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宁其实不知道“暴君”是怎么死的。
她只是被宋霖暗中叫来当挡箭牌的,比如像来家里大张旗鼓地守着他,比如在电话里对贺琅说点吓人的话。主要目的,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宋霖。
不过贺琅的反应太经典了,白晓宁一下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诈到了某些重点,于是她充分发挥边演边套话的特长,又在严少君的电话里和贺琅说了几个来回。
等到挂电话的时候,贺琅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还透出一丝遮掩不住的担心。
坐在后面的夏红本来还有点消沉,听着贺琅的电话,注意力已经完全转了过来,也多少猜到宋霖那边出了问题。她想起昨天贺琅那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一下就觉得宋霖那边恐怕也吃了力,于是跟着担心起来。
碍于车上还有两个年轻人,夏红凑到前排的两个座位中间,轻声问贺琅:“……他没事吧?”
贺琅沉默了一瞬间,才回道:“……没事,别担心。”
……听起来更令人担心了啊!夏红憋了一会儿,又吐出一句:“那你没问题吧?千万别逞强啊!”
“我逞强什么?开车吗?”贺琅抬起一边手把夏红的脸推回去,“坐好,别烦。”
因为宋霖的状况不明,贺琅等人确实不方便轻举妄动。所以他们老老实实地按计划执行了一早上的救援任务,没主动去找“暴君”的麻烦。
这主要也因为严少君那边没监测到又有人在被“暴君”追杀。
同时,由于被门板扇飞的那台无人机已经过了明路,严少君也有充分理由把他已经掌握的资料和信号都分享给指挥中心。
包括无人机在损坏之前最后那段时间的视频。
当无人机落在盛怒又可怕的感染者面前,那张狰狞而扭曲的脸装满了整个屏幕,让观看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而下一秒,画面一晃一黑,也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这画面之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掀翻了Spade小队的一辆车,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步步逼近难以移动、又坚持火力攻击的作战队员们。当无人机拍摄的画面黑下去,一些人跟着闭了闭眼。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也不用他们去想象,因为接下来播放的,就是为Spade的四名队员收殓前的现场视频和照片。在座的人都不是鲜见血腥的,但画面上的惨烈程度还是让众人的心紧紧被揪住。有些人红了眼眶,有些人沉重叹息。
接下来播放的,是造成这一切的“侩子手”的死亡现场。
讲道理,这比Spade队员们的牺牲现场要血腥得多,也恶心得多。毕竟经过小钢珠加成的炸弹,造出的视觉效果不是盖的。但因为战友们的壮烈牺牲,众人看着感染者的死状心里是痛快大于恶心,所以看着血呼呼的场面,大家心里反而放松了一些。
坐在昏暗中观看视频的一个男人转头凑近旁边的一名老者:“老爷子,我建议给Spade这几位英雄,和贺琅他们那个小组,都申请一等功。”
一边是牺牲,一边是拼着牺牲消灭了敌人,申请功劳的理由可算是十分充分了。
沈老爷子略一沉吟:“给牺牲的几位英雄申请一等功和烈士,阿琅他们……等这次救援平安回来了,再申请一个集体三等功吧。”
提建议的人心说你再谦虚,至少要集体二等功才对吧。不过转念一想,贺琅他们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对老爷子最大的抚慰,功不功的,把事情提交出去了上面自有定夺。
视频和照片都播放结束之后,室内的灯亮了。
一名白大褂走到前面,冲旁边一名技术人员说道:“小张,切代码页面。”
于是几十个小屏幕拼接成的统一画面一闪,出现了黑底绿字的代码页面。
“除了刚刚的视频,我们现在还掌握了更多的信息。”白大褂转身面向众人,“无人机里的部分程序代码显示,它追踪的这种巨型感染者有一个统一的代号,叫做‘暴君’。”
他用一支激光笔指了指屏幕上那个“暴君”的名称,然后道:“而‘暴君’,其实是有追踪信号的。切追踪信号画面。”
屏幕上出现了城市的地图,几百个绿点在上面闪烁,还有两个红点分别在城市的两头。
“这两个红点,就是‘暴君’。也就是说,这个城市里有、至少还有,两名‘暴君’。”
坐在下面的人问:“谁给‘暴君’装的追踪器?这些追踪信号是发给谁的?”
“很抱歉,这点是严格保密的事项。”白大褂道,“我们把大家召集来,就是为了两件事:一是通知大家,准备分享‘暴君’所在地点的信号,但我们不知道‘暴君’是不是真的只剩这两名,所以请各位提醒自己的队伍不要松懈;二是大家也看了关于‘暴君’的视频,请各位多费心,想想有没有比较好的对抗方式。”
“集体采用重型配备不行吗?”
“重型配备是必须的,但未必百分百有用。”白大褂道,“我们会尽快组织运送一批杀伤力较大的武器到救援队伍去,各位多提醒自己的人,多想辙。沈老,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爷子摇摇头。
“好,散会!”
走出指挥中心时,已经是深夜。沈老爷子上了自己的车,他的秘书跟上车道:“沈老,上面来了口信,说江北回复‘暴君’身上的信号器是他们用枪打进去的,他们也只是碰巧遇到‘暴君’而已。代号是为了方便编程,随便起的,说他们和‘暴君’并没什么关系。无人机他们倒是认了,不过也只说是追踪,没来得及和其他基地分享而已。”
“哼,把追踪器炸了,当然随便他们怎么编排。”沈老爷子冷斥道,“如果真是他们做这种实验,那就等着被上头处理吧!”
秘书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明明掌握了‘暴君’的信号,却不共享出来,甚至连上头都不知道,恐怕……”后面就不是他一个秘书能大胆说出口的事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老爷子沉着脸,“阿顾和阿琅说得对,这情形……我还不能退。不仅不能退,我还得扛得住!”
秘书劝道:“老爷子,已经这么晚了,您回去就先休息吧。万一您要是哪不舒服了,沈顾和贺琅也要分心的。”
“我也知道,可我哪能睡得着呢……”
沈老爷子看着窗外黑沉沉的街道,长叹一口气。
砰!砰!
两名感染者应声倒下,夏红朝后面招了招手,几名大包小包的市民跑了过来。他们上了车,开车的是宇文扬,缓缓往前。车前车后是除了宇文扬之外的整个贺琅小组,一路快步跟随,一路处理想要扑过来的感染者。
过了三条街,几名市民被小型客车节奏,贺琅小组的人原地休整、吃午饭。
夏红挨到贺琅旁边,被他那和空气温度没区别的体温凉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宋霖如何了?”
贺琅刚问完严少君,直接把手机屏幕转给夏红看。夏红一瞧,只见这两大男人的信息简洁得很,一个问“起了吗”,另一个回“没”,主语都没有。幸亏夏红承上启下,知道这说的是谁。
不过,如果宋霖休息了这么久……
“打‘暴君’的时候,他是不是消耗过多了?”
“……我不知道。”贺琅抹把脸,沉声道,“但肯定比我当时的状态是要好的,别担心。”
他叫夏红别担心,自己却在胡乱地猜测着宋霖的状态。如果宋霖确实也消耗过大,那昨晚他坚决阻止自己去主动招惹“暴君”,就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只是,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呢?
贺琅有点埋怨宋霖,更多的是恨自己。他一旦发起火来就有点话不经大脑,宋霖昨晚切断感应,或许就是因为身心上都感到疲惫。
贺琅还恨自己进步得太慢。他如果有宋霖的操控能力,就能早点赶到现场。只要早一分钟,郑北山他们可能就不会死。
他那目光沉重、满脸懊悔的样子太明显了,夏红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说起来,今天看到普通感染者的时候,我都觉得不用打了。那么慢,随便跑跑就能躲避。”
贺琅知道她想让自己看开一点,但郑北山死了,她自己又怎么可能像表面看起来没事?贺琅转头看向她,说道:“你也……提起点精神来,别松懈。”
夏红冲他挤出一个笑:“我知道,别担心。”
下午救援继续,指挥中心发出指令,要求救援人员尽量避免和“暴君”正面对战。如果实在难以避免,尽量选择高处打击或者在车上边逃边打击。而且不能恋战,要以脱离战场为主要目标。
当然,紧急情况除外,比如有普通市民正在被追击的时候。
下午还有个好消息,严少君说宋霖出来了一趟。不过给了一个盒子让严少君尽快想办法捎给贺琅之后,他又回房间了,还说要睡到明天早上让人别来吵。
贺琅问:“他吃饭了吗?脸色怎么样?”
“吃了,白晓宁配的餐。”严少君道,“看起来挺累的样子,但应该没有别的问题。”
“那就给他睡。”贺琅回道,“他要给我什么?”
“不知道,我没看,托给物资车送过去了,晚上应该能到。”严少君道,“今天的两趟物资车应该带了蛮多杀伤力较大的武器,你们记得多拿一点。现在找不到作战队伍对抗‘暴君’的有效方式,恐怕你得多出力。”
“我知道。”贺琅又嘱咐严少君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的城外营地里,贺琅等人领用物资,也拿到了宋霖让人转交的盒子。
贺琅在房间里打开盒子,只见两个色泽碧绿、光感通透的上等玉石躺在里面。
贺琅皱了皱眉,拿起玉石试着运转了一下自身的魔力,玉石里立刻泄出了一丝魔力。
“……!”
宋霖他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这东西很难弄出来吗?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这么久就是为了弄这个?!那他到底……
贺琅拿起电话就想给严少君打过去,房门却先被敲响了。
咚咚咚。
贺琅将玉放回去,把盒子一关,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年轻人,是宇文扬和莫如卿。
“贺大哥!”莫如卿的脸上有一丝焦急,却压低声音道,“我们感觉到,那个用剑的人可能到营地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