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听到这么说,总会下意识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这样一来就自然会被他引着走。
但方中言却不上他的当,只是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苏陌深吸了一口气,冲方中言一揖到底,朗声道,“大人,一,小民状告苏府当家夫人白氏,指使其心腹刘大成,诱使王东下毒杀人,再栽赃陷害,意为谋夺制糖密技。二,状告白氏十六年前,为谋正室之位,下毒害死梅夫人,事后又杀死丫鬟梅香,致使其一尸两命。”
方中言严肃的道,“苏末,你可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空口白牙随便攀咬的。”
苏陌直起身体,“大人,我既然敢告她,自然是有证据的。”
“好。”方中言冲衙役道,“你去带白氏上堂。”
苏陌道,“大人,请允许人证上场。”
“可以。”
府衙的衙役往苏府而去,苏陌请来的人证早已等候在外面,现在已经上堂。
今日审案,苏府也很关心,一早就派了人来旁听,一见这个势态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紧赶慢赶的赶在衙役的前面跑回去通信去了。
他刚跑回府,就遇到了大公子苏牧,当下也顾不得苏启之的吩咐,连忙拉着苏牧道,“大少爷,不好了,府衙要来抓夫人了。”
苏牧又惊又怒,“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要抓娘?”
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天,道,“大公子,三少爷说王东的毒药是刘大成给的,刘大成又是夫人的人。又说十几年前梅夫人的死也与夫人有关,现在正告夫人呢!”
一听十几年前梅氏之事,苏牧身体就微微晃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稳住了,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看了看苏牧,见他脸色难看至极,又把快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识趣的退下。
苏牧急急忙忙的去了白氏的院子,白氏正在丫鬟的服侍下用茶,见他进来,还笑着道,“牧儿,怎么来了,不是今早要去铺子看帐吗?”
“你们都下去。”
苏牧一进来,就将下人都赶了出去,白氏一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一紧,“怎么了?”
等下人都离开了之后,苏牧几步参到白氏面前,“娘,你老实告诉我,伍氏之事,你有没有参一脚?”
白氏眼神一闪,“你在胡说什么,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不过是那小民不愿意奉养老人,又起了贪念,才惹下这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牧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狠狠一闭眼,痛苦的低吼了一声,“娘,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做这些事了吗?现在你又是在干什么?”
白氏见瞒不过苏牧,道,“还不是你爹!他说这样可以谋划梅氏密技,我们也不是想害他性命,就是想坏了他的名誉,以后再也不能制糖。”
苏牧气得眼前发晕,“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再去招惹他了吗?儿子已经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了,你只要好好的,儿子就安心了。你又去做这些干什么?”
白氏见苏牧一进来就埋怨自己,心里也不大舒服,道,“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白氏又堆起笑,安慰道,“你放心,娘也没有做什么。此事不过是刘大成自作主张,他一直对刘嬷嬷之死怀恨在心,这次的事也是他自己做的,与我无关。”
苏牧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那药呢?不是你给他的吗?”
白氏还不知道苏陌干的好事,还以为此事不知道怎么被苏牧知道了,轻轻拍了拍苏牧,道,“你放心,这件事娘已经处理好了,沾不到我身上。”
苏牧却摇摇头,跌坐在椅子上,道,“娘,你以为自己机关算尽,但是你知不知道苏陌那小子,已经抓到了你的把柄,把你告上了公堂。现在府衙的人已经来抓你了。”
白氏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苏牧,“这怎么可能?”
苏牧看着白氏,一边恨她自作主张,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一边又担心她的安危,一时脑中纷乱不已,闻言冷笑,“为什么不可能,衙役都快要到门口了。”
白氏这才怕了,脸色煞白一片,身体一软又坐了回去,一边想着这件事做得这么隐秘,苏末那小不贱人是怎么知道的,一边又自我安慰道,“没事儿,一定没事的。”
白氏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想着怎么脱身。
正在此时,丫鬟跑了进来,说是衙役到了,请白氏出去。
白氏不好耽搁,只好站起来向外走,一边看向苏牧,苏牧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娘你放心。”
知道苏牧明白了她的意思,白氏才微微放了心。
苏牧等人走了之后,带着人出了府,打听到另有衙役去抓刘大成了。
他带着人向府衙赶去,在公堂外站了,刚站好,就见另外一队衙役带着刘大成到了。
公堂外围观的人群立刻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个过道,等衙役押着人过去。
在刘大成路过的时候,苏牧出手如电的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刘大成飞快的抬起头看了苏牧一眼,又低了下去,任由衙役推着往前走,袖子遮挡之下,用力的攥紧了手里那个东西。
白氏和刘大成作为被告,被衙役押着跪到了堂上。
另外苏陌请来的人证,有香婶,宁婶,跪在另外一边。
白氏刚一跪下,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她侧头一看,看到香婶,感觉有些眼熟却没有想起来是谁。
方中言道,“现在白氏业已带到,你将实情讲述一遍。”
苏陌道,“事情是这样的,想来大人也知道,数月之前我嫁到上河沟。没想到的是,我到了那里之后,居然遇上了一个梅氏曾经的下人,你说这事巧不巧?”
白氏闻言猛地抬起头,只见苏陌恶劣的冲着她笑了笑,“更巧的是,那个人还是梅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就是这位,以前叫凌香。”
随着香婶的名字一出,白氏本来还算端得住的表情一下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了下来,脖子僵直的转过头,看向刚才觉得眼熟的那人。
香婶冲着她露出一个笑来,在白氏眼里就好比狰狞的恶鬼,“苏夫人,好久不见!”
白氏一惊,从嘴里爆发出一声尖叫,“你怎么在这里?”
香婶掠了掠髻边的发丝,慢条斯理的道,“说起来这还是托了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把少爷嫁到上河沟来,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少爷,真是谢谢你了呀!”
显然香婶也是深谙打击之道,白氏一听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成一片,再看站在一边的苏陌,再一次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一把掐死他呢!一了白了!
事实这个世界上却是没有后悔药的。
苏陌接着道,“我从她那里我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于是就顺着往下查。”
“十六年前,白氏只是苏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可她并不甘心一辈子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恰好那个时候她知道了梅夫人身边的丫鬟梅香,怀了苏老爷的骨血。她就利用梅香给梅夫人下了毒。因大夫看不出异样,只以为梅夫人只是因体制寒凉,虚弱而亡。梅夫人一死,她就进了府,又在梅香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致使梅香一尸两命。”
“哎呀,这个苏夫人,原来真的只是一个外室呀!”
“前几个月闹得这样大,你还不知道呀?”
“我还以为只是个流言呢,毕竟苏老爷来云城之后就只有这么一个夫人,谁知道真的是外室扶正,这做事也太不讲究了吧!”
“白氏又不是什么青楼歌妓,苏老爷既然喜欢为何不抬进门去,为何只养在外面,你们说是不是梅夫人是个嫉妇?”
“住嘴吧!死者为大。”
苏牧就在这些人的旁边,这些人议论的时候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当事人呢!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戳在他的心上,连最后的那层遮羞布被这些人扯了下来。
曾经作了苏启之外室的事,是白氏这辈子最不想提及的往事,自来到云城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现在却被苏陌当着所有人的面,揭了开来。
白氏的心像油熬似的,心里恨得出血,冷道,“你胡说,梅香是梅氏的丫鬟,她怎么会听我的?”
苏陌道,“因为你摸清楚了,梅香每个月会定时去经伦寺上香这个习惯,所以就有意接近,并挑拨离间。你告诉梅香,她只是一个丫鬟,梅夫人不会允许她生下孩子。为了自保,梅香只好与你合作。只是她没有想到,你会连着她一起杀了。”
白氏冷笑着反击,“真是笑话,既然梅香已经有了身孕,梅夫人作为老爷的正妻,自会安排,一个丫鬟罢了,不过是个名份的事,为何梅香会觉得梅夫人容不下她?难不成梅夫人当真是个容不下人的?”
香婶哪里听得白氏这么抹黑她家小姐,“梅香会相信你,是因为她本身就做错了事,而心虚。”
白氏眼神一闪,“什么错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既然梅香怀了身孕,梅夫人为何一直拖着不给她名份?说不得就是因为她心胸狭窄,所以梅香才一时钻了牛角尖,给梅夫人下了毒,以为梅夫人死了,她就能登堂入室了。”
宁婶见她把事情一股脑的推到梅香身上,想让她背黑锅,气得胸口大力起伏,伸手就去打她,“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梅香,现在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白氏冷不防被宁婶抓了两把,发髻都扯坏了,散乱了下来,她回过神尖叫一声,向宁婶打去。
宁婶天天做活,手上的力气自然不是白氏这种养尊处优的当家夫人可比的。
白氏哪里是她的对手,何况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香婶,香婶虽然没有明着参战,但明里暗里却是帮着宁婶撞了白氏好几下。
方中言见三人扯成一团,气得用力的连着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怒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闹。”
见三人不听,又冲衙役直瞪眼睛,“还不把三人拉开,成何体统?”
衙役连忙上前,将三人拉开,方中言道,“白氏,宁氏,再敢胡闹,板子伺候。”
宁婶哼了一声,径直跪好。
比起她来,白氏就惨得多了,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发髻散了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婆子,哪里还有半点大户之家夫人的样子。
白氏受了罪,一脸委屈的道,“大人,民妇可没有胡说,梅夫人善嫉不愿意给有了身孕的丫鬟一个名份,这才使得梅香动了杀心。”
苏陌哪里不知道白氏打着什么主意,她不过就是仗着没有人知道十几年前的真相,想要坐实了梅氏善嫉,从而导致梅香怀恨在心,然后才下了毒手。
如此梅香的杀人动机就有了,而且还很合情合理,还能把她摘出去。
苏陌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氏,道,“你说错了,梅夫人不给梅香名份,可不是因为梅夫人善嫉,而是因为……”
他在白氏恐惧的目光中,一字一句的道,“因为苏老爷苏启之当年不过是个上门的女婿罢了。”
堂外一片喧哗,一道道打量的目光看来,苏牧脸上先是一白,而后就是一片颓然。
不用想,他也知道过了今日,整个云城将会如何看待他苏牧,如何看待整个苏府。
完了!全完了!
白氏瞠大了眼睛,看着苏陌,声音尖利,指着他大叫,“你胡说!你胡说!”
苏陌漫不经心的一笑,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
白氏大力的喘着粗气,心里乱成一团,那些事不是一早就处理干净了吗?苏陌怎么会知道?
然后她又想起了凌香,她是梅氏的贴身大丫鬟,这些事她自然是知道的,肯定是她跟苏末讲的。
但是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因为那些东西都已经付之一炬,就算凌香说出来又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梅氏的人都已经死绝了,那契书也没有了,光靠嘴皮子又有什么用,谁会相信?
如此一想白氏又有了底气,她一边拂开掉到眼前的发丝,笑道,“末哥儿,我知道对你母亲的死,一直心有怨恨,但你也不能因此而胡乱攀扯。”
作者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