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将归.

  子车牧是个十分有效率的人, 她告诉江枫,船厂和员工都已经准备好出发了,问她什么时候离开。

  江枫告诉她七日后。

  她回来睡了两觉了, 还是没看见余殊。

  她不知道余殊到底醒没醒。

  她确实后悔了, 她不该把余殊交给余尚的。

  导致此时她非常被动, 她根本不知道余殊在哪。

  是依旧重伤昏迷,还是撑着伤躯料理后事。

  想到后者,江枫眉头愈皱愈紧。

  除了她与薄怀杨几人之外,余家并没有新的客人。

  显然, 余家依旧秉承她们一贯低调的风格, 并不准备大肆筹办丧礼。

  江枫烦躁的搁下手里的书,再度看向窗外。

  下雪了。

  风很大。

  不行,她堂堂魔主为什么要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绊住?

  余殊不来找她,她去找余殊不行吗?

  江枫豁然开朗,整个人瞬间又精神起来,一脚踹开门。

  大白不在意的摇了摇尾巴,继续呼呼大睡。

  整个余家被灯火与白幡笼罩, 悲戚且忙碌。

  每个人都有事, 江枫走了一路都没人搭理她。

  好在, 她也不在意。

  家将们稍微好一点,他们还需要守护余家, 只是在头盔上象征性的套了个白帽子, 依旧忠心耿耿的巡逻。

  江枫拦住一队家将, “余殊呢?”

  那家将一脸懵逼, 不过她不知道江枫的身份, 只知道她是余殊带回来的。

  闻言她迟疑了一下道, “应该在九君那里。”

  “九君?”

  “就是家主, ”她给江枫指位置,“那个最大的院子。”

  江枫道了声谢,向那里走去。

  余殊醒了。

  江枫已经脑补她撑着伤体忙前忙后的场面了。

  余尚虽然小,但她是余家家主,所以她的院子比余家大父的院子还大,还豪华。

  仅从这一点,江枫就能窥见,余家的家风了。

  规矩大于人情。

  江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轻轻松松的进入了院内。

  她穿过长廊,来到了中庭,一眼就看见了余殊。

  她一身单薄的白色麻衣,肩膀削瘦,身姿却笔挺如松,满头乌发束在脑后,白色的发带随风雪漂浮,头上还包着一圈纱布。

  她对面,余尚跪在地上,旁边还站着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帮余尚说话。

  大抵是’她不是有意的,她还小‘云云。

  明明只有寥寥几人,庭中却仿佛分割出两派,泾渭分明。

  而余殊就是那个坏人。

  而余殊却没有丝毫反应,她只是静静的背着手,看着跪在地上的余尚,一言不发。

  而余尚却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在雪地里显得十分可怜。

  此时的中庭仿佛被什么笼罩,沉重莫名,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只有飞舞的雪花随着呼啸的寒风席卷盘旋。

  余尚哭着哭着就不敢开口了,七嘴八舌的下人也不知何时停住了话语。

  江枫已经轻轻的绕到了侧廊,她看见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余殊。

  女子容颜苍白,精致柔和宛若白玉,那双漂亮的眼眸泛着江枫陌生的情绪。

  平静,淡漠,就像一个路人,在看路过的蝼蚁。

  她的唇色苍白至极。

  注意到这一点,瞬间冲散了江枫短暂的惊愕,她眼眸压抑着隐忍的怒意。

  余殊仿佛察觉到什么,看了过来。

  她平静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点意外。

  而这抹意外,破开了她的淡漠,将她变回江枫熟悉的那个余殊,也让江枫回过了神。

  余殊看向余尚,“起来,去操办葬仪。”

  余尚见她眼神正常了,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跪了一次,被下人拉了起来。

  余殊:“你是家主,不要没事就下跪。”

  余尚呜咽不敢说话。

  余殊没再看她,几步走到江枫身前,“你怎么来了?”

  江枫看了眼余尚,直到目送她们背影消失在门外,才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余殊:“晚上就醒了。”

  江枫:“昨晚?还是前晚?”

  余殊抿唇,“前天。”

  江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余殊解释道,“事情太多了,我就没去找你。”

  “我理解。”江枫脸颊抽搐,似乎在咬着牙。

  余殊被她看的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看什么?”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单薄的孝衣,“冷不冷?”

  余殊毫不犹豫的道,“不冷。”

  江枫却拉起她的手。

  余殊下意识眨了眨眼。

  “你重伤在身,就不能多穿点?”江枫语气压抑。

  “她们看不见你身上的伤吗?为什么要放你下床?”

  江枫的愤怒渐渐压制不住,“她们有没有脑子?让一个重伤员奔走?”

  余殊下意识道,“我没事。”

  “我是武者,”她解释道,“而且事发突然,大父的后事我理应……而且我伤势也不算重……”

  “我去你妈的!”

  余殊愕然,“什么?”

  “我说我去你妈的!”

  “江枫!”余殊生气了。

  江枫却阴沉着脸,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来往的余家人下意识驻足,看着她们,忍不住的惊愕。

  余殊很尴尬,她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江枫抓的紧紧的,一路牵回了小院子。

  矮墙不高,却也阻拦了那些人的眼神。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让你奔走?料理后事不应该让余尚她们来吗?”

  余殊终于把手抽了出来,“我自己会走。”

  她有点恼意。

  然后她才回答道,“余灵跑的太急过桥的时候滑进河里了,高烧到现在,阿敞年纪太小,不懂这些事,她也压不住场子……正好我在家……”

  “办个丧事有什么压不住场子?你家压根没请人!!!”江枫嗓音强压着,她再度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差点死掉?”

  “谁允许你下床的?”

  “她们是不是想让你死!”她语气陡然高昂,声音轻易的穿过矮墙,被人听见。

  余殊僵立在原地。

  江枫突然伸手,摸向余殊的小腹,余殊下意识按住她的手,然后疼的抖了抖。

  看着她隐忍的眼神,江枫反而更怒了,“你还知道疼?”

  “你还知道你是人不是牲口?”

  “余殊,你就不能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余殊颤抖着嘴唇,刚想骂她,却突然被她横抱而起。

  她惊怒,“江枫!!!”

  江枫已经踹开了门。

  大白早已醒了,她已经悄咪咪的滚到了床底,把大床让了出来。

  江枫不顾余殊的挣扎,将她强行按在了床上。

  余殊勉强停下来,主要是疼的,“江枫!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江枫反问。

  “我要你躺下来好好休息!!!”

  “不是必须你下床的事情,你都不许去!!!”

  江枫终于爆发了,“你余家只剩你一个人活着了吗?”

  “她是家主你是家主?!”

  “需要你撑着伤躯到处跑?”

  “你不去她就会死了吗?”

  “她们眼睛瞎了看不见你的伤吗?!”她声音越来越大,几乎传出院外,“我就不该把你交出去!!!”

  对,这才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她烦躁了整整两天,担心了两天。

  担心余殊是不是没有醒,担心余殊醒来没看见她会不会失望,担心余殊逞强不顾身体为她大父料理后事,担心她悲伤过度伤到身体……

  结果她这一切的担心,几乎都成真了。

  余殊是前天晚上醒的。

  也就是说,她重伤之后只休息了半天不到,就强撑着爬起来了。

  是,她这次的伤势确实没有上次那么重。

  但是,上次那是什么情况?

  上次她足足半个月才刚刚能下床!!

  上次她半梦半醒喝水都会吐!!

  上次她走路都要靠挪!!!

  这次呢?

  半天就强撑着下床办事,吹着冷风穿着孝衣,之前还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然后江枫找到她,她居然还在训人!!!

  余尚多可怜呀,跪在地上哭的像傻狗一样。

  她多威风呀,什么话都不用说,她们就大气不敢喘一声了。

  很威风吗?

  很威风吗?

  很威风吗?

  “谁特么还记得你重伤在身?”

  “谁特么看见你脸色了?”

  “谁特么看出来你说话都要停顿好几次?”

  余殊被她暴怒的眼神惊到了,下意识缩了回去,没敢吱声。

  江枫看着她弱弱的模样,强自深吸了一口气,“余殊,现在,我说,你听。”

  余殊下意识眨了眨眼。

  江枫:“从现在开始,那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全部交给余尚去做。”

  余殊又眨了眨眼,没说话。

  江枫指向门口,“除了你必须出场,或者你一定想去做的事情,否则你只能躺在床上。”

  她语气毋庸置疑,“从现在开始,你做什么必须通过我的允许,否则你都不许做。”

  “我……”余殊刚开口。

  江枫就打断了她,“不允许反驳,没有商量余地,除非你跟我打一架。”

  她举起拳头,“或者,我物理眩晕你?”

  “你选一个。”

  余殊看了眼她的拳头,又看了眼她的表情,默默的躺了回去,“江枫,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江枫:“我很讲道理了,比如我没禁止你跪拜你大父,或者守灵什么的……”

  她看着女子漂亮的眼睛,再度重复了一句,“我后悔把你交出去了。”

  如果余殊一直在她这里,江枫不会让她这样的。

  余殊眼眸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瞥开眼,“什么交出去不交出去的?”

  江枫:“上次我把你交给余灵了,她又跪着求我救你。”

  “这次我把你交给余尚,结果她让你拖着伤体到处跑……”

  “余家人不可靠,”江枫说出结论,“她们不行。”

  不会有下次了。

  虽然她们回来的路上还在吵架,但是江枫依旧记得,余殊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她是为了谁受的伤。

  “我该更早的……”江枫嗓音渐不可闻。

  江枫帮她换了药,重新包扎后,又勒令她里面多穿两件衣服,然后把她塞入了被子里。

  她又从外面搬了个炉子进来。

  过了一会,江枫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她手掌渐渐有了热量。

  低头看去,女子丝毫没有想睡觉的意思,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忙活。

  江枫走出院门,喊住了一队巡逻的家将,“过来。”

  她语气理所当然,为首的家将扶了扶头盔,乖乖的走来,问她何事。

  江枫:“你家将军重伤在身,尔等就在这里守候,不许离开。”

  “诺!”家将脸色一凛,毫不犹豫应诺。

  余殊看着窗外,看见江枫轻而易举拉了一队人把院子围住了。

  江枫:“去喊余尚过来。”

  “诺!”那人转头指了个将士。

  将士看了江枫一眼,扶了扶头盔,小跑着去找家主了。

  江枫发现了问题所在。

  余殊在家将这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她在家将心中才是真正的家主。

  家将丝毫不觉得,她们喊家主来见余殊是什么不该的事情。

  理所当然。

  理直气壮。

  江枫猜测,她们这么听自己的话,肯定和余殊有关。

  说不定是之前她牵余殊的时候,被她们看见了。

  江枫眼睛转了转,故意道,“你们将军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还放着她到处跑,有脑子吗?”

  “不知道派人跟着她吗?”

  “没有她,余家靠你们能保得住吗?”

  那家将一脸委屈,“我们不知道……”

  “这些事都是其他人做的,”她委屈,“我们只负责守卫……”

  江枫面无表情,“她在军中难道也有下人伺候她吗?”

  “你们做侍卫的不跟着将军,瞎跑什么?”

  “你们听余家的还是听将军的?”

  “谁让你们不跟的?”

  家将被她一连串的话问懵了,但又不敢反驳,只得委委屈屈的低着头。

  江枫暗自点头。

  余殊在她们心里地位真高,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都能因为余殊训她们,她们还真觉得愧疚了……

  江枫舒缓了语气,“下次,不要再有下次了。”

  “你训她们做什么?”

  “她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见她进来,余殊就忍不住道。

  江枫冷哼,“那是她们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冷淡道,“作为主公,她们保护不好我的将军,就是她们的失职。”

  “主将死,亲卫从死,你不知道吗?”

  在这里,覆军杀将执行的不严。

  但是如果主将死了,她的亲卫都要从死,谁也别想活。

  亲卫享受全军最好的待遇,作战只是次要,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将。

  帝国有很严格的制度保证这一点。

  只要被选为亲卫,就立刻背负上保护主将的职责,主将死,亲卫也别想活。

  而一个军队中,亲卫往往就是对将军最忠诚的那一部分。

  这一点,江枫是,李清明是,余殊也是。

  家将,某种程度来说,地位比亲卫更亲近。

  严格来说,江枫训得有道理。

  虽然,她们确实锅从天降。

  江枫训不了余家的下人,但是她可以训斥家将。

  因为家将肯定是余家最死忠余殊的人。

  有她们在,余家翻不起浪来。

  嗯,本身就翻不起什么浪。

  余殊重伤往那一站,余尚不就吓哭了吗?

  虽然也不值得骄傲就是了。

  江枫不用看余殊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生气。

  “具体说说吧,”江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殊沉默了一会,才道,“大父本就病没好,今年冬天又冷的厉害,薄怀杨直接把尸体带回来了,阿敞没有经验,被大父知道了……”

  “大父看见尸体之后,就不行了。”

  “那两个孩子呢?”江枫道,“把孩子抱给他看,也许会有用吧?”

  余殊露出更黯淡的表情,“晚了,她请薄怀杨帮忙打开血茧之后,一时分不清哪个是阿澜,随便抱了一个过去,却被大父骂了,说’不像吾儿‘,一气之下就……”

  江枫:“她不好过吧?”

  余殊轻轻点头,“她确实错的太多了。”

  “大人,药来了。”家将捧着药碗小心翼翼的送进来,看见床上的人,表情当即凝重了下来。

  余殊肯定没吃饭,她这次胃受的伤还好,能吃东西,江枫比较清楚。

  余殊叫停,“不用了,我不能吃。”

  江枫停下手,皱起眉。

  余殊眼眸平静,重复道,“我不能吃。”

  江枫反应了过来,懊恼的道,“那就弄点米粥,小菜,不要肉不行吗?”

  余殊这次没制止。

  家将看了眼江枫,这次很放心的离开了,脚步还有点小轻快。

  江枫:“你要守丧多久?不会要三年吧?”

  余殊:“三个月总要有的。”

  江枫撇嘴,“七天不行吗?”

  余殊静静的看着她。

  江枫只得恼道,“好了,知道你孝顺。”

  “喝药。”

  余殊乖乖张嘴。

  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有了些许血色,手掌也有了暖意。

  余殊不怕苦,喝的很快,喝完她才道,“我晚上要去为大父守灵。”

  江枫嘴角抽搐,“余尚不行吗?”

  余殊:“都要去。”

  江枫抓了抓脸,“我能去吗?”

  余殊眉心一跳。

  江枫:“我怕你晕倒在里面。”

  余殊:“不会的,我已经跪了两夜了。”

  江枫忍不住咬住唇,好一会才道,“注意身体,早上自己准时躺回来,别让我去抱你,听见没有?”

  余殊:“……”

  “听见没有?!”江枫提高嗓音。

  余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江枫又开始抱怨了,“你家里人都好蠢,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之前余灵那时候,我还觉得不错,她挺心疼你的,现在看来都是蠢货……”

  余殊眉眼舒展,静静的听着她念叨。

  江枫:“我何时去拜一下老人?”

  余殊:“最后一天,出殡之前。”

  江枫:“只有我一个人吗?”

  余殊有些无奈,“还有薄怀杨她们,阿敞她们的老师,人还是不少的……”

  江枫突然道,“我会不会遇到余灵?”

  余殊有点想笑,“肯定会遇到。”

  江枫呵了一声,“我不care,她能奈我何?”

  “两条菜狗,我一只手就能摁住。”

  余殊忍不住笑了。

  江枫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偷偷松了口气,她终于笑了。

  她一笑,江枫终于舒缓下了神经,“你身体最重要,回去我得想办法多弄点离陨丹,不然以后伤都不敢受了。”

  余殊看她,“那就不要受伤。”

  “没有也好。”

  说着她想起什么,在怀里摸了摸,然后灿烂的笑了起来,“江枫,你看!”

  那是一个柔润呈乳白色的玉,晶莹润泽,四四方方,只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被余殊托在手心,泛着漂亮的光泽。

  余殊眼睛亮晶晶的,咬字清晰,“玉!玺!”

  玉玺并没有吸引江枫的注意力,但是她却被余殊的小表情逗笑了。

  她眼睛布灵布灵的,一副邀功的小表情,真的把江枫可爱到了。

  江枫勉强绷住表情,一脸严肃道,“余卿夺玺大功,我记下了。”

  余殊果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们正说着,听见屋外的动静。

  余尚站在窗外,疑惑的看着她们,目光在余殊手心停留了一会,才道,“江小姐找我?”

  江枫白了她一眼,“余殊重伤在身,不重要的事情你自己去做,有必须她出面的你再来找她,有没有问题?”

  余尚极为意外,她下意识偷偷看向稚奴,等待她的反应。

  余殊没有开口,看都没看她。

  余尚明白了她的态度,垂着头颓丧道,“我知道了。”

  江枫指向院外,“那你去吧。”

  余尚又忍不住看了稚奴一眼,乖乖的退了出去。

  “你真在生她气?”江枫好奇。

  余殊冷声道,“她不该让大父毫无准备的看见小姨她们。”

  江枫:“可能是意外。”

  “不允许意外!!!”余殊脸色极为难看,“她一点都不上心!她明明知道大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江枫低头看她,“这个有没有准备,其实也差不多……你有把握劝住老人吗?”

  余殊嘴角微抿,“至少不会让大父促然看见尸体。”

  她此时异常的固执,嘴唇抿的紧紧的,满眼倔强。

  江枫发现,她是真的生气了,生余尚的气。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将她小姨的事情也挂在余尚头上。

  唔,不过余尚确实……难以言说。

  她不是故意的,但是,人都死了,连余殊都做不到不怪她,更何况是其他人。

  “嗯嗯,”江枫道,“都是她的错,别生气了,你不能太生气,不然伤口会裂开。”

  余殊这才闷闷转头,“知道了。”

  她将玉玺扔给江枫,“收起来吧。”

  江枫拿起玉玺,凑到眼前看了一会,“怎么用?感觉没什么特殊的?”

  “你用心,将气运引导进去。”

  江枫愕然转头。

  不知何时,青衣女子已经抱着手靠在窗沿。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姬命道。

  江枫:“什么气运?”

  江枫一脸懵逼。

  姬命解释了起来。

  江枫似懂非懂的随着她话语尝试,“你是指军魂吗?”

  姬命挑了挑眉,“也差不多吧。”

  好半天才将所谓的气运导入玉玺,下一瞬,江枫感受到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就在江枫想扔掉它的时候,那凉意又陡然弱了下来,变成了温软和煦的气息。

  玉玺泛起了亮光,一股无形的波动从河内散发了出去,除了姬命和少数几个人,没人能感受到。

  姬命眼神有点复杂。

  她没想到江枫真的可以用。

  这是她的国玺。

  江枫还没建国。

  前者代表江枫很大程度上继承了她的某些想法,后者……

  姬命也不懂。

  她没建国,她为什么可以使用?

  江枫:“我懂了,但是这个怎么给人加修炼速度?”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姬命。

  姬命瞥了她一眼,“系在她腰上。”

  “啊?”

  姬命眼底泛起某种嘲弄,“或者,每天盖个章。”

  “什么意思?”

  姬命收敛笑意,“字面意思。”

  江枫看向余殊。

  余殊回视她。

  江枫严肃,“女人,你想拥有无上的实力吗?”

  “你想拥有无尽的财富吗?”

  “你想拥有无上的地位吗?”

  “想的话,只要盖个章就好了。”

  余殊脸都黑了,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想拥有什么无上的地位?”

  “谁给我财富?你吗?”

  江枫毫不犹豫的拒绝,“没有,下一个。”

  她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床底,“葛朗白,我的钱呢?”

  某白伸出半个脑袋,看她们半天了。

  她没想到会扯到自己身上,刷的把头收了回去,当做听不见。

  姬命没走,仿佛在期待着某一幕。

  江枫短暂走了个神,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余殊。

  “来吧,余小殊,主公赐予你力量!”

  说着,在余殊乌黑的脸色中,刷的将玉玺盖了上去。

  Firstblood!正中眉心!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江枫看着看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姬命露出了无声的笑意,非常满意的离开了。

  女子额前的字迹缓缓消退,江枫期待的问道,“有效果吗?”

  余殊闭眸了一会,睁开眼,“三倍。”

  她惊喜道,“即使真元流逝,我也可以勉强赶上之前的修炼速度了!!!”

  她说着,眼睛亮的像小太阳,“我能进入巅峰了!江枫!”

  “李清明甩不掉我了!!!”

  她炙热的目光看向江枫手里的玉玺,“江枫!”

  江枫忍不住笑,“好,没用的时候就放你那儿,需要用的时候,我就给你盖章。”

  她转头想问这个章一天能盖几个,结果发现温子晋已经跑了。

  嘀咕了两句,她也没急,下次再问也一样。

  “我让清明派人来了。”

  余殊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此时,她额前的字迹已经完全褪去,甚至她都没有用手去擦。

  江枫:“最近巨鹿境内出现一股盗匪,河内也乱象横生,我们自己没问题,但是到时候要搬运船厂,还有那些员工,我们自己人是不够的。”

  余殊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江枫:“子车牧和杨病己已经答应和我走了。”

  余殊眼睛一转,“徐机跟李清明了,我觉得杨病己适合我……”

  江枫憋笑,“好,她不拒绝就跟你。”

  余殊展颜一笑,“她不会拒绝的!”

  只要江枫不偏心,李清明别想和她抢人。

  不过,她会大发慈悲给李清明留点的。

  比如讨人厌的薄怀杨。

  余殊回过神,“薄怀杨不愿意跟你走?”

  江枫:“不确定,她态度不明。”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薄怀杨的想法,只不过还没试探过。

  “她不急,我们走之前再解决。”

  说着,江枫数手指,“这次河内之行完美结束,大白的钱到手了,船厂和员工到手了,白捡了子车牧和杨病己,还有玉玺,你的修炼问题也解决了一半,还找到了完全解决的办法……”

  “盆满钵满!!!”江枫总结!

  余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学着她道,“盆满钵满!”

  两人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江枫喂她喝粥,余殊颇为不好意思。

  “你不是也喂过我吗?”江枫不以为意,“我都没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莫非你能喂我,我不能喂你?”

  余殊一想,将就着接受了这个解释。

  主要是她也没法反抗,拒绝的话江枫肯定会生气。

  “你该睡觉了余小殊。”

  江枫将碗递出去,回头道。

  余殊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我不困。”

  江枫:“不可能,你伤还没好,又累了两天,怎么可能不困?”

  她干脆盖住余殊的眼睛,“睡觉,立刻!”

  过了一会,江枫移开手,那双眼睛还是超亮。

  余殊:“真睡不着。”

  她道,“大概七天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能回去了。”

  江枫点头,“对,你不多留几天?”

  余殊摇头,“没有必要。”

  她又道,“抽屉里。”

  江枫:“什么?”

  余殊:“笔记。”

  江枫眼睛瞬间亮了,“你要把笔记送给我吗?”

  余殊瞬间面无表情,“做梦。”

  江枫也瞬间垮脸,“哦,白高兴了。”

  她将笔记拿给余殊,“你要看就不能以后再看,伤都没好还不睡觉……”

  她抱怨个不停,余殊却道,“帮我把纸笔拿来。”

  江枫一愣,想到了什么,乖乖照办。

  直到看到她落下第一个字,江枫才真的确定,“阿殊……”

  “嗯?”

  “你不是说不许誊抄的吗?”

  余殊随口道,“防止失传,我誊抄一份带去魔土。”

  江枫看着她,眼神复杂。

  余殊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漂亮纤细的手腕却稳定的持笔。

  她的字很好看,外润内锋,极为漂亮。

  而且很快。

  江枫:“阿殊……”

  余殊抬眼,“嗯?”

  “你真好。”

  余殊怔了怔,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又不给你看,夸我也没用。”

  江枫这次却不上她的当,欲言又止,“可是你该先休息。”

  “你晚上还要守灵,”江枫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我自己抄吧。”

  余殊瞥了她一眼,“你的字你自己看得懂吗?”

  江枫表情一僵。

  余殊毫不留情的道,“反正我看不懂。”

  江枫幽怨了,“人艰不拆啊余殊。”

  余殊低头,“我累了会自己睡的,这次没上次那么严重,不然我也下不了床。”

  她道,“不用担心,真的。”

  江枫沉默了一会,“我们也不急着走,这几天你比较累,先睡觉吧。”

  她又眼睛一亮,“或者让别人抄!”

  余殊拒绝,“外人不许看!”

  江枫心道我特么是内人吗?

  她又眼睛一亮,“那让余尚她们帮忙呢?”

  余殊若有所思,“这倒是可以。”

  江枫:“她们愿意吗?”

  总觉得她在忽悠余殊败家,而且余殊还很乐意的样子……

  余殊淡然,“愿不愿意我说了算。”

  大父离开,余家彻底没有长辈了。

  那不是她说了算,谁说了算?

  她只是不爱当家主罢了。

  江枫看着她霸气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她又叹了口气,“阿殊啊……”

  余殊运笔如飞,闻言头都没抬,“嗯?”

  ……事人心如此,何得使人忘之?

  江枫回想起史书的某句话。

  用在余殊身上刚刚好。

  她想说,余殊对她这么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了。

  余殊被她看的有点受不了,不得不主动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主公。”

  江枫:“嗯?”

  余殊:“你字太丑了。”

  江枫面无表情,“你刚刚说过了,不要再鞭尸了。”

  余殊:“你该练字了。”

  江枫眼神闪烁,想起了至今被软禁的某龙座。

  之前季余眠教她练字来着,奈何总是前功尽弃。

  余殊:“你想你优美的字体通行天下郡国吗?”

  她提醒道,“年节皇帝是要赐字给各路将军太守的哦~”

  江枫陷入了沉思。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字被全国两千石大臣看见,并且收藏,乃至裱在门上……

  嘶,不寒而栗。

  余殊:“最起码,主公要把’阅‘字练好吧?”

  草,好特么有道理。

  江枫:“……”

  余殊抬头,眼眸不加掩饰的笑意,“主公觉得呢?”

  江枫:“……听你的。”

  

  每次都很有道理,无法拒绝。

  余殊露出了漂亮的笑容,然后心情愉悦的继续低头誊抄。

  *

  是夜,江枫扶着余殊,“你大概要跪几个时辰?”

  “到天明。”余殊道。

  江枫靠了一声,“我要是偷偷去围观,她们能逮到我吗?”

  余殊严肃的道,“不可以。”

  江枫看着她。

  余殊:“我能看见。”

  江枫眼睛转了转。

  余殊:“逝者已矣,尊重一点,不许说围观。”

  江枫抓了抓脸颊,“你们扶着她,别让她倒了。”

  “回来记得再扶回来。”

  “让厨房准备好早餐还有药。”

  江枫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家将就差拿个小本子记了。

  余殊嘴角扯了扯,瞥向家将。

  她怎么这么听江枫的话?

  家将被她看着,一脸认真的看向余殊,“将军,你听见了吗?”

  余殊:“?”

  家将:“记得早点出来,我们扶你回来歇息。”

  江枫歪了歪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余殊:“闭嘴吧。”

  家将委屈的闭上嘴。

  但是为大父守灵这种事,她不爽也没有用。

  烦。

  她转过头,“葛朗白,葛朗白?葛朗白?!”

  大白懒洋洋的伸出半边翅膀,“干嘛?别打扰龙睡觉。”

  江枫看见短短的龙胳膊伸出来半截,似乎是在伸懒腰。

  “我们是不是可以分赃了?”

  江枫道。

  床底下没了声响。

  江枫又说了两遍。

  葛朗白依旧毫无动静。

  江枫于是蹲下身,“别缩了,你缩成老鼠也跑不了,快出来分赃!!”

  她拉着大白的翅膀,把某龙疯狂往外拽。

  某龙抠着地不肯出来。

  一人一龙就这样角力起来。

  【作话】

  啊,中秋过了,但还是祝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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