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毫不避讳,说的话屋子里挤着的京城贵夫人贵女都能听见。
钟老夫人当即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脸色变了又变,“冯大人,此事我们两家可以私下多商量,我们侯府绝对没有故意放任自家血脉流落在外的意思,这点儿还望你知晓。”
冯大人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劝,直接冷哼一声,“没有这个意思你们冯家还让我姐姐的孩子流落在外十几年?七年前你们专门去找她都没能找回来?哼,那他堂堂一品广平侯还真是蠢的可以!”
“冯大人!”钟老夫人板起脸,“我念在你是灵幼舅舅的份上,待你客气,你身为晚辈,不要太得寸进尺!”
钟灵幼犹豫着走上前,扯着冯大人袖子,想要劝说一番,“舅舅……”
哪只她刚开一个口,冯大人就没好气地甩着袖子,“县主可认清楚了,我冯旭源可没那么多外甥女,更没县主这般有本事的外甥女!”
这话忒不留情面,说得钟灵幼直接僵在原地,脸色发青。
几个心悦康王嫉妒她的官小姐,看了这场好戏都在心里暗暗发笑,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这冯大人方才在宴席上还是一幅把县主当宝的样子,又是送宝物又是送铺子的,简直要把整个冯家都送过来了,这会儿说给她甩脸子就给她甩脸子。”
“他能不甩么,你也不想想,东西也好,感情也好,都是冯大人以为她是自己亲外甥的情况下才给的,这猛然发现她不仅不是自己亲外甥女,还是害外甥女流落在外多年的罪魁祸首,他能不生气么。”
“她这都是自找,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跟冯大人说明真相,却选择隐瞒了下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她这吃相也太难看了,蓄谋占了人家身份在前,隐瞒吞下冯家赠给亲外甥女的礼品在后,这……要换作京城真正的大家闺秀,保准做不出来这事。”
闲言碎语传到耳朵里,钟灵幼几乎要将手心掐破了。
她本打算受封宴过后她自己去冯家认错,哭哭鼻子,说自己贪念亲人的温暖,这个闷亏冯家也就吃进去了,事情不会闹大。
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被当众揭发出来,上一刻她还因着康王的现身如临天堂,下一刻她就被地狱的烈火翻来覆去地烤。
床上的冯夫人悠悠转醒,“老爷……”
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冯大人立刻蹲下身,伏在她跟前,“夫人,你感觉如何?”
“冯夫人只是情绪波动大,心神不稳,气急攻心才会如此,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府医收了针灸,如实相告。
冯夫人顾不得其他,“老爷,连娘……小九。”
冯大人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说罢虎着脸看着钟家的一行人,“广平侯呢,都到现在了他还不肯现身吗?”
钟夫人仍旧站在房间里装雕像,低着头一言不发,钟老夫人看到她这副死样子,知道自己完全指望不上她。
“冯大人,我儿在宴席之前就有急事离开了,他对这件事情还不知情。”
“不知情?他可以说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怎么?他还要躲在一群女人身后,还要继续做缩头乌龟么!”
“老爷。”冯夫人从床上坐起来,套上鞋袜,“我要去找小九,我要去找她。”
“不急,我们先回府,你修养一晚,我们明天就去找她。”
冯夫人拼命摇着头,“这让我如何坐得住啊,小九在路上救了我的时候我就该认出来了,我就该知道她是连娘的孩子,她这么些年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好好好。”冯大人无奈答应着,转头看向老夫人,“钟老夫人,你不将亲孙女接回侯府,那她目前住在京城何处你应该知道吧?”
钟老夫人心虚地别开目光,她如何会知道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住在哪!
“灵幼,你可听你父亲说过,那孩子住在哪?”
钟灵幼惭愧地低下头,“父亲未曾跟我说过这些……”
冯大人被气笑了,“好,钟家真是好得很,说是一套,做是一套,夫人,我们走!我们回府自己查!今日我冯家送来的东西全部收回!那些都是给我冯某外甥女的,不明来路的人打着算盘想要占有,也要看自己配不配!”
这句话无疑直接打在了钟灵幼脸上,后者狠掐着手心。
这次算是亏大了,不仅什么东西都没捞着,还丢了这么大脸。
冯大人扶起冯夫人,正欲往外走,角落里传来一阵弱弱的声音——
“我知道那孩子住在哪里。”
说这话的,正是之前沉默着装雕像的冯夫人。
“独角胡同?老爷,小九她就住在这里?”
两人停在一扇红棕色的木门面前。
“按照冯夫人所说,应该错不了。”
“她是如何知道的?”
“八成是广平侯告诉她的。”冯大人上前敲了敲门,“我原先还以为广平侯那人还不错,真是瞎了眼了,日久见人心,有些人心肠是黑的,总是藏不了多久的。”
他越想越气,十分后悔当初妹妹嫁给广平侯的时候自己没拦着,这会儿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个钟怀玉!真是丧尽天良,实乃狗彘鼠虫之辈!我真是后悔,连娘当初嫁给这等薄情寡义之人,我竟然没有拦着!行如此虐子之事,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出了事就知道学王八躲起来,我要是见着那钟怀玉,非要将他骨头打断,剁碎喂了狼去!”
内宅里头的几人吃喝正欢,三杯酒下肚嘴都叭叭个不停,忽然听到外头的敲门声,仲九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许是哪个大娘又送东西来了,我看看去!”看書喇
“别别别!”钟侯爷殷勤地站起来,“我去,这等小事让小的去。”
“也好。”仲九辩又晃晃悠悠地坐下。
钟侯爷得了差事,欢天喜地地奔向门口,正欲开门,就听见——
“我要是见着那钟怀玉,非将他骨头打断,剁碎喂了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