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逝者

  萧景渊的避而不谈,让君子游失去了继续逼问的理由,哑然看着对方淡然饮尽清茶,而后将茶盏倒扣在他方才拿起的位置,指甲轻轻点,发出了清脆空灵的悦耳声响。

  “看来这个问题在你心中是不可触犯的禁区呢,我真的开始好奇了,皇上你那深不可测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说不得的秘密。”

  萧景渊用丝帕优雅地擦嘴,不屑与他对视,冷声发问:“这个问题需要朕再喝杯吗?”

  “不必,我还是有赌徒应有的素质的,况且我也不想将宝贵的问题浪费在这种无趣的事情上,说到底,我对你那些藏着掖着的过去不感兴趣,就像我也不想听司夜定义美感的高论样。”

  他顿了顿,给了自己喘息的时间,也给了对方缓和情绪的余地,复又继续道:“方才你刻意规避问题,说什么都不想正面接下我的问题,那我不得不斗胆再强调次,林、溪、辞,旁人可以不知,可以不解,但别说连你自己都记不起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啊。”

  萧景渊愣是没动,看向君子游的眼神略显空洞,但后者并不吃他这套。

  那人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十指交叉垫着下巴,眯起双眼,以种居高临下,且十分舒适的姿态审讯着国之君。

  “不肯说?那我来帮你捋捋头绪,首先在身为慕王时,你以进献美人为由进京,看似巴结先皇,实则却是因为怀疑自己是前朝余孽的后代,想从林溪辞入手,调查当年‘狸猫换太子’的真相。但是很遗憾,林溪辞因你往先皇床上送人的举动并不待见你,始终避而不见,这更加重了你心中的疑虑,甚至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对吧?”

  萧景渊沉默不语,君子游便全当他是默认了,微微坐起身子,又杯茶入了他的口。

  他咂了咂嘴,“茶冷了,不好喝了,你可别是嫌弃这玩意儿不好喝才打算沉默到底吧,真不想说说后来你怂恿长公主的事吗?”

  对方仍是无动于衷,君子游也不恼,点点头便靠了回去,两手交叠在身前,长出口气。

  “成,那我继续替你说。长公主丧夫回京后满腔怨气,这气半是冲着将她远嫁月氏的先皇,还有半就是那跟老月氏王狼狈为奸的晗王,被父兄坑害却又无处发泄的她旦得知这些事是林溪辞所为,从前的爱意与情念都会化作怨愤,尤其是当这些事是从她信赖的长兄口中得知,否则单凭个桓,也不足以让她愤怒到非要登门复仇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两手撑在茶几上,身子前倾,人都快凑到了萧景渊脸上。

  “所以,逼迫林溪辞迈出走向死路第步的人,是你,慕王萧景渊。”

  过去的封号唤起了萧景渊这些年直回避的回忆,虽然面上依旧平静,但他紧扣在桌面上,骨节微微泛白的手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不……”他只能报以这句无助又忐忑,且毫无说服力的辩驳。

  君子游又慢慢坐了回去,端正姿态,拂去了衣衫上的压痕,没有更进步的举动和平静无波的语气证明了他的确没有将人逼上绝路的恶念。

  “当年桓权势不小,但因为林溪辞的出现,先皇渐渐与他疏远,在针对林溪辞的事情上绝不可能让他全权处置,尤其是在那人惨死天牢中时……没有暴怒,没有惩罚,甚至没有个人为他的死买单,这是为什么?因为真正害死林溪辞的人,是他的亲儿子,先皇再怎么痛苦,也不可能为了个死人,让自己的儿子偿命。”

  他叹着气,最后句定论,饱含了太多的无奈。

  他说:“用刀尖弹奏琵琶妙曲的人真是桓吗?未必吧……萧景渊,你在动手的时候很痛快吗?有没有想过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听着他痛苦的呻-吟与哀嚎,你真的高兴得起来吗?”

  能够看出萧景渊扣紧桌面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君子游觉着,如果非逼着他针对这个问题给出个回答,他的答案未必是否定的。

  世上永远有以他人之苦为己乐的卑劣之人,他不能妄想自己也沦落成和他们样卑鄙无耻的变态。

  君子游的身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由轻颤恶化成了抽搐,握着杯盏的手几乎端不平水面,须得另只手扶着手腕才能稳住那茶水不呛进鼻子里。

  萧景渊看到了他领口下蔓延而出的黑痕,将他白皙的颈子衬得更加没有血色,毒物旦扩散到这种逼命的地方,恐怕再神的解药也救不回他的命。

  那他自己呢?

  他闭目感受着每寸肌体的异状,似乎除了手指的酥麻感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为什么……是君子游的命真的到了头,毒物腐蚀他身体的速度比常人更快,还是说……

  不等萧景渊思索出头绪,君子游便用呛咳唤回了他的注意。

  虽然已经俯下身去,将头压在桌沿之下,但萧景渊还是察觉到了他用帕子擦拭嘴角血迹的动作。

  果然……

  “还有,怂恿长公主去杀黎三思的人又是谁呢?长公主刺杀黎三思时已经病入膏肓,试问个久卧病榻的女人要如何杀掉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那把西域弯刀是握在她手里不假,可是握着她手的人,又是谁呢?”

  他将帕子攥在手里,将这可供蹂躏的可怜玩意揉搓得不成样子。

  “黎三思就算再怎么懦弱,也不至于被个病弱女人逼得寸步难行,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忍痛挨住那刀的呢?因为当时那把刀就横在他与长公主之间,他若敢退,死的就会是萧挽情!”

  “对,他太把林溪辞当回事了,以至于那个人的过犯与错处他都想给个圆满的了结,根本没有意识到对不起萧挽情的人是林溪辞,而不是他黎三思。”

  “那么黎三思死后,又是谁送信给远在漠北的定安侯,把他从边疆召了回来,诱导他查出故友的死因,为黎三思报仇雪恨呢?”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条沾染了陈旧污渍的穗子,竭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将东西推到萧景渊面前。

  看得出来,东西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干涸发黑的秽物应该就是血迹,且东西已经残破不堪了,好几条编绑的绳结上都还留着整齐的切痕,不难想象物主遭受了怎样的劫难。

  “侯爷身边曾有名叫做阿砚的侍卫,从驻守雁门时便在他身边护卫,可说忠心耿耿,回京后他便留在小侯爷秦南归身边卫护,在场刺杀中不幸身亡,这种事发生在先皇驾崩,朝野无主时并不奇怪,有人因为担心定安侯回京影响到自身利益而出手也是无可厚非,疑点就在于凶手连小侯爷根手指都没碰到,杀了侍卫便落荒而逃,倒像是从开始就是要灭他的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侍卫非死不可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本就是朕的人。”关于这点,萧景渊倒是答得坦然,似乎没有非隐瞒不可的理由。“他是朕安插在定安侯身边的眼线,为的就是监视他在漠北的举动,在关键时候成为朕拉拢定安侯的工具,可他背叛了朕。”

  他咬了咬牙,似乎很不甘心,“明明朕能给他无尽的荣华富贵,能给他光辉灿烂的未来,可他还是背叛了朕,他竟然觉得跟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守护与定安侯父子的主仆情义更为重要,所以朕成全了他的腔忠心。”

  “那么在我入京后你又做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萧景渊也微微后仰,显露出种惬意而平静的姿态,“你可别是以为朕真不知道后宫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做的卑鄙事吧?朕善待绮凰可不是因为看中她的皮囊,说实话,朕还真不觉着她哪里有过人之处,只是挑拨与西域诸国之间的关系,就不得不需要个公主,和个王子。”

  王亲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旦有了三长两短,处置不好势必引发战事,他的目的果然是这个吗?

  “看来乌孙王子安须靡之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了。”

  “朕早就知道那天有人要杀章弘毅,只不过是顺便把安须靡起处理掉罢了,你当时要是肯把两桩案子捏在起查,踩着朕推给你的‘凶手’下台阶,到后来也不至于做得这么难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谁让朕是个孽种呢。”萧景渊不以为然,人命大事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轻如鸿毛。

  “不想说?好啊,那我来替你说,因为你发现自己斗不过林溪辞,连个死人都玩不过。”

  萧景渊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退去,扣在桌上的五指攥了起来,拳头上青筋暴起。

  “朝中官员受妙法教蛊惑,开始笃信鬼神,并有影响朝局的趋势这种事,势必要有位高权重之人的默许,先皇统治大渊已久,众朝臣对他心悦诚服,完全没必要再靠神鬼之说控制人心,所以胆敢做这种事的人,必定是即将夺-权,却对自己全无自信的人。”

  “朕?”对方哂笑道,“你是想说朕还比不过晗王吗?可笑。”

  就算是君子游也知道,晗王这个兄弟在萧景渊眼里从来就不是值得在意的威胁。

  他所害怕的,直都是已死之人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子游一点点把波ss逼到绝境,也有点小激动呢~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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