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想的人永远了不起。
平心而论李焕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可卢象升刚才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彻底感染了李焕，让李焕愿意抛下心中顾虑帮他一把。
“大人，如今的乱匪散落如流星，如果各自为战，那清明之前我们绝对完不成围歼的目标。”李焕想了想后向卢象升提议道。
“那你的想法是？”卢象升虽然心中已有想法，可还是想听一听李焕的意见。
“聚而歼之。”李焕回答道。
“聚而歼之？”卢象升有些疑惑的问道。
李焕理了理思路后向卢象升娓娓说道：“此番闯贼南下，虽然路线不同可在江淮地区依旧如去年那般多以劫掠为主，不少本地的官员都认为这些个闯贼还会如同去年那般抢一把就走，所以本地的官员多以防守为主，就等着闯贼吃饱喝足后再返回北方，可我判断此次南下的闯贼图谋绝非如此简单。”
“何以见得？”卢象升知道李焕绝非危言耸听，如此说来必然有他的依据。
“还要从此次我烧毁的粮草说起。”李焕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此番闯贼劫掠粮食后统一调配，我一开始的判断是闯军吃了去年撤退时无粮可吃的教训，特意在撤退之前备足粮草以从容撤退，可我发现码头上不仅堆有十余万石粮草，更有不少从各地收集而来的攻城器械。”
“你的意思是闯军还想继续南下？”卢象升闻言不禁微微皱眉，李焕的这番话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其实李焕刚从那番话说的没错，不仅各地的官员们想着闯贼吃饱喝足后会开始北撤，就连卢象升也有这般想法，所以卢象升的打算是在闯军撤离的各个关键节点上设下重兵，然后围而歼之，可李焕这番话着实出乎卢象升的意外。
“不错，闯军不仅会继续南下，怕是还想玩把大的。”李焕当即断言道。
“玩吧大的？庐州还是凤阳？”卢象升立即接着问道。
此时闯军席卷了整个江淮，除了庐州、凤阳等几个大城之外，其余各地州县都已经在闯军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如今李焕说闯军想玩一把大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闯军想拿下庐州和凤阳等几个大城。
李焕闻言立即摇了摇头，卢象升见状不禁心中一惊，如果庐州和凤阳都还不够的话，那就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金陵。
“你是说闯军想打金陵的主意？”卢象升有些怀疑的问道。
“不错，除了金陵怕是没有那座城池能让闯军各部如此放下成见通力合作。”李焕语气低沉的说道。
卢象升闻言不禁陷入一阵沉默，虽然卢象升承认李焕所言却有几分道理，可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要知道金陵乃大明留都，虽然皇帝已经不在金陵城中了，可金陵城内除了如同北京一般配有六部衙门外，还有镇守太监领着十余万驻军。
再说了整个金陵城高墙厚，纵使当年英明神武的成祖皇帝朱棣想进金陵城，那也得靠二五仔李景隆在城内当内应，如今闯贼虽然人数众多，可多是刚刚放下锄头的乌合之众，就这些人想打金陵城的主意，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嘛。
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面对卢象升的质疑，李焕索性直接问道：“大人是否觉得如今的闯贼还是一些只知道打家劫舍的剪径小贼？”
“不是剪径小贼是什么？”卢象升反问道。
卢象升有如此想法，倒不是说卢象升太过自大，而是闯贼在整个大明官僚们眼里就是一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贼寇。
纵使崇祯八年，大明朝的无双良将曹文诏也死在闯军手里，可也依旧没有改变官员们对闯贼的看法，不过是觉得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战斗，昔日的闯军贼寇已然成长了许多。
可在这些官员们眼里，这些闯军贼寇依旧难成气候，故而也就没有将他们视为一个平等的对手去看待。
正是因为有这种看法，所以卢象升才不会想到闯军会真的打金陵城的主意，毕竟金陵城看似繁华，可繁华外却是危机重重，闯军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去贸然攻打金陵城，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是窃国大盗，这些闯贼早就今非昔比，我敢断言，经过这么多年的大浪淘沙，那些能活下来的闯军头目早就身经百战，性子更是狡猾无比。”李焕犹豫了许久之后鼓起勇气对卢象升说道：“大人，你不觉得当下闯贼行军的路线和当年太祖皇帝拿下金陵的路线有异曲同工之处嘛？”
“放肆。”卢象升闻言后有些生气道。
李焕见卢象升如此上头，立即选择闭嘴，毕竟明太祖朱元璋在大明官员眼里那是无比神圣的存在，如今李焕将这些个造反的乱臣贼子比作朱元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卢象升不生气才怪呢。br>
可生气归生气，静下心来的卢象升不得不承认，李焕所言确有几分道理，至于将闯贼与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相类比，本来就没啥，毕竟朱元璋也是造反起家的。
“可粮草被焚，闯军没了粮食后还敢进军金陵吗？”卢象升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迅速冷静下来后向李焕问道。
“一个赌徒上桌之后没有输光自己手头上所有的筹码是不会轻易下桌的，更何况闯军这笔粮草即便被焚，也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所以我判断贼首高迎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继续东进。”李焕一脸坚定的回答道。
卢象升不知道李焕哪里来的自信，敢如此断言高迎祥会继续攻打金陵，但不得不承认，李焕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虽然金陵城给人的感觉是固若金汤，可卢象升太知道那些个官员们的尿性了，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话，那这就是闯军最好的机会，以目前的形势而言，金陵城内的那些酒囊饭袋还真有可能被闯军偷袭成功。
“欲取金陵必先取浦口，可浦口与滁州成犄角之势，所以大人不妨以金陵为诱饵，而浦口和金陵就是最好的鱼钩，只要大人布置得当，完全有可能在滁州城下全歼闯军。”李焕最后总结道。
不得不说李焕这一番话彻底镇住了卢象升，贵为六省总理的卢象升也没想到李焕会如此大手笔，以金陵城为诱饵，这事要传出去，那光金陵城内官老爷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看着卢象升在屋内来回踱步，李焕还以为这事要黄，可片刻之后，卢象升停下脚步后对李焕说道：“好，那我们就玩一把大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