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摆渡人的船桨，那老和尚从大彻大悟后，便时刻不停的渡人渡己。”
“他没了，而你接过了这船桨。”
“你的能力，我知道。于你而言，自不会是一次只渡一人。”
梦幽幽认真的说道。
“时刻不停？”唐风心中一动，“从不休息？”
梦幽幽反而有些不解，唐风接过了船桨，这些不是应该知道的吗？
唐风一声长叹。
他现在明白了，为何那慧远如此疲惫。
“多久了？”
唐风问着，语气中有些沉重。
“记不清，该有几千年了。”
唐风猛地咬牙，心中顿感惭愧。
置身处地的想一想，这得是多么坚定的决心！
几千年如一日，直到生命的尽头，也靠着执念支撑。
显然，慧远把唐风当成了摆渡人，这才安心的离去。
唐风感觉手里的船桨，顿时重若万钧。
脑海中思绪万千。
若在梦幽幽的角度，虽然布神虚提起她来，没一句好话。
可她若真的只是一只小梦魇，又何须以重建秩序为执念？
慧远为了灵洲生灵，可以如此牺牲。
莫问在佛前叩首三百年，等不到佛的回头，却因慧远，毅然决然的进鲲鹏天狱寻封神榜。
坐镇四方街，无法超度迷失者，不愿弃众人独自通过四方擂……
以莫问的能力，想要获得魁首，哪怕李剑书也未必能与之相争。
虽然越发觉得李剑书神神叨叨的，可从他写的那些游记杂谈也看得出，他也心系天下苍生。
还有布神虚。
上界天神，逃亡下界，苟延残喘，只为了一个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而自从他知道唐风的力量之中有封神榜后，唐风也能感觉出，布神虚找到了这个理由。
仙凡有别，对于布神虚而言，哪怕他在天界只是一个小神，下界之后却连死界的小鬼都很重视。
自尊彻底被放下，甚至他能亲口说出，当狗又如何。
其实唐风心里清楚，布神虚未必是一个小神。
天界大劫，鲲鹏死在半路上，魔族固守天狱不出。
梦幽幽如此无情，未必不是对那劫难的认知更深。
龙族已经灭绝……
如此大劫，还能逃下来的，都不是善茬！
大妖虫鬼、温血灵、布神虚！
一个个念头闪过，唐风的心境，似乎在缓慢蜕变着。
他现在倒是理解了梦幽幽，当初对自己为何那般鄙夷。
哪怕现在，梦幽幽看唐风的眼神，也是瞧不起的不屑。
不给面子，理所当然。
唐风在思索着，梦幽幽如同静止一般，保持着看着唐风的姿势。
冥海之上，无风无浪。
梦幽幽的发丝，甚至都没动一下。
“灵洲，万佛圣地，你不要去。”
唐风开口。
“我已经说的很明……”梦幽幽正要说着。
唐风打断道：“尘心融合了十八尊佛影，我也只是震碎了佛影的念头，力量还在。”
梦幽幽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异常纯净的眸子中，没有一直以来的那般漠然，好似不再看着一个“缩头乌龟般的工具”。
“我说过，那万年不化的冰雪，我来清扫。”
唐风说着，将船桨插入水中。
梦幽幽定定的看着唐风，一言未发，退后一步。
重新站在了冥海之上。
眼神一直目送着唐风驾船离开。
直到再看不见唐风身影，梦幽幽突然一声哽咽，银牙紧咬着，不让红润的眼眶流出泪来。
唐风缓缓的划向灵洲。
身子猛然一震。
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原来，你有感情。”
自身的力量，猛然增长了一截。
这战力，不知要用多少名渡劫境九重修士来衡量。
唐风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梦幽幽也会给面子。
……
光明峰下，天光城。
布神虚如履薄冰。
好似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是佛影，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如果与佛影交战，我不是对手，但我能逃得掉，可掌柜的把尘心交个我，那我就管不了了……”
布神虚戒备着四周。
小巷的角落里，一家素面馆子门口的桌子旁，唐风朝布神虚招手。
“掌柜的，你喝完茶了？”布神虚的心里突然踏实起来。
唐风看着布神虚的神色变化，招呼着小二上菜。
“茶没喝。”
“那掌柜的去干啥了？”
“去划船。”
“……”布神虚老脸一抽。
三碗素面，三叠素菜。
唐风招呼着布神虚、尘心也动筷子。
“这面好吃吗？”唐风看向布神虚。
“这素面能有……好吃，这味道清新无比，完全是食材最朴素最原始……”
“哈哈哈哈！”唐风大笑起来。
布神虚老脸一红。
轻咳一声，改口道：“确实不怎么好吃。”
唐风说道：“我以前在老王客栈的时候，都要加鸡架的！而且是烧鸡的鸡架！”
布神虚有些疑惑的看着唐风，他怎么感觉掌柜的好像变了？
“你觉得，我矫情吗？”唐风吃完了面，面汤都没剩下。
“当然不矫情。”布神虚斩钉截铁，“掌柜的恪守规矩，是个有原则的人。”
唐风叹了口气，“不，我很矫情。”
布神虚神色一愣，有些担心起来。
唐风看向街道上来往的路人，回想起了凡人小城中的三年生活。
“我一直在说自己是凡人。”
布神虚正襟危坐，“那是因为掌柜的眼中，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是对的，但不是你所理解的。”
唐风唏嘘说道：“我其实没把自己当凡人，我骗人的。”
布神虚当即傻眼。
“我有神之眼，我怎么可能是凡人呢？更何况，我还是骑着电驴来的。”
“我其实就是一条躺平的咸鱼，总说着穷则独善其身，但其实只是借口罢了。”
“达我也没兼济天下，拥有这双眼，我德不配位。”
布神虚心头猛跳，神情慌乱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出大事？
“我怕我做的不够好，因此我总常说，我什么都不做。”
唐风正在说着，布神虚按捺不住了，“掌柜的，这镖局……不开了？”
“开，为什么不开？”唐风反问。
布神虚更是一头雾水。
被布神虚一打断，唐风思绪也断了，沉吟一声，道：“我是一名镖师。”
“其实，在我骑着电驴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接了镖。”
“而报酬，如今早就付清了。”
布神虚不明所以，心中仍旧忐忑：“掌柜的接了什么镖？”
唐风看尘心也已经吃饱，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下品灵石结了账。
店小二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哈腰。
唐风起身，抬头仰望天峰山。
“苍生为镖。”
布神虚浑身猛震，猛然瞪大了眼睛，眸子中前所未有有的明亮起来。
“掌柜的……”布神虚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唐风嘴角一扬，淡淡笑道：“我，可以很伟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