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宋霖乍一呼吸到不那么新鲜的空气,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他动静还挺大,要不是贺琅伸手半托着他,指不定咳着咳着又得呛几口地下河水。
“刚刚绳索断了之后,我打到这附近来了。有一柄剑往上打的时候砸到石壁,我听着声音和水底的不太一样,所以找到了这里。”流霞真人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发现这里的过程,然后打开照明灯,照了一下水面上的情况。
只见这上面并没有可以上岸的地方,只有一个距离水面最高处大约是两米的半圆形封闭空间。或许枯水期的时候地下河并不会漫到这么高的地方,所以这个空间里还储藏着一定量的空气,虽然闻起来都是令人窒闷的阴湿味道。
不过虽然味道不咋地,但咳了一会儿后,宋霖还是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
他看了一眼贺琅,贺琅怔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扣在青年腰上的手,留他自己在水面上浮着。
“我就猜到宋霖的气泡大概要不行了,与其往回赶,不如先来这里换一下气。”流霞真人看宋霖大概没问题了,才继续道,“下面的血腥味还是很重,我们最好趁早动作,不要一直逗留在这里。做决定吧,继续去F号下面还是直接往回走?”
贺琅不用问都知道宋霖的决定,他看了看腕表,回道:“去F号,至少要打一转,不然刚刚的鱼不就白费劲打了?”
“行,我觉得你们也别费力气了,我用皎月练直接把你们带过去吧。”流霞真人道,“虽然难受是难受了点,但胜在快,是吧?”
她边说边把一块东西从水里稍稍举了起来,在照明灯之下,贺琅和宋霖可以明显分辨那正是一块白练,应该就是刚刚把两人拽上来时用来紧紧缠住他们的布帛。
宋霖问道:“这居然也是法器?”
流霞真人回道:“对啊。”
贺琅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准备好了就赶紧走,快去快回。”
宋霖的气泡一下就再次撑了起来:“我好了。”
“行。”流霞真人抖了抖手里的皎月练,指挥道,“你俩靠近点,我一次全捞了。”
“就算要绑,不能分开绑吗?”贺琅无奈道,“我们刚刚被缠在一起的时候,宋霖这家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而且弄一起不好活动,万一……”
“你俩打鱼的时候不就是抱在一起打的,现在又相互嫌弃了?”流霞真人道,“得,这么的吧,分别给你俩一前一后圈在腰上,这样总行了吧?”
贺琅看了一眼宋霖,宋霖说:“可以。另外,抱在一起打是因为他自己面对的话恐怕会被直接吃了,形势所迫。”
贺琅:“……喂。”
流霞真人觉得这俩小年轻斗嘴还挺有意思的,一边听一边操控着皎月练一前一后绕到两人的腰上,然后轻轻一拉:“感觉一下,没问题的话就走了。”
男人和青年都摸了摸腰上丝滑的白练,纷纷表示没问题。
于是流霞真人往下一扎,率先二次下潜,紧接着皎月练用力一拽,宋霖和贺琅也前后被快速拉入水中。
贺琅在没入水下前,又刻意吸了一口气。
流霞真人有一点没说错,虽然她的皎月练绑在身上是有点勒得慌,但前进的速度是真的够快。
宋霖的气泡被快速逆行的水流冲击得不断波动,贺琅更是直接承受着水流的冲击。不过好在也就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至少腕表上显示的地点,是三人确实已经到达F号的正下方。
流霞真人的皎月练还缠在宋霖和贺琅身上,但现在已经彻底停下不动了。她手里的水下照明灯把四周扫了一圈,但显然,暂时毫无发现。
别说是什么绿色玻璃水箱,连先前打过的那种变异鱼都看不到影子。
贺琅摁开腕表看了看,想在意识里冲青年问话,又想起对方好像没开意识连通。他正要顺着皎月练,朝宋霖的方向靠近,流霞真人却忽然在水里转了个底掉个,朝更深的水底潜去!
宋霖的声音也在此刻于男人的意识中响起:在下面。
贺琅趁机问话:你还能坚持多久?
宋霖回应的语气有点古怪,反问道:这才过了几分钟?
贺琅一愣,心说也是。
两人在意识里说着话,也不用特别注意前进的方向。反正腰上的皎月练力道强劲得很,只要流霞真人不松手,这两人基本就跟乘出租似的,完全不用管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流霞真人似乎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更深处的水道,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带着路,而且速度完全不减。贺琅感受着越来越大的水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数字,心中咋舌道:距离水面已经上百米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快速增加……
宋霖回道:据说人体的极限是四百米左右,你还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担心。
……我随便叨叨两句你也要发表意见?贺琅说道:而且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气泡会不会因为压强快速增加而破裂吧。
宋霖沉默了一秒:……你是不是物理不及格?
贺琅:啊?
宋霖:没什么。
越来越重的水流冲击当中,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终于在腕表显示距离水面超过两百米的时候,流霞真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还把水下照明也再次关掉了。
没人问为什么,因为三人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再往下不知几十米还是上百米处,有一个似乎正在幽幽发光的绿点。
流霞真人带着两人,不疾不徐地落了下去。距离绿色的光源越近,三人就越能在心里确定那是什么,因为这东西显然是“批发成套”的。
——三人落在了一个圆柱形绿色玻璃水箱旁边,再次地。
又是这个玩意儿。贺琅看着那个面容、身材甚至沉睡的姿态都差不多的裸男,在意识里冲青年说道:不是,这东西为什么要发光啊?有意义吗?
宋霖没想到他头一个问题这么偏门,怔了一下,才回道:……不知道。
其实青年在一瞬间想过“是为了在黑暗中有个标记”,想过“可能能量液通电后本来就会发光”,也想过“或许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到头来,这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所以他决定直接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贺琅也不是真的要追究这玩意儿为什么要发光,他飘在冰冷的地下河水中,上下打量了一下玻璃水箱,然后往两端都指了指道:两头都有线,如果下面的是原本用来固定这个水箱位置的绳索,那上面那个类似电线的东西,一定通向另一个出口——而且应该就是江北的人用来进出的地方。
宋霖也朝电线的去向望去:这电线……是顺流而来的。
你该不会想沿着电线去找出口吧?贺琅冷哼一声:这距离还不知道有多远,你可别又作死。
你想多了。宋霖回了一句,然后朝流霞真人的方向靠近。也不知青年和真人是怎么用几个简单的手势沟通的,总之,真人掏出了两支毛笔,一支递给宋霖,一支自己抓着。
这两支毛笔,就是上次在极深地下实验室里用的那两支。
拿着毛笔的两人不用开口说话,就默契地从同一个地点出发,一边轻轻挥舞着毛笔,一边面对着玻璃水箱朝不同的方向绕行。
所谓施法,实际上是用魔力来填出笔画,有没有墨迹出现反而是其次。因此即便在水中,他们的施法也顺利地开始了。贺琅跟宋霖距离得太近了,只能一直跟在他后边,还要小心地不影响到两个人的路径
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擦肩而过,然后再次汇合。
宋霖掏出万魂幡,黑色的锦旗在水里飘摇了一会儿,好似有几缕黑烟散在玻璃水箱周围的河水里,转瞬即逝。
贺琅其实开着感知,他忽然察觉什么能量在水里波动了一下,但想仔细感受时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跟刚才只是瞬间产生了幻觉似的。
贺琅知道自己没搞错,因为宋霖已经收了万魂幡,和流霞真人分开了——他们刚刚绕行了一圈,皎月练缠在了水箱下面的绳索上,他们得把它解回来。
贺琅只得跟着又绕了一圈。
流霞真人又凑了过来,不过这回她没和宋霖打手势,而是贴近宋霖,到他的气泡里说了一句话。
贺琅还没来得及也钻进去偷听呢,流霞真人已经出了气泡。她递给宋霖一块手帕大小的白色布帛——看起来有点像皎月练的下脚料——宋霖接在了气泡里,看手上动作似乎是抓了什么在手心,然后往布帛上来回抹了几下。
然后他又把布帛递回给流霞真人。
真人带着布帛往上浮了一点,将布帛贴着电线,一松手,那布帛竟然跟活了似的,贴着绕着电线就窜进了黑暗之中。
贺琅:……真他妈神了。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一切搞定,流霞真人索性就不解开两个小年轻了,直接带着他们原路返回。
返回的路本来就不长,三人只是在路过血腥味还没完全散开的地段时警戒了一下,再无他事。
哗啦——
水下探险终于暂告一段落,三人爬上了溶洞的地面。尽管还是湿哒哒的,但毕竟已经在地上了,三人前进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冲到劈开的岩石口处,贺琅最后一个踩着旋风爬出外面的时候,终于发出了一句感慨:“哎终于上来了,重见天日的感觉感不错。对了,感觉你们回来的时候挺着急的,赶什么事儿呢?”
“我们要快点确定一件事。”宋霖说着话,掌心一翻,一只手指大小的金甲虫趴在他的掌心。青年再把手轻轻往上一松,金甲虫抖了抖翅膀,往天空中飞去。
“我们在那根小的皎月练上放了金甲虫能感应到的金粉。”宋霖一边说一边招来旋风,看样子是准备要追上去了,“走吧,去看看那根电线到底在哪里‘上岸’。”
【作者有话说:相声现场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