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上霎时鸦雀无声。
杨凡暂且不说, 魏徵和周嘉清等人已经惊呆了。榆哥，你一个连茅庐都还没有出的新手怎么那么敢说的啊？！
他们用一种看勇士的目光望着程榆。少年视若无睹，反而冲杨凡一抬下巴：“不敢的话那就请你离开。这并不丢人。”
这招激将法实在令人生气, 杨凡万没想到自己看中的人居然会是程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少年几眼, 发现对方变得和以往很不一样。
以前这人真的是邋里邋遢，到处瞎勾搭人，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而如今，卡座边上摆着一面照得清脸的光板, 杨凡无意识瞥见自己的脸，和少年精致到无暇的容颜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杨凡内心不由自主地质问自己。
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自信来问程榆要联系方式的呢？到了现在, 究竟谁才真正没有自知之明？
见这狐狸眼一直盯着自己，程榆反感地皱皱眉：“你想好了没有, 是滚还是留？硬坐这儿不肯走还想搞事的话, 我喊保安直接把你和你们那一桌拖出去了。”
灯光在少年白皙的锁骨上快速掠过。杨凡看着程榆, 不知是因为恼羞成怒还是别的什么，他脑子忽的一热, 邪念丛生：“好小子, 你挺有种的哈，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不过……呵呵, 输了光喝一杯有什么劲儿？要玩就玩大点的, 输的人不仅自罚一杯酒, 还得听赢的人一个要求, 让干啥就干啥, 你敢不敢？”
他眼神太露骨了, 脑子里想的什么，动的什么歪心思昭然若揭。
魏徵咬牙骂了句杨凡混蛋，转头道：“榆哥你可不能答应他！”
叶筱筱：“是啊榆哥，我们不理他。”
顷刻间6班的人都在劝少年。杨凡吊儿郎当一笑，就在他自己都以为程榆不会答应的时候，少年想也不想，抬头说：“好啊。”
“哈哈就知道你是个怂……”货没说出口，杨凡倏地一卡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对上少年平淡如水的眸子，他握着骰盅的手逐渐收紧，心说这小子究竟哪来的自信，“果然有种，当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躲在角落里哭鼻子……”
“废话真多。”
“……”杨凡面容阴鸷地问，“你想玩几把？”
“随便几把都可以，喝到其中一个人认输或者吐了为止。”程榆扫了眼桌下排得整整齐齐的酒瓶子，少说也有十几瓶啤的，手边也摆着几瓶刚开还没喝多少的洋酒。他轻抬眉梢，“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草！这人口气太狂妄了！
杨凡气得眼里都快喷出了火，骰盅在他手里摇得飞起，甚至抛到空中翻了个圈，又稳稳接住。整个过程没有一枚骰子掉出来，可见手法之娴熟，非常的老练。
“净整些花里胡哨的……”魏徵低估一句，低头看了看程榆，只见程榆完全就是个新手，清瘦的手背按在骰盅上方简单又生疏地摇了摇。随后抬睫，望向不知何时飘到了杨凡身后的班委。
对上他眼神的班委立刻心领神会，他扫了一眼杨凡摇到的点数，在桌下暗暗比起了手势。
杨凡摇到了三个5，一个6，一个1，运气可以说是非常好的了。
他心中大笑。哈，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老子可不得不好好整整你，修理修理你这张张狂妄的小嘴？反正秋思凡现在不在，只要自己跑的够快，事后他就找不着自己。杨凡心中没了束缚，脑海里登时闪过不干不净的想法，他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唇，哑声问：“你先报还是我先报？”
程榆淡声：“你先吧，让让你。”
“谁要你让我了？”杨凡眼睛瞪大，还是受不了他嚣张的态度，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大手一挥恶狠狠地威胁道，“别以为你长得对老子胃口，老子就会手下留情，等你输了看我不往死里搞你！草，搞死你！”
他气势十足，声音宛如狂澜将悠扬的背景音乐整个覆盖。
杨凡那一桌人目光顿时下流无比。
魏徵等人脸色难看。
程榆头都不抬：“哦。乱吠。”
“你他妈——”听到这声不咸不淡的讽刺，杨凡显然又被激怒了，他撸起袖子还要再叫，却被魏徵一掌拍地原地坐下，“你他妈妈妈个啥啊你，废话比我还多，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要不干脆别玩了，直接出去打一架，早看你不顺眼了！”
“……草！”杨凡狠狠啐了一口，被这两人气得满头想找降压药。他一屁股坐下来，忿忿报了第一个数：“三个5！”
“加一，四个5。”
嗨哟，这小子不上当。杨凡继续加数：“五个5！”
“五个6。”
五个6？你有三个吗？杨凡狐疑，抬眼看了看少年，见对方目不斜视地盯着骰盅里的骰子，表情滴水不漏的。杨凡有些纠结要不要继续往上报。万一他真有三个呢？
在周围人催促下，杨凡把心一横，改口：“六个5！”
“六个6。”程榆语气平静。
六个6都敢喊？老子他妈就不信你能有四个！杨凡一揭骰盅：“开！我就俩！”
慢两拍也接了开来，程榆淡然一笑：“我有四个，正好。”
懵了片刻，杨凡傻眼了。
他呆呆望着少年揭开来的骰盅，居然真有三个6，一个1！
1没有喊过，可以充当任何一个数字，程榆手里有四个6，自己有两个，那就正好六个！
程榆冲班委悄悄wink了一下。
班委对此深沉地颔首，仿佛在说“孺子可教”。
将这两人的小动作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魏徵周嘉清等人：“……”
难怪他们榆哥这么猖狂！原来有班委这个老阴逼帮他出老千！
输的人要听赢的人一个要求。显然没忘记这个，杨凡一杯啤酒喝下肚，见程榆还摸着下巴思索，他紧张地直捏手心。
“算了不想了……”并没有让杨凡等多久，少年指着他那一桌人中的某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用最无害的语气说着最丧心病狂的话：“你亲吻他三十秒，这把就算过去了。”
杨凡和胡茬男人视线对上：“……”
“草！这个不行！”
“啊啊啊凡哥太丑了，我的初吻是要留给小萝莉的，我拒绝！”
杨凡：“？”
杨凡哐哐走到胡茬男人跟前，歪鼻子歪脸质问：“谁他妈太丑了，老子都还没嫌弃你你他妈居然敢反过来嫌弃老子？！过来，给小萝莉我亲三十秒！亲完萝莉还得回战场继续干，今晚不弄死那姓程的小子，老子就不姓杨！”
被强行掰住脸的胡茬男人，看着杨凡那逐渐放大的脸，眼睛瞪得像铜铃，随后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不——”
在场所有人笑得前俯后仰，个别几个更是笑得肚子疼，倒地上笑得快要死过去似的。杨凡亲完，一巴掌扇走仿佛被弄脏了的胡渣男，内心尴尬到挠墙。
但他还是强行镇定地对程榆说：“来，继续！”
程榆眸光不定，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就你也配……”
很轻声的一句嘀咕。
杨凡听到了，却不知他在意指什么，觉得这小子又在人格上鄙视自己了：“什么我配不配的，你又踏马说什么呢你？！”
程榆选择性忽略他的话，只回应他上一句：“哦，继续吧。”
杨凡：“……”
在接下来摇骰盅的过程中，扫了眼气到除了乱飙脏话，根本不能拿自己怎么办的杨凡，程榆垂下睫毛，唇角挑起微弱的弧度，在内心默默将那句话补充完整：
弱智，凭你也配叫凡哥？
秋思凡要知道了，可不得以为自己被折辱了。
有班委在背后帮他出老千，程榆连赢七把，第八把不慎会错意思输了。杨凡都还没开始笑，程榆已经把满上的一杯递给身旁的魏徵：“这杯他替我喝。”
杨凡：“……？？？”
一连喝了七杯啤酒，亲男人，抱男人，脱袜子跑到酒馆门口大甩卖这种丢人的事都做过了的杨凡，借着酒精上头彻底地怒了：“凭什么他替你喝？老子输了都是自己喝，你凭什么能让别人替你喝，还能替人喝的卧槽啊？！！”
程榆无辜扫他一眼：“为什么不能，规矩上没说不能啊？”
“……”怒火被当头一盆子冷水，杨凡没话讲了，半晌，能听见他牙齿快要咬碎的声音，“从现在开始，不准别人替自己喝，谁输了谁喝！”
“好嘀吧。”程榆乖巧点头。
杨凡见状一顿，还撒娇，娘的，等会让你在老子床上撒娇个够！
“两个1！”摇骰的声音停止。杨凡率先喊了一个数。
程榆下意识朝班委所站的桌底瞥去。这次可没前几次那么顺利了，杨凡虽然已经喝地头晕目眩，频频干呕，但可能就是因为他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警惕性直窜而上，又借着醉意而逐渐发沉的身体的重力，把骰盅掩地死死的，只有他本人看得见。
班委在后面找了好几个角度都没能看到，反倒引得胡茬男人一个激灵：“唉唉唉，你这戴眼镜的书呆子干啥呢，是不是想作弊？！我告诉你啊，你这个行为可是要被大家伙揍得鼻青脸肿的！”
班委苦着脸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办法了。
程榆面上保持镇定，呼吸却已经乱了一拍。他决定赌一把，“加1，三个1。”
“再加1，四个！”
程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骰子，一个1都没有。
“开。”他说。
杨凡便开了。
拿开骰盅的那瞬间，程榆清楚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众人视线下移。
随着那四个1暴露在空气中，程榆扇子一样的眼睫飞快地颤了颤。
“你输了，喝酒！”杨凡因为一雪前耻而兴奋地一拍桌子。他先前喝了七杯，这会儿后劲儿上来了，思路有些不清晰，扶着脑子跟念经一样念叨着，“来，让我想想看啊，想想看，该提什么个要求，什么个要求好呢……”
程榆皱皱眉，并没有多当回事。不就赢了一局吗，得意什么？喝完这一杯，我让你喝得今晚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睡大马路。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精度不过3％的啤酒。液体是浅黄色的，咕噜咕噜跑着气泡，少年先是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可以接受后，便全都喝了下去——
见他们杨凡还在碎碎念，整个一傻冒样，胡茬男人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凡哥，你是来泡程榆的，应该……”
“哦对，你提醒我了！”杨凡喝酒似乎是容易上脸，脸登时红得和猪肝一样。他手指着对面的少年，一边打嗝一边豪迈地说，“你，今晚陪老子过夜！老子这就安排附近的酒店，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话音刚落，又一道酒嗝响起。
只是这次发出声音的人却不是杨凡。
魏徵等人注意力全在打完一个短促的嗝，就一头磕在桌子上，发出巨响的程榆身上。几人膛目结舌，连刚才杨凡说了什么骚话都无暇关心了。
榆哥……你这酒量也太感人了吧！
一杯倒啊啊啊！！！
杨凡眯了眯眼，起身就东倒西歪地往门口走，胡茬男人和他一众小弟在后面大声喊：“诶凡哥！你上哪儿去？！”
“对啊，杨哥你这是醉了吗，跑哪去啊喂？！”
杨凡跌跌撞撞，吱呀一声推开酒馆大门，他回头高喊：“那还用问，我当然是去找家酒店给我和程榆开房……”
话音戛然而止，迎面忽然撞上一人，杨凡下意识还以为是一堵墙，刚抬起手要敲这墙居然敢撞他，结果手腕骤然传来一剧痛。好似骨头都被生生掐断，疼得他嗷呜直叫：“啊啊啊啊卧槽！谁啊？尼玛的坏老子——”
看清对方脸的那一瞬，杨凡愣住了。
下一秒，酒都被吓清醒了。
对方一言不发，抬腿踹在他膝弯上，逼得后者猛地一个下跪，冰冷暴戾的低气压沉沉压迫下来，杨凡连头都不敢抬，怔然恐惧地望着地面。
“呵。”一声冰凉到刺骨的讥笑响起。
秋思凡居高临下，危险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杨凡的求生欲在叫嚣着逃离，男生下一脚却直接踩在他的头顶上。
咚——
秋思凡懒散道：“带谁开房，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