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川、周岩、裴温三人还在0435。裴温的目光落在了裴由尧的书桌上, 裴由尧的书桌上随手放着一本草稿本,这本草稿本已经用了大半,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潦草字迹。裴温在做笔记上面有那么一点强迫症, 他自己的笔记本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一样,即便是平时用的草稿, 也比别人的干净十倍,如今看见裴由尧的草稿本,裴温非常不适应,忍不住皱了皱眉。
裴温一边皱眉, 一边仔仔细细地一页一页翻看裴由尧的草稿本,翻到某一页时, 裴温的手一顿, 目光停留在草稿本上面。
草稿本的某一页上, 画着一张丑陋的人脸, 短头发, 小眼睛,鼻孔朝天, 嘴巴很大, 竖着中指, 画完之后, 又用笔在脸上写了个大大的“抠”字。
周岩走了过来, 看到草稿本上的涂鸦, 说:“画得真丑。”
林子川看了,立即道:“画的是袁奉港。”
“你怎么知道?”周岩问。
林子川说:“我记得刘室戚说过,裴由尧觉得袁奉港抠门, 为此跟袁奉港吵过好几次。裴由尧看不惯袁奉港, 所以随手画了这个丑化他的画像。”
“这么说来, 裴由尧有作案动机。”裴温道。
周岩把手撑在桌面上,质疑道:“因为看不惯对方所以杀人?这动机不太站得住脚吧?”
“这好歹算是个动机,而钱铎是真没作案动机。”林子川说。
“可现在已经证实是钱铎从实验室拿走了氯化钡,就算找不到杀人动机,他的杀人嫌疑是洗不掉了的。”周岩说。
裴温则沉思了一会,谨慎地说道:“我们回警局看看吧。”
三人回了警局,看了翁冠找到的监控画面,之后钱铎被带到审讯室,林子川坐在他对面,表情非常严肃。
林子川的双手放松地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在一起,他把监控录像放给翁冠看了,看完之后,林子川把录像一关,双眉一压,厉声问道:“钱铎,你为什么隐瞒你曾把氯化钡带出实验室的事实?”
林子川气势十足,看起来非常凶,钱铎吓得腿都软了,哭道:“我就是害怕我把我曾经从实验室偷了一点氯化钡的事情说出来后,你们就直接把我当凶手.枪毙了,才不敢说的!”
林子川后背往后一仰,冷道:“在警察面前要说实话,不要隐瞒,你好歹也是大学生,这点道理不明白吗?”
钱铎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是我做错了,是我自作聪明。对不起,警官。”
林子川慢悠悠地问:“是自作聪明,还是故意隐瞒啊?”
钱铎急了,“警官,我真的只是害怕你们把我当凶手而已,真凶真的不是我!”
林子川凶起来时气势着实有些吓人,这气势在审讯室里格外好用,林子川审过的嫌疑人有不少就是被林子川的气场一吓,慌不择言,把什么都暴露了。
林子川练了一套在审讯室能派上用场的神态、语气、小动作,非常有用。林子川仔细想了想,能让他在审讯室束手无策的人还真少,最厉害的一个居然是那个12岁的徐夕谱。
“你偷实验室的氯化钡做什么?”林子川问。
“做实验……”钱铎小声说。
林子川皱着眉看他。
钱铎连忙解释道:“不是做学校老师布置的实验。是这样的,我在短视频网站上有账号,专门发一些有趣的化学实验,我粉丝很多,是个小有名气的视频博主。这次我想拍个有关于氯化钡的实验,氯化钡是危险物品,我拿不到,我们实验室有,但严禁带出实验室。”
林子川问:“你让上你们实验课的冯圣老师借实验室给你用,你在实验室拍完视频就走,不行吗?”
钱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冯圣老师那脾气,爆得很,他不喜欢学生在实验室里拍任何视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把我骂了一顿,拒绝了。”
“那你也不能偷啊。”
“我只拿了一个指甲盖的量,拍完视频就处理掉了。我……我以为不会被发现的……”
审讯完之后,众人围在一起看审讯视频。
肖榆说:“我找到钱铎的账号了,确实是个粉丝量很大的视频博主。他确实拍摄了有关氯化钡实验的视频放在网上,播放和点赞都挺多。”
裴温道:“怎么证明消耗了全部的氯化钡?如果有剩余,他还是可以投毒。钱铎口口声声说他从实验室偷氯化钡仅仅只是为了拍视频,但嫌疑人的口供可不能轻信。”
周岩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指纹、氯化钡,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证据,我怎么觉得这个钱铎是在死鸭子嘴硬?”
翁冠说:“我同意小周的看法,钱铎就是死鸭子嘴硬。于哥认为呢?”
“我觉得现在的证据很充分。”于现也表示了赞同。
肖榆道:“只要证据确凿,不论嫌疑人再怎么否认,该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目光放宽一点?”林子川却说,“指纹和氯化钡确实是可以指控钱铎的证据链,但如果从动机方面考虑的话,你们不觉得袁奉港的某位室友也有很大嫌疑吗?”
裴温想起在裴由尧草稿本上看到的丑化袁奉港的涂鸦,问:“林队是不是怀疑裴由尧?”
林子川点了点头。
“他俩不和。”林子川说,“今天在现场的时候,小周说因为看不惯对方所以杀人的动机不太站得住脚,但我想了想,因为‘看不惯’三个字冲动杀人的案例可是每年都不少。”
“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在激情杀人中,例如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我情绪上来了,一冲动持刀砍了你。但投毒案中,犯罪者往往有计划、蓄谋已久,跟激情杀人是不一样的。”周岩反驳道。
林子川敲了敲脑袋,“我想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众人散了之后,林子川在办公室里晃来晃去,晃着晃着就去了法医室,白离云在那里。
林子川敲了敲门,白离云正在奋笔疾书写报告,头也没抬地说:“进来。”
林子川走到白离云身后,探着个头去看白离云写的报告内容,笑问:“你手上还有什么案子啊?”
“医疗纠纷。”白离云说,“市四医院一位去世病人的家属对医院的医疗工作有强烈质疑,闹到了警局来,我们法医介入尸检,对双方责任认定可以起到很大作用。”
林子川眉头微皱,“法医可以帮助解决医疗纠纷这个我知道,但我觉得奇怪的是,最近这几年这种事情怎么越来越多了?”
白离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谁知道呢?每次处理这种案子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我每天的工作大多是呆在法医室里面对尸体,都还免不了有麻烦找上门,比如家属不理解不同意尸检;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每天接触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病人,得有多麻烦啊。”
“所以,麻烦都来自于活着的人?”林子川笑道。
“那是当然了。死人从不找人麻烦,活着的人才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冲突和纠纷。”白离云写完了报告,把笔一放,转过身看着林子川,问:“你找我干嘛来了?”
林子川从旁边拽了一只凳子坐下,说:“案子遇到瓶颈了,来找你聊聊。”
白离云奇道:“瓶颈?投毒案那个?不是吧,我可听小翁说有监控录像证明就是钱铎从实验室拿走了氯化钡,各种证据串联起来,足以指控钱铎了,这个案子查得很顺利啊,哪来的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