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嗯”很轻, 可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空间在这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翎寒脚步倏然停住，英俊温和的面庞上露出些许惊讶。
半晌，唇角不可自抑地勾了勾：“小榆有喜欢的人了？”
他心情似乎很不错, 眉眼愈发柔和，眼眸也清亮。
程榆对着他看了片刻, 先是眨眨眼睛，而后才一下子回过神。他直勾勾盯着楚翎寒，意识到刚才对于程璟彦的问题自己是作何回应后，如遭雷劈地傻在原地了。
嗯什么啊？！
他在嗯什么啊？！
“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程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解释，他看看楚翎寒，又看看程璟彦, 表情十分不自然，“刚才是误会, 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程璟彦：“不用解释了, 哥哥都懂, 哥哥理解。”
楚翎寒：“我也是。”
程榆：“……？”
程榆整个人都傻在原地了，不是, 你们都懂什么啊？
怎么就懂了？？？
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而且程璟彦就算了, 怎么连楚翎寒都来掺和一脚？这事儿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
他惊疑不定地和程璟彦大眼瞪小眼。后者在对上这双玻璃珠般纯澈的眸子，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程榆被他这声气叹得心惊肉跳, 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错觉。
“哥哥, 我真的没有喜欢谁, 我刚刚就是——”话说到这里顿住, 只见程璟彦安静地望了过来, 似乎在等他把话说完。程榆稍作思考, 委婉道, “……就是眼抽了一下。”
眼睛抽了一下，把楚翎寒看错成——
咳。
算了。
程榆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
他这会儿不是很想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只是不清楚亲弟弟在想什么的程璟彦就不会这么以为了。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小榆这一害羞就会紧张和不坦诚的样，当真和小时候一点没差。程璟彦伸出手揉了揉他脑袋，跟哄小孩儿似的体贴道：“好好，哥哥相信你只是脑抽了一下，没有喜欢谁。”
程榆：“……”
程榆沉默几秒，还是决定纠正：“哥，我是说眼抽，不是脑抽。”
“对啊，哥哥说的就是眼抽。你刚才听错了。”程璟彦以目示意继续往前走，“快走吧，要是迟到导演可是会发飙的。”
骗人，你之前说的明明就是脑抽！程榆气鼓鼓地腹诽一句，青年注意到他故意憋着的脸色，无声笑了下，又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把，程榆被这把揉得魂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小碎步地跟着程璟彦继续往片场走。
眼看着兄弟两的身影越来越远，原本正打算前往休息室的楚翎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助理微微一顿，慢两拍地紧跟其上。
前往片场的途中，程璟彦都有些心不在焉。虽说他早就知道小榆谈了对象，可到亲眼看见少年肯定自己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程璟彦仍不免捂住胸口作痛心状。
他仔细感受了一把：……这大概就是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感觉吧。小榆那么可爱，简直便宜那姓秋的小子！
楚翎寒偏过头看程璟彦，居然一眼就从他饱含深意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
他把手搭上程璟彦肩膀，同样别有深意地重重拍了拍：
别担心，你弟弟喜欢上的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会好好照顾小榆的！
“？”程璟彦完全不和他在同一频道上，不知道对方这一拍是啥意思。
可能别有深意吧，但是程璟彦不懂，因为楚翎寒拍他的力道大了些。
过分清奇的脑回路让他以为对方在变着相“揍”他，对此感到不爽，程璟彦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揍”了回去。
力道比楚翎寒还要重一个度，后者猝不及防被他大力一拍，脚底打滑，整个人都有些踉跄，助理微惊，站稳后楚翎寒示意她自己没事，而后将目光转移到程璟彦身后，迟疑地心想：……程璟彦是在提醒我，这是个问小榆要微信号的好时机？要我趁早争取？
楚翎寒侧目看着他，程璟彦已经掏出手机在打字了。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发消息，他的表现非常奇怪——路都不看，只专注于手机屏上，隔三差五就要用九键打字，手机一振动提示收到回复，程璟彦垂眼就笑了起来。
楚翎寒和程璟彦关系不算熟也不算生，在这个圈子里还算是可以聊得来的，平日他俩偶尔也会嘴上掰头几句。碍于楚翎寒顶流的身份，程璟彦大多数情况下对他都还算客气，只是这会儿楚翎寒就在旁边，程璟彦却一路上都把他当空气。
这样的行径已然不是奇怪，而是可疑了。
与从刚才起便幽幽观察他的程榆不同，楚翎寒倒是没往其他层方面想，全脑补成程璟彦给他的暗示了：
我不说话，你还不赶紧去要微信？
楚翎寒又用力拍打他肩膀，这一次还使劲儿捏了一下。以为自己被挑衅了的程璟彦还没开始骂人，楚翎寒用他俩才能够听到的音量轻声说：“好兄弟，多谢了。”
程璟彦：“……”
擦？煞笔吧你，真想出去打一架？程璟彦啧了声，手机嗡嗡振动，他重新垂下眼，一个昵称叫“牵牛花你牛哥”的消息恰好在这时弹上来。
与此同时，当了大半天背后灵的程榆目光倾斜，幽幽地瞟到了屏幕上。
头像挺man的，推测是个男生。
画风却截然相反。
[MOBA玩腻了啦，改天换RPG玩玩呗？最近不是有个RPG游很火么，下个月好像还开新区耶，一起嘛？]
[OK，几服到时候发我就行]
[嗯嗯，[]]
程璟彦正敲着字。
[比心，大佬带我飞带我躺，等我注册完号，我们一定要当全服修为最高打人最痛人见人怕的情缘！冲冲冲鸭！]
看见这条，原有的内容从输入框删除，想了须臾，最后只回复一个句号。程璟彦刚将手机熄屏揣回兜里，就被身后突然出声的自家弟弟吓的差点灵魂出窍：“哥，你作为艺人，居然还有时间和人一起打游戏。”
程璟彦：“又不经常打，前两天刚和人加上。”
“哦，那那个人是谁啊，语气说实话有点嗯……过分的可爱？”程榆脚步加快和他并排走，小脑袋拼命往前凑，“应该是粉丝吧？哥你怎么加上微信的？在哪里加上的啊？”
“……”由于身高差距，程璟彦看程榆要微低下眼，他看了眼那颗快拱进他脖子里的棕毛脑袋。感受得到少年的一腔八卦，顿了顿说：“在你们学校论坛上加上的。”
程榆惊讶地睁大了眼，“是谁？我认识吗？！”
他哥从打字时就可以看出对那个人有好感，不然也不会笑那么开心，难道原著里他哥哥曾没有的桃花要来了吗？！
就在程璟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一旁的楚翎寒自以为找到了机会，突然插话道：“说到微信，小榆，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号吧？”
“啊？”他一开口，程榆被问得一懵，没想明白楚翎寒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不知道啊，应该有的吧？”
老实说他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楚翎寒微信，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楚翎寒却回答地很快，并且十分肯定。
“没有的，我们迄今为止没有加过联系方式。”楚翎寒温和地笑了笑，边说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主动要去加他，“可以的话给个微信？以为谈论事情也方便，我加你。”
也方便邀请人出来吃饭。
或许别人没有注意到，楚翎寒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在程璟彦问程榆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程榆肯定地嗯了一声——是在看到他之后才肯定的。
到现在，楚翎寒都清晰记得少年看过来的眼神。
……原来，他们是互有好感。
即使是小榆这样在感情方面容易害羞的性格，想要表达心意都这样明显了，自己要是不主动一点，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眼看着楚翎寒都掏出手机了，程榆一句“其实不必，有什么事通过我哥告诉我就好了”给咽了回去。反正加微信又不是什么难事，楚翎寒是前辈，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留个联系方式也好。
这样心想，程榆很爽快地加了楚翎寒微信。他刚想将这一段小插曲就此揭过，转而继续追问他哥的桃花相关事宜，又听楚翎寒问他：“小榆想要什么样的备注？”
程榆其实无所谓：“都可以。”
“那——”楚翎寒一个停顿，忽然长眸深敛，语气是不可名状地轻柔深情，“备注榆榆可以吗？”
程榆：“不太可以。”
楚翎寒：“……”
楚翎寒笑容不变：“为什么？”
程榆不懂该怎么向他解释，“因为”两个字在嘴边支吾了好久，最后勉强扯出一句：“因为男孩子不能被叫叠词，前辈您还是继续叫我小榆吧！”
楚翎寒闻言失落地叹口气，“好吧，那就备注‘小榆’吧。”
他自己安慰自己，叫小榆听起来也挺亲昵的。
程榆点头，笑起来嘴角梨涡浅浅的，很甜：“嗯呐。”
“……”楚翎寒猝不及防被萌化了，他呼吸一滞，心跳声如雷在耳。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步伐不动声色地往旁挪，朝着程榆靠近几分，面上仍目不斜视，却已经非常自然地开始和他聊该给自己备注什么了。
见两人之间距离还算安全得体的情况下，程榆被楚翎寒缠着没空八卦自己，程璟彦劫后余生般缓缓吐出一口气，啪！地重重揍上楚翎寒的肩：妈的，好兄弟！
楚翎寒：“……”
楚翎寒差点被他揍飞。
进入片场，后面的拍摄一切都很顺利。程榆的最后一场杀青戏是在这周日，也就是两天后。卸完妆后再收拾一下，程榆正准备和程璟彦回去，导演突然叫住了他，并将他单独叫到一间空房间里。
导演的神色是从所谓有的喜悦。
光是这么对看着，程榆都能感受到那股气高兴的气息扑面而来：“导演，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导演清完嗓子，正了正色道，“经过编剧还有副导演，以及我们大家伙的一致认同，决定给你饰演的虞雪辞的戏份适度增加，也就是给你加戏！不过小榆你放心，不会给你加太多的，毕竟物极必反，硬捧遭天谴啊。”
说到最后，导演声音里的愉悦俨然克制不住，程榆却越听越慌，忍不住打断：“那我的杀青戏要延到什么时候？”
“下周五！”导演道。
下周五……程榆眼前一花，那不正是秋思凡约他出去看电影的日子吗？！
他还早答应了秋思凡要去看的。
那到底去还是不去？
……真是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