了，好像除了封存起来也没有别的用处。
这种赔本买卖，顾竹峰真的不太想要做。
徒弟这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
但是吧，顾竹峰觉得自己的想法比她的好一点。
“还是按我的来吧。”顾竹峰轻轻摇头，他不收魔气，不管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反正他不收魔气！！！
被这玩意差点污染了神识的顾竹峰，非常明白这东西的危害。
他是能够快速出手分割自己的神识，别的修士怕是不行。
本来神识对于所有修士来说，都是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他这样的特殊情况，神识是‘吃’鬼灵‘吃’出来的附属品，所以才能在受伤之后，自然而然地恢复。
“师父有更好的想法，是什么啊？”申清芜兴致勃勃地问。
她真是想破了脑袋都只能想到魔气。
这月华天怕是已经没有旁的值得大势力觊觎。
申清芜想到这里心中稍稍有些黯然，到底是孕育自己的天域，如今如此落魄，申清芜虽然是个十分想得开的小姑娘，但想要完全不在意，也是有些艰难。
“你们还有月华啊。”顾竹峰干脆地说。
听到是这个答案，申清芜先是一愣，后便咧嘴苦笑了下：“师父说笑了，天域中的月华都已经被魔气侵染……”
说到这里申清芜的声音渐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的月华不能卖了，不是因为不能用，而是因为分离净化魔气困难吗？”顾竹峰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因为成本太高，没有利润，便是月华天本天域的势力，都没有办法利用这些月华，更别说其他修为低些的修士。
渐渐的就连月华天本天域的人都快忘了，月华是可以利用的。
难处是怎么减小净化的成本。
“师父您有快速净化月华的办法？！”申清芜一喜。
顾竹峰十分沉稳地说：“现在没有。”
申清芜：“？？？？！！！！”
她满头问号，脸上的笑容是落下来也不是，继续挂着也不是。
一时间尬在了原地。
“不过可以研究一下。我们以前没有被污染的月华啊，我想要研究都不行。”
顾竹峰的神识是实打实被魔气侵染过，这过程中顾竹峰得到了一点点那魔君残魂的记忆，同时也对魔气隐约有了点奇特的感悟。
不然他也不能在神识受损的时候，还能用阵法困住魔珠。
这事顾竹峰在恢复智商之后，就察觉了，这五年来，他也研究过魔气的结构和侵染万物的原理，可他手中没有被污染的月华。
极器门的遗址并不是适合收集月华的地方，只因为极器门作为器修需要控火，当年选址的时候就刻意避开了能够汲取月华的区域。
还有那阵法的隔绝作用。
顾竹峰再聪明，术术天赋再高，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没有实验材料，这事他就根本没研究过！！！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有快速净化月华的方法。
不过顾竹峰觉得他研究一下，应该可以得到成果。
毕竟像是他这种被魔气侵染，还能好好活下来的修士，几万几千年来也没几个。
在这方面他有优势啊！！！
虽然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
而且他还有外援呢，自己实验室中用迷山材料制作的机器，基本上所有功能都能正常使用，齐大佬和老哥等人给他准备的实验器材报废了许多，但也有能用的。
甚至他手头还有各种机器的图纸，没有可以现造。
再甚至，他还可以联系齐大佬他们，人多力量大嘛，虽然每次只能发一条非常简短的信息吧，但是答疑解惑完全够用了。
他就不信了，这样他要还是失败，那他就……那他就想别的法子呗。
哼，顾竹峰心想，实在不成就老老实实做生意，一点点打听消息嘛，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申清芜：“……”
师父这说话大喘气啊，不过想想也是，师父也不会万事都知晓，她刚才还真是被冲昏了头了。
“那师父，我们不如先去黑玄城，您找个地方研究，我装作出来历练的弟子，去收集月华，给您研究。”申清芜心中立马就有了个粗浅的打算。
“这样我也能帮忙打听一下消息，混迹在那些收集魔气的人之中，说不定便能打听出那用魔气做的法器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要是能找到法子买一个就更好了，能让师父一起研究，这样我们便知道以后是该专心挣钱，还是该分出些心神来谋划将法器有问题的事挑明。”
正好她也能磨砺一下自己，只跟仙灵兽打架似乎还有不足，最终还是要对上其他修士的。
出来采集魔气的修士应当都不是什么大能，师父给了她许多保命的东西，她只是默默采集月华和魔气给师父研究，应该不会出事。
顾竹峰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这小孩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这仙界的人，想要生活，便是没有灵根，都要靠体术搏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自家徒弟也就刚刚筑基，这修为便是在修真界都不算什么，也就是月华天已经落寞，不然就是给人送菜的主。
在他拒绝前，申清芜说道：“总不能让师父又做研究，又要收集信息和月华吧，我总得干点什么。而且，徒弟我想去锻炼，我会服用改容换形丹，会拿好保命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死。”
顾竹峰一愣。
也是，小孩也需要锻炼。
当年麦笛德不是小小年纪就成了首任首席执政官吗？
唉，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养的小孩，那是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顾竹峰这个时候颇有种被抛弃的老父亲的感伤。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这种情绪挥到脑后。
“好，那按照你说的办吧。”这样确实也是最妥善的安排。
他在后方做准备，申清芜先去打探消息，不论那魔气是正常运用，还是真的有问题，他们都能及时做出反应。
“嗯，好的，谢谢师父同意。”申清芜清脆地说。
顾竹峰叹了口气。
唉，孩子长大了，就是想要四处闯荡，不过……好像也不错。
“行了，咱们该商量的也商量完了，也休息过了，先把仙灵兽收起来吧，到时候我们两个分批卖出去，也能换一笔启动资金。”顾竹峰撸起袖子，准备跟申清芜一起把东西快速收拾完，然后离开深林。
说干就干，制定了计划，下一步就是实施计划。
“对，启动资金！”申清芜接受师父的教导，自然也听得懂师父时不时就蹦出来的‘家乡话’，本来很是劳累的申清芜，立刻打起了精神，看向那些仙灵兽尸体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一份炙热。
这可都是他们的计划启动资金啊。
顾竹峰：“……”
呃，这孩子，自己教养的，应该没有出错吧。
—————————十日后。
黑玄城城东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房子被租了下来。
邻里只知租房子的是一位早出晚归的少年，他每日早早出去收集魔气，常常就穿着一身褐色的短打，瞧着并不多富裕，而随着他日日外出收集魔气，以及在途中同那些亡命之徒或是外出历练的门派弟子来往，少年身上的气势一日胜过一日。
哪怕是受过几次伤，但也很快恢复。
像是他这样来收集魔气的人有不少。
少年模样平平，实力平平，除了受伤后恢复得快些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自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
只当他是来此谋生的修士。
便是住在一条街上的邻里，仔细回想起来，都记不清这少年的模样。
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
少年就是改变了形貌的申清芜，她不仅仅服用了改容换形丹，而且学着改变了自己的说话方式，走路步态，神情等等，甚至服用了丹药之后，她还戴上了一张由顾竹峰制作的面具。
面具的制作材料是顾竹峰身躯之上的泥土，用的是实验室中的机器合成而出。
虽然不能像是小和他们世界的纳米面具一样重组改变，由一张脸变为另一张脸，只能固定成这普普通通的模样。
但这样也够用了。
嘿嘿，面具之下还是一张假脸。
只要不是炼虚巅峰以上的修为，是很难透过申清芜和顾竹峰做出的种种布置，看出申清芜本来的面貌，这样便能够隔绝许多人的探查。
师徒俩虽然胆子大，但也不是鲁莽。
就连遮掩身份的措施都是这般完备，保命的种种准备就更多了。
除去丹药、符箓、法器乃至于还能使用的□□等等，必要的东西以外。
顾竹峰甚至给申清芜准备了，一个装了好几块上品仙晶的储物袋。
这东西在现在的月华天可金贵着呢。
若说这下品仙晶和金子是用来当货币的，这上品仙晶可是能作为冲关修炼之用。
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很重要。
顾竹峰想的是，实在不行，到时候申清芜就把仙晶撒出去，看看能不能吸引注意拖住攻击，挡一挡灾祸，要是能引起骚乱趁机逃走那当然是最好了。
要是这两点都做不到，还能以自己很有钱为条件保住命，顾竹峰都想好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去捞她！！！
申清芜虽然很是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撒币保命的方法，说不定还真很有用！
毕竟修炼资源嘛，谁都想要，真要是自己被擒住，旁人见她有这般资源，估计也会想要得到更多，大多数人自然不会立刻杀了她，就算是有人担心她背后的‘人’找上门来，有人质在手应当也会犹豫，只要不是亡命之徒，想必她都能保下命来。
她当时便一脸复杂地收了那储物袋，只不过她在心中虔诚地祈祷苍天许久，希望这一招一定不要用上。
实在是太费钱了！！！
有了这种种准备，顾竹峰也就稍微放心让申清芜外出了。
申清芜表面上是每天出去采集魔气，实际上她也悄悄收集被魔气侵染的月华，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很是忙碌。
但申清芜却很积极，顾竹峰也就每天都能得到足够的实验材料。
让他更加深刻地研究魔气和那些被侵染的月华。
申清芜还因为要采集魔气，光明正大地买了几套采集魔气需要的法器，这虽然不是用魔气制作的法器，可到底同出一源，研究一下说不定有额外收获。
这些法器很是简单，就是一套黑袍和一个奇怪的葫芦。
黑袍用来隔绝魔气，葫芦用来采集魔气。
这么一套‘装备’要五十块下品仙晶，实在不算便宜。
顾竹峰要研究这‘装备’，就得多多了解现在的炼器材料。
几千年，虽然对仙界大能来说并不长，却足够让一些材料改变名称，一些材料彻底断绝了。
因此顾竹峰也不能只躲在租房内，凭借自身特殊，隔离出一个独立的环境，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做实验。
他还需要去外头的炼器铺子逛逛，甚至还要看书。
他炼器术上确实有极器门的传承，极器门遗址中他也发现了一些刻录了炼丹术和阵法术的玉简，从中可以看出当年的大战，就连炼丹师和阵法师都亲自上阵了，足见当时情况之危急。
但同样的道理，他还是要查看仙灵药的变化，阵法材料的名称更迭等等。
他曾经在仙界小秘境中见过很多种仙灵药，飞升前他研究出了不少仙灵药的药性，甚至结合原本世界的传承与传说推算出了不少丹方。
这个时候也得重新评估一下丹方的作用，为以后开拍卖行做准备。
所以顾竹峰几乎是一边学习，一边研究，一只鬼掰成两只鬼用，也忙得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竹峰暂时不需要找什么高深的术术传承，只需要将这几千年来的变化搞清楚。
咳咳，顺便将遗址中的传承融会贯通就好。
总之，他需要的书籍并不难找，便是最普通的书铺中，能用下品仙晶买到的普通书籍，都非常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他只需要变换不同的外貌，去不同的书铺寻找自己需要的书就可以了。
顾竹峰和申清芜这么一忙就是将近一年。
这天顾竹峰正在炼丹来调节心情。
申清芜却早早回来了。
感知到天还亮着，徒弟就回来了，顾竹峰就收了丹之后，快速从自己本体中脱离出来，再来到屋子正屋中。
申清芜确实住在这里，为的也是怕突然有人上门，她要是住在师父隔开的本体之上，她总担心会有人识破。
顾竹峰也没强迫她跟自个住一块，这屋子虽然小，但也齐整干净，没什么不好的。
“今天回来的很早。”顾竹峰疑惑问道。
申清芜都没来得及‘卸妆’，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露出了特别欣喜的表情。
“师父，我今天意外得到了一件用魔气制作的法器，是奇志恒送我的！”申清芜兴奋道。
“奇志恒？那个你救了的商行小少爷？”顾竹峰愣了一瞬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申清芜有意打听消息，自然要跟人打好关系。
申清芜本来就聪慧，她想要交好一个人，自然不难做到。
她手上不缺丹药和符箓，虽然不至于到处暴露自己的底细，但是遇到那急需要帮助，且经她观察，人品上没有太多问题的人，还是要救一救的。
奇志恒是神念商行的小少爷，性格稍稍骄傲了些，但人品不差，对待护卫和管事都极好。
申清芜用收集魔气当掩护，自然不能什么魔气都不出售。
因此，除去留给师父做实验的，她都将魔气售卖了出去。
一方面能有一项长期的收入，另一方面这收购魔气的人信息渠道应当更多些，她同人打好关系，也能多打听一些消息，她就是在售卖魔气中认识的这位小少爷。
她偶尔会对人说起，这采集了多年魔气，却从未见过魔气制作的法器，十分向往。
这种话题，在采集魔气的人中，并不多么稀奇。
申清芜说着这些，也不过是提前铺垫，为她将来购买或是打听法器消息做铺垫，倒时候也不显得突兀。
奇志恒在三月前，带着手中护卫外出参加一个秘境选拔，在黑玄城外遭了算计，正好被早早外出的申清芜遇上了，申清芜思虑之后还是出手帮忙了。
不过她让奇志恒不要暴露是她帮了忙。
奇志恒当时答应了，说是将来定然报答恩情。
申清芜记下来了，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照常跟师父提了一嘴，便将这件事丢到脑后了。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说到做到，此次他似乎从秘境中得到了不少好处，还被一个大宗门看上了，竟是买到了魔气制作的法器送给她！！！
天降惊喜，申清芜可不就忍不住赶紧回来了。
顾竹峰也很高兴。
虽然他们没有想过奇志恒这么快报答吧，但是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还是让人欣喜。
申清芜颇为自豪地一伸手，一个小小的黑色金属玉璧状物体，就出现在她手心中。
顾竹峰本来还不觉得，只是满心喜悦，可是这东西一被申清芜从他制作的空间戒指中拿出来，顾竹峰就感受到了一股危险！
他的神识微微动荡，像是在向他预警。
他竟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申清芜：“？？？”
很快申清芜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又快速地将其装回到空间戒指中。
顾竹峰从她手中将空间戒指拿过来。
申清芜抿了抿嘴说道：“看来，十有八九是有问题了。”
其实他们都盼着没问题来着。
如今看来，他们师徒俩是太乐观了些。
“安心，这段时日我要闭关，研究这玩意。”顾竹峰已经恢复了平静，“你继续按照往常生活。”
看来他们不能再慢悠悠地谋划了。
他们现在该准备，让他们的拍卖行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