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熙双手交握在身前，用肩膀撞了一下霍晗璋：“这都不用问，我知道霍景一定不会怪我，他也一定明白我。”
方钰捂着胸口作伤心状：“明熙这话真是伤透我心啊！”
叶秋掩唇笑着：“宗主莫要说这样的话，真羡慕的话就好好惦记惦记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找个称心的道侣，便不用再羡慕晗璋天君和明熙圣君了。”
话刚一说完，叶秋就发现三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就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霍晗璋都微微垂下了头。
“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当初方钰和康平乐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了解真相的就只有傅明熙等人，大部分人只当是生了什么变故没有结道，但也没有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感情纠葛。
叶秋也是如此，她是知道当初在飘瑶仙宗的事，也知道方钰和康平乐是婚契，本以为结道就是为了加强两大仙宗的联系，后来也可能是因为仙宗原因才没有结成，完全没想过这两人之间有感情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说出这种话。
方钰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明熙和晗璋都知道，我没有结道的打算。我现在有个婚契者，是飘瑶仙宗的宗主康平乐，这你知道。康平乐很好，有他就足够了。”
叶秋定定看着方钰，心下了然，歉意地说道：“宗主，对不起……”
方钰摇摇头，“没事，好了，你们都去忙吧。明熙啊，你还是过去青辉峰看看赤练长老，才回来就多陪陪她，不然赤练长老得把火气都撒在其他弟子身上，各种术法研习都要加倍。”
傅明熙点头，本来就算方钰不说他也打算这就去看看师尊。以前自己经常往外跑，他还不担心，因为知道有穆镶师兄在，一定能把师尊给照顾妥帖，现在穆师兄还在千军岭，他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多花点时间陪陪师尊。
霍晗璋跟傅明熙一同去的青辉峰，不过只在拜见了赤练真君后就离开了，让师徒俩能好好单独相处，说说体己话。
赤练哼了一声，“还算霍晗璋有点眼力劲儿！”
傅明熙笑起来：“霍景从来都不想惹师尊生气。”
赤练斜眼看着傅明熙：“那你的意思是都是师尊我脾气不好，估计刁难他了？”
还没说两句话，傅明熙就开始分外怀念有穆师兄做和事佬的时候。
“师尊这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哪能这么想啊！我是想说霍景对师尊绝对尊敬，也是知道师尊心中挂念我，所以才让我们好好说说话。穆师兄现在跟着前宗主在千军岭，带领弟子们日夜严防死守，实在抽不开身，不然我这次回来肯定叫上师兄一起。”
提到穆镶，赤练的脸色又好看了些，只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
“你快别提他，一提我就生气！平日里最不喜欢下山修炼，就喜欢待在峰中。这次和妖族交战他居然主动请求去住手千军岭。他有这个经验吗？出门都少，居然还要跟人家在外头打打杀杀。手下还领着那么多人，不都是他的责任？”
见话题转移成功，傅明熙高兴了，在心中默默对穆镶道了个歉。
“师尊切莫动怒，我们都知道的事情穆师兄肯定也知道。但现在人族存亡危矣，穆师兄如何还能安心在仙宗里面修炼？师尊最是了解师兄的性格，当知师兄即便不以兼济天下为己任，也绝对会在这时候站出来，为守卫人族而战。”
赤练叹息：“你们一两个两个的，大道理一箩筐，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们。有时候我就想着，我也不算是多正直之人，怎么我亲带的两个徒弟就都正得这么一根儿筋？”
傅明熙笑起来：“正是因为我们如此，师尊才能这么看重我们啊！”
“油嘴滑舌！”赤练瞪了傅明熙一眼，又不说话了。
傅明熙就安安静静地给赤练泡茶倒水，做着穆镶在的时候会做的所有事情。
另外一边，叶秋去忙自己的事儿，霍晗璋回来后方钰便叫住了他。
“杜炜你看怎么处理？”
“抓到了？”
方钰点头，“抓到了。跟闻天成一起押回来的都是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大都是对浩然仙宗愚忠的长老，杜炜也混在其中，不过我猜明熙之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杜炜。”
“傅昭确实不在乎，杜炜在他这就是个名字，而且知道之前闻天成是派杜炜给妖族递消息。”霍晗璋也从来不曾真的将杜炜甚至是杜炜的师兄李平放在眼中，只是因为杜炜针对傅明熙，才在他这留了印象。
“恩，但杜炜确实也不知道多少情况。”
“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
“你想怎么处置？要不要告诉明熙？”
霍晗璋摇头：“不值得。”
“那就悄悄处置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而且这种小人你放了他一条生路，他绝对不会感激，而是会想着伺机反扑。再说本来就是我们紫徽仙宗的叛徒，招降都没有必要。”
“好。”
方钰叫人进来，吩咐杜炜不必再留着了。
霍晗璋在青辉峰住了两天，赤练长总算比较满意了。无事的时候师徒俩聊聊天，一起给穆镶送个传讯符，很是轻松惬意。
傅明熙还会抽空指点一下师弟们，并且很有耐心地解答师弟们的疑问。就这两天，便让青辉峰上下不少弟子都获益匪浅。
半个月后，殷紫阳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成功攻下了黑水河，虽然损失也不少，但是能重新占据这条防线还是很值得。
只是庆贺之余，众人更加气恨浩然仙宗和上靖仙宗、瑾和仙宗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背叛人族，就根本不会有这些牺牲。许多人的感觉都很不舒服。那些被分到其他仙宗的三大仙宗弟子偶尔会遭到排挤，即便当面说了不可如此，但背后看不到的时候，普通弟子们还是会多多少少地排斥。
方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傅明熙，问他的看法。
傅明熙摇头笑着，似乎不觉得是多严重的事。
“这是正常现象，只要多盯着，弟子们做得不太过分，只是一些排斥或者两句不中听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让之前三大仙宗的人背叛人族来着？不要说什么他们都是小兵小将，得听上头的话，这关系到人族存亡之事，乃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底线和原则，可别给自己找什么借口。还能够接纳他们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已是表明我们宽仁无比，他们自己犯下的错导致受的委屈，还要我们给他们鸣不平，去责怪我们自己的人不成？与妖族作战攻下黑水河，必然有损失有牺牲，妖族固然可恶，可三大仙宗的人就不该承担一些责任吗？若是真有心悔过，那便不会抱怨委屈，若有那吵闹着让上头的人主持公道的家伙，就趁早从仙宗除名，不然以后与妖族再交手，也是隐患。”
方钰点头，傅明熙的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之前他也有此种看法，还略有些担心如此处置是否不当，现在看傅明熙与他观点一致，就更放心了。
“那我现在立刻给师尊去信，师尊就是太顾忌这些人的感受，总是对我们的弟子强加约束。该有的约束可以有，但也没有必要为了彰显仁慈而过于放纵。”
殷紫阳的最大的不当之处就在于过分注重名声，从前对傅明熙的那件事是如此，现今还是如此，生怕别人说紫徽仙宗苛待俘虏，传出不好的名声。
在傅明熙看来，说句不好听的，殷紫阳除了修为高，人本性不坏之外，真找不到太多的可取之处。
殷紫阳做的最正确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是当年救下霍晗璋，第二件事便是将宗主之位早早传给方钰。
前些日子，傅明熙整理好了妖界的地图，包括族群分布，也包括之前他在银华书房中找到的给白满配置的势力分布，交给一个核心弟子，亲自送去了千军岭。
殷紫阳收到之后也以传讯符告知。
现在黑水河已经打了下来，稍微整顿一番，休息几日，就该准备进攻妖界了。
只是要想真正攻打妖界，其难度必定比攻下黑水河百倍不止。
白满精心部署了这么多年，尽管是在近期才浮出水面，但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可不都是摆设，妖界的防线必定难以攻破。有图纸在手可以稍微降低些难度，但若说能取胜，确实还没有万全的把握，妖界也是人才辈出，到时自有一番较量。
傅明熙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黑水河一战给了殷紫阳等人莫大的勇气，处在被动的位置也能取得胜利，让这些常年不出仙宗的“老前辈”们有些自负了，确有人抱着“妖族也不过如此的想法”，于是便在进攻妖界的时候吃了败仗。
轻敌的后果很严重。战场之上，所谓“胜”“负”，并不是两个字那么简单，一场战事，无论胜负，只要双方开战对上了，那不论胜负都定伴随着损伤、损失，而“负”的那一方将尤为惨重。
进攻妖界的第一战，即使有了傅明熙的地图，也是惨败收场。
紫徽仙宗收到消息的时候，傅明熙也确实意外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这是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结果，只是这场战事败得比他想得还要更快更彻底。
他没有高估殷紫阳、裴震戚等人的实力，他是低估了白满。
前方战事失利，且莫长老和石长老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也不知道妖族什么时候会开始反扑，情况紧张，傅明熙决定亲自前往。
这也是殷紫阳等人希望的。在给方钰的传讯符中就有提到，希望能让傅明熙过去。
莫长老、石长老还有裴震戚也都往各自仙宗送了传讯符。
陨落的弟子需要抚慰家人，受重伤的弟子要送回仙宗救治，还需要增派人手，加以整顿，以备随时与妖族再次开战。
有方钰和赤练在，霍晗璋便跟傅明熙一同赶往黑水河。
攻打妖界失败后，殷紫阳等人就退守黑水河西岸。
东岸毗邻千军岭，而西岸隔着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地，便是妖族入口。
傅明熙和霍晗璋到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几大仙宗低迷的士气。明显还有好些人不能接受他们这次会输得这样惨。
但傅明熙和霍晗璋的到来，到底是给所有人又带来了不少信心。
裴震戚虽然没有受伤，但傅明熙见到他的时候觉得脸色很不好。
嚣张恣意了一辈子，到了这个岁数吃了这么大的亏，打心眼里不舒服。不过裴震戚倒是会自我调节，控制着脾气。手下还有那么多人，要是他都扛不住失败的打击，那以他马首是瞻的仙宗弟子不就更扛不住了？
“傅小子，你可算是来了！”
裴震戚有别于之前的称唿让傅明熙愣了一下。
傅明熙自觉与裴震戚的关系没这么亲厚，但当下还是应了声，“裴前辈没有受伤，真是万幸。”
“要伤我哪那么容易啊！不过咱们这士气真是弱了不少，你可得鼓励鼓励他们，得说两句。”
傅明熙摇头：“古籍有载，若干年前，普通人中有王朝统治，多国纷争，尚且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身为修者，就更不应该因为一时失利便一句不振。我若是安慰了他们，那倒让他们错失了一个学会接受失败的机会。失败这也是一种心境历练，该让他们自己挺过来。我们与妖族的开战才刚刚开始，妖族的实力您也有所领教，难不成以为我们这次输了，往后反而能一帆风顺地赢下去？总不能每次受挫都要我给他们开导。世道本就残酷，弱肉强食不止体现在以前，现在如是。该鼓舞士气的时候我自会鼓舞，但他们也不能就指望着每次受挫都有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