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公社三大队离镇上比龙首村还近不少。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行人就进了村。
沈家条件不错，家里是砖瓦房，连院子都是青砖垒起来的。
玉娟的尸体按照风俗就停在院子里，四周用竹竿撑起黑布遮挡太阳。
沈大、沈二家的两个闺女跪在蒲团上，正在用粗陶盆哭哭啼啼地烧纸钱。
见一下子回来这么多人，两个女孩有些害怕地站到了一边。
李光明四下打量了一下，问道：“昨晚到今天，除了你家的人之外，没别人来吧？”
其中一个女孩连忙摇头，小声道：“没人来，玉娟还没出嫁，不吉利......”
当地习俗就是这样，没出嫁的女儿夭折了是很不吉利的事。
一般高寿老人去世后停灵七天，几乎全村都会来上炷香。
可未婚女去世只能停灵三天，除了自家人，旁人从门前过都得避开些。
朱春香又开始捂着脸哭了。
李光明朝徒弟使个眼色，背着大背包的小年轻立马翻出防护手套和一些简单的验尸工具凑过去。
这年头，刑侦技术人员大多兼任法医，李光明是去市里培训过验尸技术的。
征得沈从山的同意后，李光明上前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白布下的少女明显被清洗打理过，身上干干净净的不说，连衣服都换了一身。
想从尸体上找线索的李光明看得脑瓜子嗡嗡的。
“等等，她真的死了吗？”
洛鲤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顶着朱春香要吃人的目光，皱眉道：“按他们的说法，玉娟死了最少二十个小时了。”
“尸斑呢？”
李光明一愣，对啊，尸斑呢？！
他掀起白布的时候就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只是心思都放到线索被洗干净这上面去了，竟然疏漏了这么大的疑点！
神情凝重的戴上手套，轻轻抬起少女的头，洛鲤配合默契地蹲下去看。
“没有，后颈和能看见的背部都没有尸斑沉积。”
小公安也跟着点头确认。
再掀开衣服查看了四肢和后腰部分，只有躺太久微微泛出的一点红，但跟尸斑绝对不一样。
小公安瞪大了眼，“难不成她还没死？”
“不可能！”从进门就一声不吭的何亮，突然叫了出来。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何亮连忙道：“我昨天滚下山坡后想带玉娟去医院的，发现她呼吸、心跳都没了，才把她背回来，不信你们再检查啊！”
李光明捏住沈玉娟的手腕，凝神感觉了半天，遗憾地松开。
“确实没有脉搏了。”
小公安又挠头，“培训的老师说，尸斑通常在人死亡2-4小时出现，难不成她其实才刚死，所以还没产生尸斑？”
一听女儿可能因为耽误了抢救才刚咽气，朱春香眼前一黑就往后倒。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扶着她坐下，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的，好不容易才让她缓过来。
缓过一口气的朱春香拍着大腿哭喊出声。
“我可怜的玉娟啊——是妈对不起你！妈昨天应该先带你去医院的，是妈害死了你啊——玉娟呐——”
沈家人都面露悲戚，沈从山也背过身抹起了眼泪。
一直在观察“尸体”的洛鲤，若有所思。
“也有可能是假死。”
说着，她伸手轻轻按住少女的眼球，确定瞳孔变形后，用手指拉开她的眼皮。
洛鲤招呼李光明和小公安，“仔细看瞳孔。”
在三人的注视下，变形的瞳孔缓缓恢复了原状。
洛鲤这下开始急了，“人只是假死，得立刻抢救！”
“什么？玉娟还没死？！”
朱春香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双手合十连连作揖。
“洛医生你救救玉娟，只要玉娟活过来，我什么都不追究了，求求你快救救她吧！”
一边说着，还一边跪下去要给洛鲤磕头。
洛鲤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你们大队的卫生室在哪儿，有输液设备吗？”
沈从山急得不行，“没有啊！我们队就没有卫生室，有事都是直接上赤脚大夫家去抓药！”
陷于假死状态的人，有的能活好几天然后自己慢慢醒过来，也有的无声无息就变成了真死。
洛鲤不敢赌沈玉娟是哪种情况，只能先试图唤醒。
让秦战和李光明把沈玉娟的身体抬到地上放平，洛鲤迅速地清理干净她的口鼻，抓来朱春香。
“想救你女儿，就对着她的嘴，用力往里吹气！”
朱春香忙不迭地凑过去，掰开女儿的嘴就鼓着腮帮子往里吹气。
“你们随便来个人，见缝插针地掐人中。”
吩咐下去后，洛鲤跪在沈玉娟身侧，双手交叠，开始有节奏地做心肺复苏。
她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很有逼数，一边按压，一边说道：“秦战，你仔细看我的动作。”
“手掌交叉，注意按压点和我的节奏。”
说话间，洛鲤的呼吸已经微微加快了些。
“再过十分钟如果她还没恢复正常心跳，就换你来继续按。”
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想着救人，可男知青何亮却又叫了起来。
“要是玉娟没死，怎么能让别的男人按她的胸口！不行，我不同意！”
洛鲤眸光锐利地刺过去，“秦战是我男人，我都以救人为先，你不同意个屁！”
何亮，“反、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要按我来按！”
洛鲤冷笑，“我还不放心你按呢，谁知道你操作不当，会不会把人按死。”
何亮还想反驳，就听站在一旁的少女惊叫出声，“流血了，玉娟下边流血了！”
随着下身流血，洛鲤感觉到手下的心跳也渐渐有力起来。
“心跳恢复了！”
洛鲤连忙道：“先把人抬进屋，准备开水！”
一群人又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进屋里。
把男人都赶出去，洛鲤带着朱春香和她的两个儿媳妇，七手八脚地把沈玉娟的裤子给脱了。
这一检查，洛鲤冷笑出声。
“果然，玉娟肚子里怀了孩子，假死一遭又抢救回来，腹中的死胎自然剥落了！”
朱春香又站不稳了，“玉娟这是在落胎？她、她之前竟然有孩子了？！”
洛鲤一边处理滑出的还未成形的死婴，一边说道：“先别声张，你这就出去，让李公安把何亮拷起来。”
“我现在怀疑，是何亮知道玉娟怀孕了，才故意把她害死嫁祸到我身上的！”
朱春香大大地张着嘴，“怎么会......小何他、他......他怎么敢！”
“我出去跟他拼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