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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皇陵(上).

  余殊放下书, 二话不说凑了过来。

  【今日进宫,她将国玺系我腰上,说可以增加修炼速度, 我不太信。

  她言于我, ‘国玺乃一国气脉所在, 举国以奉一人,可百无禁忌。’】

  江枫眉心跳了跳,继续看。

  【陈谷今日进宫,看见我腰上的国玺, 负气离开。

  我担忧, 她言我无须担心,好好修炼即可。

  近日朝中动荡,我言于她,我在一日,无人能伤她分毫,她笑。】

  江枫看了眼日期,建平四年, 五月。

  看来当时代侯都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国玺确乃一国至宝, 威能无穷, 我修行竟有以往十倍之速,甚至产生破限即在眼前的想法, 但这只是错觉, 前方无路。】

  这页没了。

  “前方无路?”江枫陷入沉思。

  她又忽然道, “这是第一次看见代侯写日记写的这么认真, 我真的太感动了!!!”

  要知道, 之前代侯是怎么写的?

  破西陵, 还。

  有反, 辄扑之。

  她居然详细的写高祖将国玺系在她腰上,而不是写‘她予我国玺’,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江枫思考了一下,“将国玺系在她腰上,确实过于宠溺了。”

  “你看陈谷都发火了。”

  陈谷,陈无相,高祖文人元从之首,地位类似于赵文景。

  高祖的另一个文人元从,游吟游子意。

  当初代侯之事,此两人居然没被杀,想来确实没参与,但是被高祖赶回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游吟不知如何了,但是陈谷回去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那时候她也不过三十左右,算得上英年早逝了。

  值得一提的是,代侯死的时候,才二十六。

  江枫感慨道,“十六相遇,相携十年,不知道高祖后不后悔?”

  “我感觉她该悔的肠子都青了。”

  余殊淡漠道,“那只是你以为。”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倒是觉得她早已腻了先祖,先祖性子直,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嘴脸。”

  “若非先祖确实有用,恐怕早就被抛弃了,”她语气极为冷漠,“最是无情帝王家。”

  江枫翻白眼,“行了吧你,反正死人也没法跳出来反驳你。”

  余殊看她,眼神泛冷,“你就非要帮高祖说话?”

  江枫毫不客气的回视她,“史书就放在那里,你有你的解读,我有我的解读,没有更多的论点,你没法说服我。”

  余殊负气转头,不想理她了。

  她又抬头,看见青衣女子只是淡漠的站在窗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阁下在宫中待过,见过国玺吗?”

  姬命语气漫不经心,“见过。”

  “国玺能有什么用?”江枫极为好奇,“除了加快修行速度。”

  姬命淡淡抬眸,看了她一会,“你若持有,无需担心珈蓝城。”

  江枫震惊在原地。

  余殊刷的转回头,“怎么说?”

  “国玺聚一国气运,加快修行速度只是小道,”她嘴角微勾,余殊总感觉她说话有点轻蔑,有点漫不经心,像是在嘲讽什么,却又好像是错觉,“百无禁忌的意思,便是任何不该存留于世的人,不允许踏入国玺笼罩范围。”

  “强盛的时候,它能笼罩一国。”

  江枫眼眸泛起惊人的异彩。

  余殊还存着几分警惕,“当真?你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

  姬命漫不经心的看着脚面,“因为我高兴。”

  她看向江枫,语气有些嘲讽,“当然,如今朝廷日薄西山,国玺还能有什么用,已经不好说。”

  “且你自己也没有建国,”她悠悠道,“你拿到手的国玺,最多庇护一座城,都不一定能全部笼罩。”

  江枫稍微冷静下来,问道,“什么叫做不该存留于世?”

  “残余之人,苟延残喘,”姬命嘴角讽刺,“岂非不该活?”

  余殊看着她,眼神闪烁,“你自己不就是吗?”

  姬命很淡定的点头,“我就是。”

  江枫知道余殊在唱红脸,象征性摸了摸余殊的头,她继续问道,“那国玺为什么不给残余之人进去?”

  姬命:“因为圣人不喜欢。”

  江枫一愣,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扯出圣人来。

  姬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似不要钱一般,大量密辛被她疯狂往外甩,“圣人之前,世上并无国运一说,文人也无任何神通,圣人之后,国始有运,文始有脉。”

  她举例,“就像那个法家的小姑娘,于圣人理念不合,无论如何心系天下,也绝无法混为文人高阶。”

  她看着江枫,眼神似笑非笑,“因为法家没有人成圣,法家没有文脉。”

  “所以百家没落,唯儒独尊。”

  江枫瞳孔微缩,“怪不着……怪不着……”

  这个世上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口号,还是章武帝时才出现的,而那时也只是喊喊罢了,帝国朝野上下,早就几乎没有百家踪迹了。

  当时江枫还纳闷,为什么儒家就自然而然的赢了呢?

  难道是它们最小强,脾气最大,喜欢排斥百家?

  现在倒是有原因了。

  江枫就像好奇宝宝,“那圣人是怎么做到的?”

  姬命冷淡,“你问圣人?你问我做什么?”

  “可是圣人不是死了吗?”

  姬命:“人死魂尤在。”

  “什么意思?”江枫震惊。

  姬命抬头看向天空,“她可从来没走。”

  江枫嘴角抽搐了起来,觉得有一丢丢的恐怖。

  姬命漫不经心道,“她已经成为了‘祂’,否则你以为帝国怎么抵抗神廷?”

  “神廷在太。祖前,经常有神迹出现。”

  江枫整个人五雷轰顶,“卧槽,圣人太牛逼了吧?”

  “她自创一个修行体系,化为神明庇护万民,还特么能刚真神?”

  “她怎么不上天呢?”

  姬命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因为她当初也震的外焦里嫩。

  姬命莞尔,“她无处不在,”顿了顿,她又道,“她确实对真神打击严重,这些年神廷与神明的联系越来越微弱了,想来她没少下黑手。”

  江枫脸色疯狂变换。

  好半天才道,“凡人之躯,堪比神明,怪不着千百年来,独她一人成圣。”

  “所以,国运文气都来自于她,”姬命道,“即使她有所克制,这些东西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她的记号。”

  “圣人生前最讨厌羁留不去,妄想长生的人了,”她又道,“圣人也不喜欢走捷径的人,比如御龙者。”

  “三大势力之中,御龙者是唯独受天地承认,不算苟活的人,”姬命提点道,“他们受国玺的影响远逊于我们。”

  “而神廷的人,在圣人那里比我们还低贱。”

  江枫嘴角抽搐,觉得自己的三观在这一日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好家伙,圣人是真的圣人,死了还是圣人。

  那么……

  “听说文人的实力,与国运强弱有关?”

  “为什么?”江枫道,“为什么圣人要将文人绑定于帝国?”

  姬命耸肩,“这就需要问问太。祖了,她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也不知道。”

  江枫被她提醒,“对啊!太。祖认识圣人,她们关系是不是很好?太。祖是不是知道很多?卫侯都活着她肯定活着!!!”

  姬命勾唇,“有朝一日,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江枫一瞬间燃起百般斗志,“我会的!!!”

  她有种,这个世界的某种真相,就在她眼前,只要她努力,就能揭开的程度。

  她突然又道,“那文人升级到底是什么原理?”

  “她们的志向合不合乎圣人的志向?”

  江枫又陷入了迷茫,“那要是我瞎蒙,是不是能一日治国?”

  姬命看傻子一样看她,“你以为圣人想不到吗?”

  “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江枫心道也是。

  姬命继续随口道,“国玺虽然不能限制御龙山,但是它可以加快修行速度,可以用国运短时间增强一个人的实力,或是强行压制对方的实力。”

  “若持国玺,你再爆发那一剑,天阶都讨不了好。”

  江枫看了她一会,突然拉了拉余殊的袖子,“阿殊阿殊,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余殊:“……”

  江枫继续拉她袖子,眼睛亮的像小星星,“国不国玺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我想救薄怀杨。”

  余殊对她明目张胆的表里不一已经彻底无语了,只是道,“我觉得命更重要。”

  “国玺再好,也得有命拿。”

  她有点不善的看了眼温子晋,“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故意蛊惑你,让你犯险?”

  “这些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江枫又犹豫了起来,“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好像是真的。”

  余殊绝杀,“那你先告诉叶祭酒赵长史她们,她们都同意,你再把我恩师和李清明叫来,我们一起进去。”

  江枫用自己被金钱蛊惑的大脑稍微一想,悻悻的道,“得了吧,清明就算了,赵文景她们肯定要骂我以身犯险,下次再想出来她们都要比比……”

  说了她连出来玩的资格都要被限制了,不说她下次还能出来浪。

  如果这次出来还受点重伤,下次再想出来,就更难了。

  她上次回去差点被叶瑜训成孙子。

  主公又能怎么样?

  主公还不是得当点头虫?

  但是,江枫扭成蛆,“呜呜呜有好东西却拿不到,心好痛……”

  女子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扭来扭去,白皙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纠结。

  余殊被她可爱到了,却依旧冷酷的道,“不要想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国玺真的意义重大,但你如今身份不一般,不能随意冒险。”

  “你可以让我进去试试,但是你不能进。”

  “否则你一旦出事,就算拿到国玺,我们也满盘皆输。”

  江枫脸色微变,“不要你进去,傻狗。”

  余殊没说话。

  江枫只得悻悻的看向温子晋,“好了好了,谢谢你了,多给你一张,下次继续啊~~~”

  温子晋微微点头,正想离开。

  就听江枫特好奇的语气,“国玺能加快修行速度?”

  “所以代侯这么牛逼,与国玺也有不少的关系?”

  “那如果我把它给李清明带,她是不是能直接上天?”

  毕竟李清明天赋是真的够变态的。

  余殊幽幽的看着她,“前提,你有一个国玺。”

  江枫反应过来,干笑道,“哎,温子晋温前辈,别走别走,我们还有点小小的问题。”

  “余殊她真元溃散,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方法解决?”

  余殊眼睛一亮,下意识看向青衣女子。

  温子晋就像没脾气一样,随意回头,“溃散?何种溃散?”

  江枫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姬命只思虑了一瞬就给出答案,“功法问题罢了,你破解功法就能解决这事了。”

  江枫:“……破解功法?”

  姬命一脸理所当然,“活得久了,不破解几本功法,不自创几个战技,哪能叫老不死呢?”

  “你天赋不错,沉下心来破解,要不了几年,”她道,“说不定还能对你有所启迪,让你锤炼真元,日后更容易踏入天阶。”

  她很真诚的安慰道,“虽然没有李将军天赋好,但也有后发先至的可能。”

  余殊猝不及防被她插了一刀,脸色都僵住了。

  还有江枫,刚刚说到国玺就下意识想到李清明。

  虽然道理她都懂,但是……

  顿了顿,余殊垂下了眸,有些苦涩。

  她确实自认不如,或许,她该早点认输,以后再也不与李清明对比了。

  只是真的……好不甘心……

  江枫暗道不好,一转眼果真看见余殊低下了头,本放在一侧的手掌,已经不知不觉握拳,指节泛白。

  江枫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我家阿殊也是天才,谁说她不如清明的?”

  “她只是最近一直运气不好,还因为效忠我,心怜百姓,才被狗崇德暗算,导致真元溃散,修为止步不前的!”

  “她从跟我之后就一直在受伤,”江枫心疼的抓着她的手,不许她握拳,“才不是天赋不好。”

  余殊看了她一眼,已然冷静了下来,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没什么反应。

  姬命看着她们,也冷淡的很。

  她淡淡的道,“代侯天赋世所罕见,就算没有国玺她也是举世无双的天才。”

  “你的话不成立。”

  江枫愣了一下,嘴角抽搐道,“你还真是代侯粉丝啊?”

  姬命蹙眉,“什么粉丝?”

  “就是代侯的狂热拥护者。”

  姬命释然,“那你可以这么说。”

  江枫:“……”

  突然,江枫异想天开,“圣人能不朽,与她是圣人,接受所有人的愿力是否有关?”

  “文人天天嘴里念叨两句圣人语录。”

  姬命一脸淡漠,“不知道。”

  江枫却道,“朝廷把镇国剑供起来了,据说镇国剑很好用,就是脾气差经常杀人。”

  姬命眼睫一颤,“你还知道镇国剑?”

  江枫理所当然,“对啊,我还见过,我还被它恐吓过。”

  她撇嘴,“别打岔。”

  “你说,如果我有意供着代侯,她是否也能不朽,比如武神?”江枫有点跃跃欲试,“不求圣人那般能力,但是她确实心怀天下,赤诚而勇武,无论从个人天赋角度,还是为将领的角度,亦或是个人人品的角度,她都是很合适的……”

  江枫吐出一个字,“神。”

  下一瞬,她被巨力按住肩膀,“你干嘛!!!”

  余殊吓了一跳,抬眼看见温子晋几乎疯狂的眼眸。

  那双眼里的情绪太过浓烈,让人觉得她就像疯了一样。

  姬命:“去,去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当年并未想到这个可能,已经失去了再去尝试的机会。

  但是……江枫可以!

  江枫面无喵情,“你还真是代侯狂热粉啊?”

  “我自诩我也是忠粉,结果比你还真差远了,”她吐槽,“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尝试的。”

  姬命却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她话语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

  思索了片刻,姬命道,“如果你能放心过我,可以让我帮余殊看看。”

  她自谦道,“我虽然天赋有限,但到底痴长这么多年,我可以帮她梳理真元,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余殊终于缓了过来,此时第一反应是受宠若惊。

  要知道,温子晋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更别提喊她名字了。

  江枫一低头,看见余殊惊喜交加的表情,莞尔道,“那就多谢你了。”

  她投桃报李道,“只要我有能力,我肯定会为代侯平反的。”

  她拍着胸脯道,“高祖就是一个大傻逼,代侯这么好的人,她居然都不要!”

  姬命毫无心理准备,听的忍不住眼角一抽。

  好一会,她才牵强一笑,附和道,“确实。”

  “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傻逼的人了。”她又学着江枫的新词,自己说了一句。

  江枫觉得她很上道,拍着她的肩膀笑,“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一笑,居然有点惺惺相惜。

  是吧,都觉得高祖是大傻逼。

  余殊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们一脸莫名其妙。

  她这个正牌后人还在,你们搁这筹划为代侯平反?

  余殊眼睛转了又转,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看的江枫噗嗤笑出声。

  余殊恼怒的看了她一眼,“等你做得到再说吧!”

  *

  朝阳初升,温暖的阳光撒入屋内,清朗的日辉洒在红衣女子白皙的脸颊上。

  女子熟睡的时候既安静又温柔,与她平日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稚奴稚奴!大事不好了!”

  余尚一冲进院子,就看见屋内的场景,下意识眉心一跳。

  她看见一只稚奴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只巨大的白色不明生物在床上睡觉。

  而本该出现的江末却不知道在哪里。

  她迟疑了一下,绕到窗前伸头看。

  江末头对着门,背对着窗户,躺在稚奴的小板床上,睡得很香。

  余尚犹疑的看了她们一会,眉头渐渐放松。

  应该是讨论事情吧,稚奴都把床铺让出来给江小姐睡了。

  正想着,她悚然一惊,听见一个喑哑的嗓音,“什么大事不好了?”

  一转头果真看见稚奴已然苏醒,只一句话的功夫,她眼中的惺忪睡意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

  说着,她将椅子轻轻的拎开,然后将江枫连带床铺一起搬离了门口。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声音,唯一的动静是,江枫被太阳晒脸,气势汹汹的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余殊见她没醒,思虑了一会看向窗外,又放弃了。

  昼伏夜出非君子习惯,就该让晒晒她。

  这么一想,她轻轻走出门,“什么事?”

  余尚焦急道,“是小姨,小姨和姨夫带着阿澜回来过年,但是中途遇事不得行,所以错过了年节,前日才传信说已经到了大散关,按理说昨日就该到了。”

  “但是今天都没到,也没有传信,我派人进城找过,但没有找到她们客宿的记录。”

  她忧心忡忡道,“稚奴,你说小姨是不是路遇贼人了?”

  “阿澜还那么小,”余尚急的要落泪,“我余家已经经不得损失了,大父也很着急,我言小姨临时有事,没敢与他知晓,稚奴……”

  说着她真落下泪来,一边抽噎一边道,“我已经没了两个兄长一个阿姊,前年三叔唯剩的小细也夭折了,三叔没受住也跟着去了……”

  她抹眼泪,“稚奴,家里本就人丁单薄,我真的不想再办白事了……”

  余殊蹙眉,“现在帝国形势这么乱,你让她回来做什么?”

  余尚眼泪哗哗的,“现在外面越来越乱了,她那个小小的主簿有什么好当的?”

  “家里好歹还有家将护卫,我让她们挂印带着阿澜回来,以后就在家里住着便是了。”

  她被余殊凶怕了,明明许久不见,此时却仿佛回忆起儿时的恐惧,眼泪哗啦啦的掉,“前些年你是镇东将军,虽然我们不敢高调,但至少心里有底气,遇事报你的名字,也能震慑宵小,但是如今帝国形势江河日下,无论孰胜孰败,我等小民生存朝不保夕。”

  她眼泪落到嘴里,还不敢擦,抽噎道,“我让她们回来有错吗?”

  余殊蹙眉,“你怎么不派家将去接她们?”

  余尚继续哗啦啦的流眼泪,“小姨说自己花大价钱请了护卫,而且那段时间家将一直在防备郡尉,家里人本来就少,只有常叔一人是九阶,派他去家里怎么办?”

  “但是不派他,其他人与小姨请的护卫也没有区别……”

  余殊自听到大散关三字时,眉眼就有些忧虑,此时问清楚情况,抬眼又看见她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不由皱眉,“擦擦眼泪。”

  “你是一家之主,还是治国,一有事就哭,像什么样子?”

  她语气很平静,但是余尚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立刻抬手擦眼泪,结果还越擦越多。

  “你好凶啊!”

  余殊一愣,转过头看去。

  江枫靠在门槛上,白皙的手掌盖在额头,懒洋洋的遮着太阳,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好似有清辉流转。

  “你对小姑娘这么凶做什么?”她语气懒洋洋的。

  她慢吞吞的走到余殊身边,看着委屈的哭都不敢哭,结果却越擦眼泪越止不住的余尚,忍不住道,“不要这么刻薄嘛。”

  “阿尚今年加冠了没有?”

  余殊瞥了眼抽噎的余尚,“还没,明年才加冠。”

  江枫听的翻白眼,“那她才十九,未成年哎,你就不能温柔点?”

  她笑眯眯的看着余尚,“她也是怕家里人出事嘛,急了点慌了点很正常,你这么凶做什么?”

  余殊被她谴责,瞥了她一眼,才没好气的道,“她是家主,本该顾虑周全一点。”

  “外人护卫哪有家里人放心?”她冷声道,“常叔不能派,你不能多派几个七阶的?”

  “若是小姨真出事,我看你怎么和大父交代。”

  她不说还好,一说余尚眼泪跟决了堤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淌。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不敢走,也不敢反驳,就站着那里掉眼泪,一副魂都要吓飞了的表情。

  江枫本不想过多参与余家家事,但是此时她不得不挡在余尚身前,和稀泥道,“好了好了,事情发生了解决就好了,骂她有什么用?”

  “现在第一要务是找人,人找到了你再回来慢慢教育就是了,”她推着余尚往外走,“好了,事情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去看看的,你先稳住老人,不要让老人心急。”

  余尚泪眼婆娑,偷偷看向稚奴。

  余殊冷眼,“还看什么?还不快去?!”

  余尚如蒙大赦,偷偷的给了江枫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

  江枫叉着腰,觉得有点搞笑,“好家伙,你在家里还蛮威风的嘛?”

  “余尚被你训得和孙子一样?”

  余殊摇头,“阿敞性子从小就软弱,若是换成余灵就不一样了。”

  江枫恍然,“我说呢,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应该都挺叛逆的,她居然没有和你吹胡子瞪眼……”

  余殊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异样,好一会她才收敛表情道,“又让你见笑了。”

  “客气个屁。”说着,江枫走到她身边,仔细瞅她。

  余殊被她看的有点紧张,不动声色转了转眼眸,“你看什么?”

  江枫笑眯眯的道,“余小殊,你还挺有意思的嘛。”

  余殊:“?”

  江枫;“走吧,我们去找人。”

  江枫:“我就不~我就不~我就不~”

  她张扬肆意的表情,让余殊火气刷的就上来了,“江!枫!”

  江枫见她火起,立刻收敛,一脸正经的转移话题,“我不是和大白睡的吗?早上起来怎么在你床上?”

  余殊勉强压着火,黑着脸道,“因为某人被大白胳膊压着胸口,睡梦里念叨着什么,‘大石碎胸口’,我听的受不了,才勉为其难把你从大白胳膊下解救出来,顺便把床让给你。”

  江枫拍了拍她的肩膀,“原来如此,不愧是我家阿殊,忠心有加,嗯,主公记住了。”

  余殊皮笑肉不笑,“那我真谢谢主公了。”

  江枫就当看不见,左顾右盼道,“还不走?”

  余殊又气又没办法。

  *

  子车牧:“城中确实没有姓余名辰的人留宿过,城卫就是病己训练的,他们对客宿管的很严,应当还算可靠。”

  她问道,“她是否有化名?”

  余殊沉默,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加重,“杨病己是否认识大散关的门将?”

  子车牧微楞,“这得问问她自己,不过你们不要报什么希望,她平日里性子孤僻,独来独往,没什么同僚的。”

  很快,杨病己也来了。

  她一来就道,“我不认识门将。”

  顿了顿,“不过可以请郡府发令,让关卡将记录递交郡府归档。”

  她瞥了眼子车牧,语气不无怨气,“此事本该由郡尉出面盖章,但是如今郡尉已死,恐怕是没有办法了。”

  江枫挑眉,“让郡守出具文书不也行吗?”

  “郡守滕那么强势,如今又杀了郡尉,凶名赫赫,在首辅态度没下来之前,守将不会与她为难的。”

  江枫对这套很懂,“让郡守出文书,语气严厉点,傲慢点。”

  子车牧嘴角抽了抽,“可是郡守也失踪了。”

  江枫一脸随意,“那就伪造一封就是了,我就不信顺水军杀人还记得把印绶也带上。”

  顿了顿,她道,“说不定他们会故意将印绶放回来呢!”

  看着两人的眼神,江枫疑惑,“怎么了?”

  “有问题吗?”

  子车牧揉了揉脸,“倒是可行,我看过从事的行文风格,确实可以仿写。”

  她很快适应了这套,开始思考怎么伪造了。

  “只是郡府文书都需要郡守用印,无印的话守将是不收的……”

  杨病己没想到她这么理所当然的就同意了,转过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子车牧懒得搭理她,继续道,“如果太守印还在,那肯定在太守府。”

  她二话不说小跑道,“速度最好快些,如今河内形势崩盘,郡守郡尉都失踪,郡丞本就无能,且常年被守尉压制,如今根本不敢任事,郡兵也人心惶惶,唯一能任事的病己现在无身份,”她一边小跑一边迅速介绍形势,“郡府已经空空荡荡,也没人护卫。”

  “如今事发还早,里面惨状过甚,宵小不敢靠近,若晚了,很可能会有人摸进郡府,万一印授被人偷走或是私藏……”

  江枫异样的看着她,忍不住赞赏道,“子车真干臣也。”

  子车牧的素质确实惊到她了,换成儒家,除了少数奇葩,大多数人可没这觉悟。

  带头小跑帮她办事,而且能无视朝廷纲度,脑子很活大势小事都能看尽眼里,换做儒家体系,这能耐混个治国都有可能。

  她又瞥了眼闷头跟来的杨病己,突然开心。

  好家伙,这次来河内就算什么都没有,光这一文一武她就血赚了。

  子车牧牵强一笑,继续跑。

  江枫发现,“你体质好像还不错?”

  子车牧道,“杨病己时不时拿我当兵训。”

  杨病己:“……”

  江枫看了眼杨病己,“你们关系真好。”

  子车牧这次真笑了,“她脾气直,但是为人很好,有的时候说话很让人生气,小姐不要为她置气。”

  江枫若有所思,“没事,这种人魔土一大堆,要真生气,我气都气不过来。”

  余殊虽然心中担心,此时也没忍住嘴角微抽。

  魔土还真挺多这种人。

  杨病己很想反驳,但是她又想起来自己说不过子车牧,只能继续生闷气。

  子车牧毫不客气的踹开门,进入郡府,无视地上已然深褐色发臭的大片血迹,直趋中庭。

  “幸甚,还在!”子车牧松了口气。

  她很快就着郡守的书房写完文书,加印递给杨病己,“去,快去!”

  杨病己:“?”

  子车牧:“你之前是司马,他们认识你。”

  江枫:“太慢了,走。”

  说着,她拎着子车牧就跑。

  杨病己被拎着后颈,很不适应。

  她瞥向红衣女子,发现女子根本没有注意她,满腹心神都在前方。

  虽然她们很快,但是当在文书中找到记录时,已然到了中午。

  子车牧:“当时过关路传中,确实有余辰,她应该已经进入河内了。”

  余殊脸色阴沉的过分,“我知道了,多谢。”

  江枫却已经拿着金钱砸开了门口的守卫,跟她们说说笑笑,没过一会,她问道,“之前那群血衣人你们可看见了?”

  江枫继续拿钱砸,很快,有人勉强开口,“看见了,他们有朝廷令旨,我们不敢拦。”

  江枫:“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时有行人正好与他们撞上,你们觉得行人是否会被……”

  守卫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们带着许多尸体,也有活人!”

  他们七嘴八舌,“也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还有个刚出关,抱着孩子,带着护卫的贵人,也被他们拖走了。”

  余殊走来,“那人长什么模样,可有什么细节?”

  随着她的不断追问,江枫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江枫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不真正见到尸体,都不一定会死,我们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去探探。”

  余殊摇了摇头,脸色雪白一片,“不用了,进去了基本上就没救了。”

  “她们不是武者,没有任何等待的价值。”

  她垂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会与大父说的。”

  她拉着江枫往回走,“我不会进去的,你也不许。”

  江枫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一片。

  *

  是夜,江枫与敦实的白色身影来到皇陵。

  大白抱着尾巴,龙脸学着江枫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压着嗓音,做密探接头状,龙爪指向一个方向,“钱就在那边,很多很多!”

  “他们不会飞,抓不到我,”大白得意,“只不过我空间有限,装不完。”

  她拉了拉腰上的腰带,“这次肯定能装完了。”

  江枫瞥了她一眼,“别偷藏,有我的份!”

  大白眼睛转了转,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江枫这才道,“你感觉能控制住形势的话,就稍微拖一下时间,我要去救人。”

  她叮嘱,“如果遇到危险,就立刻飞走,镜子通知我就行了。”

  大白拍着胸口,“我知道,我大白你还信不过吗?”

  她又道,“我们不需要镜子,现在我和你有契约,你可以这样……”

  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就可以直接和我联系了,但是不能太远。”

  江枫:“那更好。”

  迟疑了一会,大白在腰带上弄了一个小饰品下来,想了想又弄了个下来,递给江枫道,“他们一个会隐身,另一个会穿墙。”

  “如果事有不妙,你赶紧出来,别把他们也陷进去哦。”

  江枫被她眼睛看着,竟有些破防,她抿唇拍了拍大白的肩膀,“我会的。”

  她甚至想立刻告诉大白,她也许有办法唤醒墨白。

  但是最后关头她忍了下来。

  不确定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大白嫌弃的推开她。

  “江枫!”

  身后传来急厉的嗓音,江枫肩膀一抖,将面巾戴好,“好了,我进去了,你也去吧。”

  大白的回应是一声悠长的龙吟,体型瞬间暴涨。

  很快,一只修长威武的白色巨龙出现在天空,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深呼吸,一个巨大的火柱被她吐向地面,之前温润的眼眸森寒刺骨。

  “畜生们,你们大白奶奶来了!!!”

  江枫趁机一窜。

  跟来的人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江枫进去之后左转右转,一副自己很有经验的样子。

  但是她终究是假有经验,很快就被真有经验的人按在拐角,顺便避开了一队出动的顺水军。

  “江枫,跟我出去!”女子呼出的热气打在江枫的脸上,低沉压抑的语气令人胆寒。

  江枫反手将她按在墙上,“你怎么跟来了?”

  余殊快气疯了,嗓音都在颤抖,“江枫!你怎么这么胡闹!!”

  “你不是答应过不要胡来吗?”

  “你怎么这么任性?”余殊眼角都泛红了,“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劝?”

  江枫:“听什么?我就随便出来逛逛。”

  余殊的语气却瞬间软了,她红着眼睛,几乎趴在江枫肩头哽咽,“江枫,我求你了,你跟我出去吧……”

  “我求你了,江枫,”她在江枫耳边哽咽,嗓音压抑至极,“我求你了……”

  皇陵昏暗,她们靠在角落,外面全是匆匆的脚步声,余殊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江枫听着她哽咽的嗓音,心中微紧。

  余殊为什么这么忠心?

  她自己的亲人都不要了吗?

  心情复杂之下,江枫故作没心没肺道,“不出去,我都准备好久了。”

  “我不是早告诉你我要和大白抢钱吗?”

  “大白都来了,”江枫道,“正好我进来看看,找找薄怀杨,说不定还能天降国玺呢,你说是不是?”

  她一脸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为了你,你哭什么?”

  她拍余殊的脸,“没事的,有大白在外面吸引火力,我们随便转转就行了。”

  “这次比上次更轻松,你恩师又不在,我们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她道,“我还有会隐身,会穿墙的龙龙呢!”

  她感受到女子的呼吸更加深重,很快响起她压抑的嗓音,“江枫,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江枫皱眉,这次终于没再插科打诨了。

  她冷声道,“怎么?你能为我拼死?我就得惜命让你自己面对危险?你这是什么道理?你觉得我就是这么无能懦弱的人?”

  她挑起余殊的脸,语气认真,有些火气,“我不是针对你。”

  “无论这次可能失去亲人的是清明,是阿瑜,还是文景,我都会这样做。”

  “她们会理解我的,”江枫笃定,“她们肯定能理解我的。”

  “不能理解,非吾臣也。”

  她的性格一直摆在那里,从未掩饰过,认识她的人都了解她,指望她改变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她当初有力量,就不会由着李清明的妈妈死在田野里。

  如果她当初有能力,就能救下叶刺史,救下叶家一家。

  如果她当初……算了,赵文景的狗她救不了。

  江枫认真的道,“余殊,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经验都没有,进来都没有畏难,现在你怕什么?”

  “难道你可以为了苍生冒险,可以为了我冒险,现在为了你,为了你的亲人,我就不能冒险了吗?”

  即使在黑暗里,江枫也仿佛能看见女子漂亮的眼睛。

  她不知道余殊现在想着什么,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眼神。

  但是这都不重要,她做事从来不管别人的想法。

  她觉得对,就做。

  不对,就不做。

  谁都不能影响她的意志。

  江枫最后用笃定的语气道,“你是我的臣子,你只需要服从我。”

  “我不想听你再说‘走,”她道,“你应该告诉我,我们怎么才能达成目的。”

  她毋庸置疑的按住余殊的肩膀,最后重声道,“我的将军,你觉得呢?”

  许久,她才听见女子清浅的嗓音,“我知道她们会将人带到哪里。”

  “不出意外的话,薄怀杨应该也在那里。”

  江枫笑了,“这才对。”

  外面轰隆轰隆的,大白的动静确实很大,顺水军步履匆匆,大批大批的赶去地面。

  “我猜狗崇德应该快气疯了,”江枫步履轻松,“啊呀,这次来早知道带上子圭了,说不定能趁机再开走一个巅峰,亏了亏了。”

  在龙龙帮助下,她们隐身穿墙,那叫一个闲庭若步。

  龙真是奇妙的生物,各自天赋迥异。

  这穿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还有隐身……好想带回去让季黯研究啊……

  余殊:“……不要太自信,容易出事。”

  江枫:“你可别乌鸦嘴。”

  很快,余殊带她转进了一个像蜂巢一样密密麻麻的甬道,一个墓室连着一个墓室的那样,又小又矮。

  余殊在前面带头,轻声道,“薄怀杨是九阶高阶,不管最后作为什么用,都会被崇德先关一段时间,抽气血抽真元,以弱其力。”

  “她起码能熬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余殊道,“而且大概率会如同恩师一样,被当做打手使用,所以我劝你不用急,没必要冒险。”

  江枫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现在救她,就相当于立刻多个九阶高阶的打手?”

  余殊忍不住笑,“也可以这样说,不过还得看具体情况,看她伤的重不重。”

  说着,她们已然矮着身子窜入最里面。

  拜龙龙所赐,这次她们真的比较轻松,比上次轻松多了。

  当找到薄怀杨的时候,余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地上的女子瞬间睁开眼,眼眸狠厉至极。

  余殊随手将看守的血衣人干掉,手指一撮,一个红艳艳的小火苗噌的点燃,阴沉血腥的墓室被暖暖的橘黄色火光照亮,两人的脸瞬间展露在薄怀杨眼前。

  余殊看着她扭曲的表情,故意凑过去,展示自己完美无瑕的脸蛋,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直到薄怀杨额头青筋跳动,她才笑吟吟的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话】

  我错了嘤嘤嘤,差点鸽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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