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光线昏暗模糊, 震耳欲聋的恐怖音效一重接一重。
难怪说情侣在一起都特别喜欢看恐怖片，在这样的环境下，肾上腺素增高, 确实很容易叫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扒住秋思凡之后，程榆已经辨别不清胸脯底下那剧烈的心跳, 究竟来自于屏幕上的惊悚鬼脸，还是因为被他钳住的人反过来回抱他导致的。
秋思凡还把他往膝盖上颠了颠！
然而前者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太自然了，像是习惯性地就让他坐到大腿上，不带有目的的。
程榆一时间心绪如麻, 竟没觉得有被冒犯，只是微微不知所措，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动。
半晌才问道：“还, 还在吗？”
温热的呼吸拂来，细碎的头发蹭得脸颊有些痒。
秋思凡嗓子在黑暗中泛着哑：“什么？”
“……鬼脸, 还在吗？”隐隐的, 秋思凡好像听见了程榆抽气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 一瞬间特别想问你怕的到底是鬼还是黑，又硬生生忍住了。
程榆当然不会怕鬼。
他好容易才把那句“这里太黑了, 能不能开个灯”咽回去, 秉持着真正的弱点是不能够轻易暴露出来，一暴露那全世界便都会嘲笑他。宁可让秋思凡误以为他是怕鬼, 也不愿坦言自己其实是怕黑。
尽管这个“全世界”内可能不包括有秋思凡。
秋思凡掀起眼皮看向投影。
画面上的鬼脸很快消失, 只是音效尤在, 听上去很是吓人。
包厢内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在这样孤男寡男, 充满暧昧的气氛里, 程榆紧紧环住秋思凡脖子的手没松开, 突然想到之前对他说的话, 非常有想往地缝里钻的冲动。
他还怕秋思凡会做过分的事，现在主动贴过去抱人的是谁啊？！
心脏一阵狂跳——
“不是怕我做坏事？”秋思凡忽然轻笑道，“怎么就来投怀送抱了？”
听到这句话，程榆脸彻底烧起来了，连着耳朵也一片绯红。
他既怪毛细血管不争气，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搞笑。
“那你让我起来……”不等他做出退开的动作，一只手却往他后脑勺处压了压。
“别动，鬼还在。”秋思凡还嫌刺激不够似的，绘声绘色道，“现在正播放到最恐怖的片段，主角小团伙里有两人脑浆爆开，飙了一屏幕血。”
“……”
“你要是晚上不怕做噩梦，那你就转过头来看。”
巧了，他还真不怕。
但是戏开始了就要进行到底，程榆说：“那算了。”
私心作祟，他其实也不太想松开秋思凡。
秋思凡拥抱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体温是那样温暖。他的呼吸声，衣物上浅浅的薄荷香，无一不在向程榆昭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感，连带着连胸口那股窒息感也在一点点褪去。
好像和这个人在一起，就会让他感到安心。
像粘人猫一样，程榆把脸埋入对方怀里，唇角一点一点地勾起，安心地汲取着热量。
电影还在继续着。
这是部国产的少有的高分恐怖片，所有事件都是人为的，不存在真正的鬼，所以这部电影到了后面也就没再有高能的情节。
剧情似乎进展到主人公揭露真相，背景音效都变舒缓了许多。
秋思凡觉得抱程榆就跟抱公仔娃娃似的，只有娃娃才会那么轻，坐在他腿上像是没有重量。
明明个头也有一米八。
还是太瘦了。
“你……”想起刚才那份意面程榆好像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秋思凡正琢磨着该找什么借口劝他多吃两口饭。
程榆肚子适时咕地叫了一声，他稍稍松开手臂，“饿了再去吃点，今晚上风挺大，你那么瘦，小心出门被风刮跑。”
说着没见程榆有所动作，秋思凡又笑道，“万一闹个人口失踪你让我怎么办？你赔我。”
……那我都失踪了还怎么赔你？
程榆汗颜抬头，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向他：“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想想觉得现实吗？”
四目相对，男生眼眸深邃如墨，程榆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怀揣着小心思又趴了回去。
“再等会儿再吃，我有……”
我有话想对你说。
至于什么话还未得知。
察觉到一只手往他后衣里向上钻去，在他腰上不轻不重捏了把，程榆的声音戛然而止。
见他刚那一刹差点从腿上弹射起来，秋思凡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耍起流氓来：“有肉？连皮都捏不起来。”
程榆：“……”
“嗯？好像可以捏起来一丁点？”
“……秋思凡！”被连着掐了两把敏感地带，程榆差点忍不住喘出声音。看着眼前人这张笑得有点坏的脸，他条件反射地有了想要踹人的冲动。
不是说好不做过分的事？动手动脚是想干什么？可一想到率先把人抱住的是他自己，程榆顿时没了底气。
慌慌张张从对方腿上爬起来，“我、我去上个洗手间。”
“上什么洗手间，别去了。吃饭更要紧。”揩到油心情正好着呢，秋思凡哪里舍得现在与他分开。
视线下移，秋思凡攥住程榆的手。手指灵活地挤入他指缝间，脑洞大开地说：“对了，我可以喂你吗，活了十几年我还没伺候过别人吃饭，好想试一试哦。”
“……”
“你愿意让我伺候吗？”
“所以说这话时你觉得现实吗？能不能清醒一点啊秋少爷？！”
大概是他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这么被秋思凡黏着，程榆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被动摇了……如果不是生理条件不允许的话。
眼看着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某种情绪，秋思凡觉得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到底哪里不现实了？”他道，“我觉得我挺清醒的。”
可太清醒了，我伺候我老婆不是理所当然么？
“哪里都不现实，我一个大学……我一个都快成年的人，你说你要喂我吃饭？开什么玩笑？”话毕，程榆试着抽了抽被扣住的手，没能抽动，“好了别搞，我真的很急。等回来……回来再说行吧？”
对方的眼神就不像是会轻易放他走的样子，原以为还会被纠缠一会儿，结果却听到秋思凡说：“好吧，那你去吧。”
这么好说话？
程榆狐疑地望他一眼，想问你又想搞什么鬼？就察觉到攥住他的手松了开。
见秋思凡一点妖不打算做的样子，程榆慢慢从男生身上起开，走到门边时又顿住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句特别脑残的话：“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程榆面无表情回头。
方才还对他耍流氓的人，这会儿已经捞过抱枕缩到角落，被一股悲伤气息所笼罩，“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程榆：“……”
“秋少爷戏瘾犯了？这是在演什么？”都讲起诗来了，得亏他文言文理解还不错，“……我就是去上个厕所，你不必这么伤春悲秋。”
“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不让我上厕所是不是？”
默了一阵，只见懒蔫蔫瘫在那儿，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的秋少爷一边点头，一边低声催促道：“你去你去。离我而去以后，你依旧逍遥快活，鲜衣怒马终是少年。”
程榆开始翻白眼了：“别演我。”
“你可以毫无挽留地就跑，跑过每一个农庄，每一座城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连头都不回，但要记得我永远在你身后追赶着你，我永远喜欢你。”
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总之特别傻逼。
秋思凡怎么会这么傻逼？
但凡他按时吃颗药。
被雷得都不敢去厕所的程榆停在门前，一言难尽地把这人看着。
隔了好一阵，隐隐看到秋思凡肩膀耸动，似乎再也憋不住，随时随地都会破功笑出声来。
“神经病，好玩吗？”程榆嘴里骂着，气得大步上前握住门把手。门推开后却没走，立在原地好半晌。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喜欢主角攻的，这很危险，喜欢上别人的cp是会遭报应的，可是秋思凡对他太好了啊……在高莲面前为他出手也好，今天的约会也好，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对他好，用行动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被好好珍惜的。
这样执着又大胆的追求，程榆是真的真的招架不住。
你看，秋思凡对他那么好，都追了他这么久，他能不能自私一点，霸占主角攻小会儿？就小会儿。
至少在秋思凡喜欢上白商霖前。
如果这样都可以的话，那能不能再自私一点。
不要喜欢上白商霖。
眼睫飞快颤动，心脏也在疯狂乱跳。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也喜欢你的好么！”终于豁出去了般，他唰地回头，也不敢去看对方，只是大喊一句，“永远喜欢你！”
……
耸肩的动作一下子止住。
包厢里光线迷糊，程榆不太能看得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原本坐在床边的男生终于有了动作。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来自雄性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铺天盖地。
程榆没来由地感到心悸，朦胧中好像看到秋思凡膝盖小幅度动了动，本能在叫嚣着告诉他：快跑！
程榆拔腿就跑。
原以为表完白后，他大脑会一团乱，没想到竟意外地特别清晰。
其实早就想说了，就在刚刚拥抱的时候。奈何秋思凡这神经病掐他腰，打散了他想要表白的勇气。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旦被打散，再想要重新聚起是很难的。鬼知道秋思凡这么沙雕，沙雕得他都受不了，他以为他会泄气，哪晓得一听到秋思凡说喜欢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回应……
程榆灰常懊恼地抱住脑壳。
啊啊啊啊啊说出来了！明明打算等到快回去的时候再表白的。之后回包厢要拿什么表情面对秋思凡啊！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这么早就说出来！
但是时间倒流是不可能倒流的。
放完水洗了把凉水脸，待热度退的差不多后，程榆垂头丧气地按原路返回。
为了拖延时间，他故意磨磨蹭蹭走的很慢。能苟一秒是一秒。
途径中听见打扫别的包厢的服务生吐槽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喜欢乱扔用过的安全tao，沙发底下都是……我去，这是‘玩具’？用完了就这么随手往床上一丢？”
说着注意到门外诧异望过来的少年，服务生笑眯眯道：“啊，我相信你和你男朋友不会像这间包厢里人一样乱扔的。”末了见他视线停在“玩具”上，还特贴心地提醒一句：“这个东西能不用最好还是不用，凡事安全第一。”
“？？”程榆停下脚，眼神是看外来生物般的不可置信：“……什么啊，肯定不会啊？！”
服务生看他年纪小，脸长得有好看，笑容更灿烂了：“嗯嗯那就好那就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个锤子啊！
“不是你误会了，我和我男朋友……呃，和我同学。”程榆的脸很红，热度不断往耳朵蔓延，两手在半空不停否认，“真的只是单纯来看个电影。我们还都是高中生，并没打算做其他——”
正解释着，拐角处突然拐过来一人，程榆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对方拽过手臂，脊背狠狠撞在墙壁上。
赫然呈一个被壁咚的姿势。
服务生不禁又感叹了句年轻真好，推着一箱垃圾车走了。
等服务生远去，面对眼前这张陌生男人的面庞，程榆一秒冷脸：“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