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金鞭同银枪激斗的空隙。
一袭白衣，趁着月色，入了栖凤寺后院的洞内。
杜青不知用什么办法将原先封死的井口扩张了数倍。
裴清语站在地下暗流的旁道上，挥手将那些零散的巨石拨入水中。
于是借着流凰散发的清光，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她擎着剑向前方走去。
一声呼啸，风里传来猛兽的嘶吼。
紧接着，裴清语的身前落下六道巨大的身影。
“果然是尸獒。”
裴清语挑眉，从林待之那里得到第一手消息的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觉得这种生物多少有些吓人。
她祭出一张剑符，然后流凰剑出。
清光在幽暗的地下空间闪转腾挪。
像是一道极细的线。
织成一张极密的网。
裴清语径直从六只巨大尸獒身边走过，将纤尘不染的流凰收入手中。
她对流凰剑并没有什么造作的别样感情。
对于陪伴她长大的流凰，她固然喜爱，但也不至于到胡思乱想些什么“那曾经是他的剑，我不许这把剑沾上鲜血”这类的说辞。
剑就是剑，剑是用来杀人的。
更何况，这把剑现在是她的了。
她走上尸獒居所的洞口时，没有回头，身后碎肉落了一地。
石壁阴冷，毛发味道浓烈。
裴清语皱起了眉，扬手一挥，四品剑修那如实质般的灵力包裹住了全身，一时间阻隔了所有她不想感受的东西。
包括那些如附骨之疽般的跳蚤们。
她来到洞穴深处。
这里有一个巨坑。
坑内满是白骨。
裴清语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洞穴中不知何处而起的风阴冷凄诡，好似低声呜咽。
白衣少女不自觉握紧了剑。
这才想起此处不是当初有着林待之陪伴的栖凤寺。
黑暗的环境里，她孤身一人。
……
裴清语并不知道林待之见到眼前白骨坑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他也没有告诉她。
但无论怎样的震撼、悲伤、疼痛、麻木、恐惧以及愤怒，都无法形容她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
于是万千心绪流转，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
只有悲哀。
她不禁开始怀疑，如此体量庞大的死尸，真的就只是杜青一人操手完成的吗？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于是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取出留影石，借着流凰剑锋洒落的光，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记录完一切后，裴清语跟着那些跳蚤走到洞穴另一边的通道前。
她看着幽暗黢黑的通道，停驻了半晌。
随即咬牙克服怕黑的心理，借流凰开道，走了进去。
道路崎岖潮湿，有些地方甚至很狭隘。
为此，裴清语不得不扬起剑，斩开那些偶有凸起的石壁，然后侧身过去。
白衣不染纤尘。
前方的道路变得干燥起来。
裴清语并未感觉到炎热。
因为流凰之上，燃起了一道朱红色火焰。
无数灼热的气息都被流凰尽数吸收过去，于是持剑人的身体也变得清凉起来。
裴清语皱起了眉，她从未见过流凰这般模样，但她明显可以感受到从剑里传来的，名为激动的情绪。
她不理解。
只好继续向前走去。
黑暗之后便是光明。
眼前的地下密室很是宽广，下方有一个巨大的血池。
池中已经没有无穷无尽的血水，只有凝固在石壁上，那如泼墨一般濡湿的血迹，似乎还在述说着往日的承载与苦痛。
如临深渊。
数十道缭绕着黯淡火焰的金色丝线系在池底，交错盘结，延伸到了更远处。
就像是一条条锁链。
裴清语顺着丝线跟了过去。
前方有一道更为宽广的通道。
除了怕黑，她没有任何对于未知的恐惧，所以她始终没有胆怯。
就算林待之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去接近通道最深处，那个有着猩红双目的巨大邪恶生物。
她还是偏执地想去看看。
不知道这份无所畏惧的自信是源于何人。
尽头深处到处都是幽暗漆黑的火焰，它们张牙舞爪，看着很是诡异。
流凰上的火焰愈发燃烧得猛烈。
裴清语挥了挥持剑的手，朱红色火光随剑而走，斩开了如潮水一般的黑火。
不知为何，在无数火光的簇拥里，她以灵力包裹的白衣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巨焰滔天，但却伤不了她分毫。
裴清语缓缓探出手去，玉葱般嫩白指尖轻点。
温热。
似乎带着些微凉。
黑色火焰泛起圈圈涟漪，然后开始尽情摇曳起来，像是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
黑火缓缓流动，如鲜花般肆意绽放，很快便开到了裴清语脚底，将她逐渐簇拥起来。
一股暖意游走全身，白衣无风自动，于是她便成了花海之中最明亮的那一束。
下一刻，火焰集成的花海分出一道间隙。
裴清语看到一对温和中带有一丝好奇、惊喜中带有一分疑惑的眸子。
像是一对明月。
她借着流凰上的火光看去。
眼前是一只漆黑如墨的凤凰。
裴家小凤凰遇到了真正的凤凰。
……
林待之并不是一个喜欢骗人的人。
裴清语也不是一个容易被骗的人。
但在裴清语见到凤凰的那一刻，她还是突然有了“我竟然会相信林待之那张遮遮掩掩的嘴”的念头。
能有这样温顺目光的神鸟，如何会是他口中猩红嗜血双眸的巨大邪恶生物？
此时的凰鸟歪着脑袋细细看着裴清语，轻轻唤了一声。
白衣少女怔在了原地。
只因她听懂了凤凰说的是什么。
「你是书生派来的救兵吗，为何会有天书主人的气息？」
书生？天书主人？
“你说的书生，是不是锻造这把剑的人？”
裴清语扬起了缭绕朱红火焰的剑，试探问道。
凤凰轻唤了一声。
那是肯定的回答。
「你是来救我的吗？」
凤凰继续清鸣。
裴清语擎着流凰，目光感怀。
原来这把剑真的是父亲用剑仙林寻的断剑同凰羽混合打造而成，难怪一路之上都在庇佑着自己，不受凤凰的气息所影响。
她抬起头，于是由无数黑火组成的花海顿时停止绽放，一瞬间失了颜色。
“是的，我是来救你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