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心情沉重地往里走，里头的景象更是萧条。
孙大人担任翰林院编修，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就是爱收集些古董字画，从前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大堂的墙壁上悬满了字画，红木架子上也都摆放着古董。
现下这些全都没了，孙家好似一夜之间被搬了个空。
孙大人因有公务在身，早上出了门，这会儿还在翰林院，孙夫人肚子坐在床边上抹着眼泪，戚夫人进来一看，房间该有摆设也少了许多，丫鬟和婆子就从前的老人还在，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向了。
“娘，家里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被洗劫的模样？”戚夫人是又惊又恼，“谁敢与孙家过不去？难不成他们不知道孙家有个嫁到将军府的女儿？”
孙老夫人见着女儿才止住了眼泪，双手扯着女儿的袖子，不住地叹气。
“微儿来了，可带了银子过来？”
戚夫人叫玉辇把带来的包裹拿了来，“女儿不知道家里的境况如此糟糕，只带了七百两回来，这里还有些首饰，款式虽然旧了些，可用料都是上等的，从前买的时候用了不少银子，如今送到当铺里估摸着也能换不少。”
“有总比没有好。”孙老夫人的脸上总算见着些笑容了，“总算是得些银子供我们周转些日子了，有了这些，孙家倒还能继续维持一段时间。”
戚夫人心中始终惴惴不安的，“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咱们家铺子上的事情出事了。”提到这个，孙老夫人眼底又盈上泪光，“你也晓得，在翰林院这地方当差，捞不到什么油水，咱们家开销大，你哥又是个不成器的，光指着你爹那点儿俸禄肯定不够，咱们家全指着市上的七八面铺子过活。”
戚夫人帮她拍着背顺气，“京城哪个官家还没几间铺子家产？咱们家铺子经营得好好的，怎么会出事？难道是有人眼红盯上咱们了？”
孙老夫人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咱们家铺子主要是成衣铺和首饰铺，本来生意还不错，可半年前，西市南市北市各新开了间名叫缊衣阁的成衣铺子，这几间铺子背后的掌柜也不知道怎么能想出来那么多巧思，又是引领衣服颜色风潮，又是搞什么限量绣花样式，这渐渐的，京城里各家夫人小姐们，都跑去他们订四季衣服，我们家的铺子，一下子流失了好多单子。”
“半年前的事情，如何今日才发作，我就不信，那劳什子缊衣阁就有那么好，能把所有的客人都招揽了去！”戚夫人气闷道。
一旁站着的玉辇听到她这话白了脸色。
大奶奶的衣服里头，也有好几件缊衣阁的，只不过她不知晓。
头先戚府里管衣裳采买的田婆子送了好几件料子衣裳过来，戚夫人都嫌弃样式颜色太过古板老旧，将田婆子好一通训斥，骂她不会做事，急得她满京城的集市跑，最终就是在缊衣阁里取了几件样板新颖，让人眼前一亮的成衣带回戚府。看書喇
戚夫人见了那几件衣裙满意极了，连裁缝和绣娘的名字都没问，就让人赏了下去，直说以后继续让他们做衣裳，田婆子贪下一半的赏银，没提缊衣阁的名字，夫人也就一直不知道……
“微儿啊，你没见过他们家的衣裳，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们确实有两把刷子，有的衣裳淡雅如仙子，有些的浓烈似妖，总之人穿上去就不想脱下来了，还有那名叫多宝阁的首饰铺也是，不知是用什么抛光技术，一个个桌子亮堂得如湖水一般，娘以前从未见过……”
戚夫人疑惑地看着她，“那什么缊衣阁和多宝阁是一家的么？”
“是啊，都是个姓吕的掌柜开的，他的铺子一开张，我们孙家的铺面就都开不下去了，不止我家，同条街的好几个铺子撑不下去关了门，叫那吕掌柜给盘了过去，又开新店，娘本以为我们撑不到最后也得倒闭，可月前有一个，吕掌柜突然登门拜访……”
“他拜访，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孙老夫人摇了摇头，“不是的，他是真想帮我们，他说我们的样式虽然陈旧，在市上不讨喜，但针脚精致，手工繁洗，这种手艺以师徒相授的形式流传了多少年，传统不能丢，因此他想出高价，买下我们所有的铺子。”
“您同意了？”
“娘同意了。”
“这……这可是孙家祖辈留下来的基业，您怎么能答应呢？”
“娘不答应又有什么法子？几家铺子都是勉强撑着的，亏空不少，不仅欠了布庄的外债，还拖了自家伙计的月前，吕掌柜出价不低，而且他还说了，虽然铺子归他，但赚得的银子还与我们孙家五五分成，条件是铺子的掌柜，绣娘，还有会手艺的老师傅的卖身契他都要收过去。”
“娘！这不是让人家把核心的东西都攥到手里去了？铺子是死的，人是活的，铺子卖了还可以再开，绣娘和老师傅不能全都给人家啊。”戚夫人气得直跺脚。
“孙家就是把绣娘和师傅留下来也是如从前一般亏损，不如在别人手上发光发热，吕掌柜是个好人，他说话算话，得了孙家的铺子，是真心帮助，想经营好孙家这个招牌，他从上到下地改换了制度，点拨他们如何在保留传统风骨的基础上创出新意，孙家的铺子当真起死回生，慢慢转好。”
“即便转好了，那也不是孙家的铺子了！”
“怎么不是？那吕掌柜说了，五五分成，我们赚得跟他一样多，微儿，娘也不想卖，可几家铺子之前亏空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亏空若想填补上，得掏空我们孙家的家底儿，如今铺子一卖，得来的银钱正好填补上之前的亏空，往后每个月还有一大笔盈利拿。”
戚夫人懒得同她继续争辩，冷笑一声，“他要真是好人，孙家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