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做出来的事不同, 秋思凡声线衬得上是温柔。程榆却切切实实地有被他话里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吓到，被啃地红肿发麻的嘴唇轻颤了两下。
迎着近在咫尺的男生的眼睛，少年一语不发地垂下头。
空气静默了好一阵子, 随后响起细碎的啜泣声。
这个点宿舍楼里没多少人，整条走廊道上都格外寂静。
于是当这啜泣的声音愈演愈烈, 在楼道口都形成了回音，秋思凡一怔，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是还哭出声了？
晶莹的泪珠在眼角的余光中划过。程榆会被他亲哭，秋思凡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醋他把自己送的东西送给别人，他刚才确实是发了狠的。
但是哭出声……却全然没有想到。
泣音那么明显，一向流泪无声的他家榆榆, 居然被他吻到哽咽。
意识到这点的秋思凡：“……”
短时间，竟心生出一股不知该怎么应对的无措来。
不同于以往连点动静都没有的流泪, 程榆这次哭得挺凶, 泪腺崩坏了似的, 晶莹的泪珠沿着脸侧下滑，喉咙不停滚动。
见他只管哭不肯说话, 秋思凡心里过意不去, 说不出的心痒难受。
哄还是不哄？
……操，分明是他送的东西不被珍惜, 他都还没哭, 这小家伙凭什么哭？
还哭得那么招人心疼。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慰还是不安慰？
秋思凡内心轻嗤, 肯定是不安慰啊, 这次哄好了, 要他下次再不分青红皂白地哭怎么办？不能恃宠而骄。
这一念头刚一闪而过, 吸鼻子的小动静钻入耳朵。男生心猛一颤，低头看去，恰好看到少年在用手背擦眼睛。
大概是觉得丢人，擦得毫无章法，眼角都因动作幅度之大的慌乱，而被蹭得泛起红色。眼神缓慢地瞪过来，瞧上去有点凶巴巴的，像是负气，可一结合此时的神情，却显得可怜极了。
尤其发红的小嘴还嘟嘟囔囔：“你怎么跟条凶狗似的，咬人那么疼……”
咬人很疼的凶狗：“……”
瞧，还骂人！
秋思凡没说话。
脑子里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忍住，不能哄。
“我下次，不会再那样了。”
程榆颤了颤睫毛：“不会再乱丢你给我的东西，不重视你送的礼物…我知道我是你的。”
“……”
“你也…是我的。”大概因为害羞，程榆声音低下去。
薄红迅速染上面颊，连雪白的脖颈都没有幸免。
他音量很小，确保除了这个人以外谁都听不见。
秋思凡：“……”
秋思凡他真是甘拜下风。
周嘉清石化地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和正好从楼梯口上拐下来的魏徵二脸懵逼。
魏徵直接一声卧槽。
以他的角度，能看到他榆哥被秋大佬强势地抵在墙上，是什么样表情看不见，但他能听见哭声啊！榆哥被秋大佬整哭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榆哥他怎么哭了？”胳膊肘直戳周嘉清。
后者傻在原地任他戳，生无可恋地喃喃，“……完了完了，我闯大祸了，秋大佬要揍榆哥了。”
“我擦？！为什么啊，不不不那可不行，校霸揍谁都不能揍——”
正在撩袖子的魏徵一个停顿，“……这就是你说的秋大佬要揍榆哥？”
周嘉清也懵了。
毕竟谁能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把人从寝室里拽出去，按在墙壁上狠狠对待的男生，说翻脸就翻脸，跟变了个人似的，微低着身子就轻声细语地哄起来。
“榆榆，别哭了好吗，我错了。要不你打我吧？”
程榆吸鼻子：“打不过。”
“说什么呢，我不还手的。还是说你想报复回来？可以啊，你主动亲回来，我让你咬。”
“不要，你别坑我。”程榆又吸，闷闷地：“爽的不还是你？”
秋思凡一顿。
……居然很难反驳。
暂不论主动亲他这事程榆多半做不出来，而且就算程榆把他嘴皮子咬掉，他恐怕也会觉得爽……
不由得摸着下巴反思，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专针对他家榆榆的那种。
“……那我得怎么做你才能不哭呀？”对面前这个人，秋思凡是真的能说到做到，“我买颗榴莲当着你面跪下好吗？”
闻言，程榆还是摇头，当然也仍在哭：“呜。”
“呜？”实在看不下去了，秋思凡抬手横伸到他面前，“呜是什么意思呀，你怎么连包纸都不带？”
“你带就好了。”会意到男朋友的意思，攥起他衣袖就开始擦眼泪鼻涕。一边擦，一边含糊翻译：“不舍得……”
“不舍得？”他笑，“不舍得花钱买吗？”
已经节约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舍得你跪榴莲。”
心脏暴击。
秋思凡无言半天，垂眼悸动地把人看着：“你是什么偷心贼吗？”
周嘉清、魏徵：“……”今天是什么屠狗day吗？
就在这时候，“咔擦！”，突然特别响亮一声快门。
“卧槽！”魏徵和肖睿异口同声。
肖睿：糟了个糕，忘调静音了！
魏徵：“有狗仔！赶紧护驾！”
说完他就循着动静，朝肖睿所蹲角落直奔过来。后者看他像是把单身的愤怒撒到了自己身上，骂了句莫名其妙，咔擦咔擦对着这条单身狗的脸连拍数张，然后回头马不停地跑了。
边跑边笑得欠扁：“我是狗仔，至少我有人要，你单身狗，你没人要！”
捏妈！怒气飙升，魏徵提行李箱杀上去：“你他妈那个班级的，有种别跑我要向你们班主任举报你早恋！”
愤怒的声音远去。
程榆抓着秋思凡袖子，愣愣地往魏徵那儿看了两秒。猝不及防提着心走过来的周嘉清对上视线。
后者不敢看秋思凡，解释的时候全程低头。
秋思凡这才对他的榆榆当时的心情路程完全弄明白。
所以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
等周嘉清又帮他说了两句话，为了拒吃狗粮，还提出“你和秋大佬千万不要进来，行李我帮榆哥你整理就好，你们可千万别进315这个们！”
这是为了不吃狗粮如避蛇蝎啊。
寝室门关上前，程榆夸赞道：“国民好室友。”
周嘉清欲哭无泪。
宿舍楼道又慢慢恢复寂静。
“你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半晌，针对周嘉清的解释，程榆重新看向秋思凡，怕他悟性不高会多想，便又多下了几剂定心药。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会珍惜，连睡觉都戴着，绝对不弄丢或者送给他人。”
眼神、语气、举止，别提多实诚了。
“既然我的榆榆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要再不自量力地继续钻牛角尖，岂不显得我这个男朋友气量太小？”
一眼望进这双澄澈干净的眼眸里，秋思凡就知道，自己早已经白败下了阵。
不过比起这个，他其实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你当时拒绝我，真的是因为还没喜欢上我？”指腹轻柔地蹭过少年的脸侧，男生嗓音低沉，带着温和的诱惑性，“我想听实话。”
“我……”被猝不及防问到关键的程榆一愣，眼睫被他抚地颤了颤，纠结地抿紧唇。
完了，这要他怎么说？
就说——实话就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上你，可能有，可能也没有吧。只因为我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会接受这段感情。
主角攻和炮灰怎么可能有未来，那不注定有始无终吗？
至于现在又为什么接受了呢？
可能还是因为喜欢，想要争一争？
他表情太好读懂，为难二字都写在了脸上。秋思凡手指一顿，问道：“这很难回答吗？”
不是难，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去说。
说出来会不会被雷劈啊？
程榆还是很纠结。会不会被雷劈姑且不说吧，倘若真告诉秋思凡你只是个活在书中的角色，他会试着接受和相信吗？
……多半不会，只会把他当傻子。
“为难的话就算了，什么时候觉得不为难了再跟我说。”秋思凡撤回手，假装不经意地问，“榆榆，你几月份生日？”
“我记得离你生日好像近了？十二月几？”
看他那么快转移话题，程榆不由感到庆幸：“十二月十二号，双十二那天。怎么了吗，你想送我礼物？”
话音刚落，国民好室友哀怨地把行李箱送出来。程榆与他道了声谢，说下次我也帮你收拾，周嘉清讪笑着说不用。
……谁敢让校霸的人给他收拾行李啊。
出了男寝，程榆提着行李箱和秋思凡并排走：“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礼物么，肯定是要送的。”
秋思凡原本两手插兜，懒懒散散地往前走，他个子高，别人吊儿郎当的走姿被他走得特别有格调跟风度，让周围路过的女生走到哪目光跟到哪，特别的帅。
他说着从程榆手里拉过行李杆，有几分不容置喙的味道。
程榆就没说话，任对方继续彰显着男友力。
两手空空地跟在他旁侧，探头道：“那我有点好奇你会送什么，可不可以透露点？”
衣服送过了，表也送过了，下次会不会送花啊戒指之类的？
程榆异想天开的同时，又暗自窃喜，这么一想来，原著里白商霖明明是主角受，却连秋思凡的一件礼物都没收到过。
他这算不算是也赢了一笔？
正兀自低头想着，导致脚程稍慢了几步，前方的人一停下脚步，程榆就一脑袋朝人后背撞上去。
他揉着额头，对转身看向他的男生露出疑惑之色：“干嘛突然停下？”
一双墨黑色的眼定定地看过来，古井似的深不可测，程榆被看得心头一紧，忍不住别过头去。
两秒后心说这反应显得很弱势啊，男朋友有什么好怕的？他怎么一直在怕秋思凡？于是当秋思凡问了句“真想知道？”
他唰地转回头，极其强势地吼了回去：“没有，也不是特别想！”
跟要找人打架似的，声线顷刻凶爆了。
见秋思凡被吼得一顿，程榆弱弱垂头：“我是说……不想说就算了，嘤。”
秋思凡：“……”
天气逐渐转冷，夜色很快沉下。
片刻没到听对方说话，程榆卯足勇气往秋思凡身旁靠了靠，才靠过去，瞥见一条手臂环过后背，自然搂上他的肩。
“我已经送给你很多东西了。”男生搂着他说。
“啊？”程榆迷茫道，“……所以这次不给礼物了吗？”
“我觉得比起礼物，教会我的榆榆该怎么和男朋友正确相处比较重要。”
越听越云里雾里。
“该怎样正确相处？”程榆问完，特别想嘲讽一句你看上去好懂的样子哦，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但很快他嘲讽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感受到肩膀上的手掌在持续收紧，身旁的男生忽地俯下/身：“坦诚相待学过没？让你不告诉我当时拒绝我的真正原因。不肯说没关系，过完生日能实话实说就行。”
说完还恶劣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程榆感觉面颊连着脖子那块儿皮肤都酥酥麻麻，大脑空白好久，在终于懂得秋思凡是什么意思后，整个人都懵了。
“……”好久没说出话来。
快到校门口，私家车就在附近不远。瞥见身旁的人路都渐渐走不稳，秋思凡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戏谑地在他耳边轻笑道：“榆榆，准备好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我了吗？”
天知道，他有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就好像记忆回溯，回到了曾经他对同样的人也想说的那句：
“准备好把一辈子托付给我了吗？”
上次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这次一定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